第四章
“笃笃笃。”叶征敲了几下门。
“进来吧。”里面的人说。
叶征推开房门，映入眼前的是一间大型的办公室，与其说办公室，还不如说是一个鱼缸。里边三壁全是特制的高强度容损金玻璃，其中两侧玻璃呈深蓝色，倒不是因为玻璃的颜色是蓝色，而是因为玻璃后灌满了海水，配上内置的灯光特效才显示出深蓝色。而海水里，游动着众多五彩缤纷的海洋生物，诸如一簇比目鱼瞪着眼睛游在正中央，一只太平洋丽龟懒洋洋地趴在玻璃上，底下绿色的海草中几只海马正跳来跳去。如此美妙的海景，能呈现在半空中的一件办公室里，可见这间办公室主人之大手笔。而正对面的是被一格格方形木色合金框架镶着的透明无色玻璃，透过这里可以直接将大楼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甚是让人赏心悦目。这片玻璃下面，还突兀地摆放着一台大型42寸坐地晶板显示器，显示器前是两个老式的索尼游戏手柄。其余的家具没有多少，倒不如说是十分简约，没有办公桌，有一具书柜，摆放了一些名著、旅游杂志和当代的小说，一座茶几，茶几上散落着一些文件，还有一张白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有一张没叠的白五角星点缀的灰色毛毯，还有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妇人端坐着，正翻着一本《机甲的起源与发展》，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此时有人进来了，她还是抬头看了一下。
“方姨。”叶征说。
“小叶，你来了啊。”方姨放下书，有些喜出望外，“过来坐吧。我这次去秦皇岛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等等我叫秘书带上来给你。”
“这么好？我也给你带了酸奶。”叶征将袋子放到茶几上，自己从里面拿出一盒，然后走到晶板显示器前捡起索尼游戏手柄，“要不切一盘？”
“行。这次你可要惨了，我练会了玛丽。”方姨嘻嘻两声，酒窝浅浅的，很是好看。叶征小的时候方姨还是个大美人，直到现在笑起来依然有些抚媚。
这时门突然间被推开，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挑的女秘书站在门口说：“方董，公司高层的人已经到齐了。就差您了。”但一看到房内的情形，又立马改口说：“哦，小叶在啊，我这就叫告知他们等会。”说完就识趣地退了出去，并把轻轻地把门带上。
“一个内部会议而已，怎么比我和小叶的事重要呢？开机吧。”方姨说。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她一回来隔三差五的就有一次内部会议，毕竟是月末，又是总公司，这里的高层就会提交各种业绩，各总总结，各种分析都统统摆上来，然后一起讨论。而有些时候有正好碰上叶征过来，然后方姨就会把这些会议都先推掉，反正晚点开也没事，公司里咖啡也还多，实在不行还能先叫份炸鸡。
方姨取了盒酸奶坐到了叶征的旁边，熟练地拿起了索尼游戏手柄。
晶板显示器亮起，调入游戏读条也完毕，FIGHTERS97几个大字啪的一声映在了屏幕上面，这是一款很老的格斗对战游戏，名字叫做拳皇97，曾经风靡过全球，但现在已经很少人玩了。很难想象一间独具风格的房间里，一个知名公司的女董事长会和一个大学生席地坐在一台42寸显示器前，显示器后面可以看见直立的大夏和广袤的蓝天，而那两人却在盯着屏幕别有雅兴的在玩拳皇97。
事实上这是有根源的，叶征小的时候很喜欢玩游戏，方姨就特地买了款游戏机回来，每天晚上叶征做完作业就赔他玩，玩的就是这拳皇97。直到现在，每次月底叶征来，他们还会打开这款很老的游戏，并不是为了怀旧，而是靠这款游戏来交流，玩着游戏能能让他们放松下来，然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游戏进入选着人物的画面，叶征选了二阶堂红丸、坂崎由莉和草薙京，方姨选了东丈、玛丽和八神庵，两头人物都不差，又分别有八神和草薙这类强势人物坐阵，一眼看下来还分不清谁强谁弱。“readyGO！”选完人物后马上进入了第一场，叶征先用的是坂崎由莉对抗方姨的东丈。坂崎由莉是快攻和封位的典型代表，但东丈的致晕点高和抢招快也不是浪得虚名，收招也是快的离谱。开局东丈就一个滑步接旋风拳来牵制，坂崎由莉后闪避跳起丢出燕落，东丈先将之给挡掉，马上又旋风拳加重拳和前轻拳打在坂崎由莉身上，再接个虎魄脚完美倒地。坂崎由莉的血一下减了一截，东丈这时在坂崎由莉上方跳起，到这里是最能让人迷惑的地方，很多玩家都会认为东丈会在落地后丢出用普通投，想趁机反击，其实不然，叶征猜到方姨可能会在快落地时出重脚，如果反击肯定会被踢掉，然后一套连招带走。于是叶征不打算反击，操控坂崎由莉起身后就格挡，果然，方丈在落地前那瞬间出了个重脚，坂崎由莉挡掉后就是蹲着小拳打了两下丢出百烈掌击把东丈放倒，又迅速急退到板框，在东丈起身第一时间丢出飞燕疾风拳，最快取消掉飞燕疾风拳接上霸王翔吼拳，东丈再次起身时是不可防御的，导致血直接没了一大半。
两人哒哒哒激烈地敲着按键，完全不像当初的两个新手，现在看来简直是两个职业玩家。
“学校的生活还好吧。”方姨用东丈打出记死亡龙卷风，说。
“还行，老师很敬业，同学很友好，伙食也很棒，有地道的兰州拉面，青椒炒肉盖饭和重庆鸡公煲，能加鸡腿，还有免费的骨头汤喝。”叶征看着屏幕中出现的KO说，同时拿起旁边的盒装酸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说得我家小叶是蹭学校免费的汤喝的人一样。”方姨也拿起酸奶。
“有汤不喝是笨蛋。你给学校捐几十万让他们把免费的汤改成收费的也还是那样的骨头汤呀。”
“好吧，这几天我看了些关于你那机甲专业的书籍，机甲的固件和武器这么多，挺难学的吧。”方姨喝了口酸奶。
“不怎么难，固件和武器背背就行了，就是组装起来得费下劲。”叶征说，游戏第二轮他出的是二阶堂红丸，这个人物他还是挺拿手的的，一上来就是杰克小刀踢把东丈踢开，立马3段的超级闪电踢突进，又打出雷韧拳接上居合蹴。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完美带走东丈。
“你这专业将来毕业后是不是要进部队里训练啊。”
“不一定的，可以选择不入队，直接出来找工作。工作也不难找，别看我是搞机甲的，能搞起机甲的进一些机器公司是非常简单。”
“那就好，到时不喜欢弄这些机器可以来方姨这干，天天有免费的海鲜汤喝，绝对比你们学校的骨头汤强。”
“方姨你可看不起我了，我可是中衡大学的学生嘞，将来成为机甲师后，谁欺负方姨我就打谁。”
“到现在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方姨轻声说，她的头微微垂下，修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你要先照顾好自己啊，成为机甲师动不动就得出去作战的。”
“知道知道。”叶征说。
方姨捋了捋头发，有点想笑，当初自己也是那样呢，对叶征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呀的话。那时叶征刚上初中，她因为公司建立之初，非常的忙，早出晚归的。有一次她要去外地处理事情，估计要几个星期才能回来，于是她对叶征说：“小叶，方姨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我给你请个保姆好不好。”“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说完叶征就给她做了一顿饭，她很吃惊，没想到在她出去的日子里，叶征就已经学会了做饭。而她还当叶征是个小孩子，没人看管就会哭着闹，但是叶征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人看管了。她那时只好留下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就乘上飞机离开了。
小孩总会在不经意间长大，大人们总会不经意间认为小孩没长大。于是就有当大人拿着《格林童话》来想哄小孩入睡时，他还以为你要拿书拍他赶他起来写作业。
因此这一直是方姨心中的一个坎，没人知道的坎。
游戏已经进入到了最后一轮，决胜局，八神庵对抗草薙京。两人都只剩下半条血，叶征刚好抓到一个时机，跳起打出记重脚，落地后又踢了一下，完美贴身丢出了轰斧阳，瞬接百拾四式.荒咬，草薙京燃烧起火焰的拳头捶向八神，八神的血量一下子减了一截。
“小叶，有女朋友了？”方姨突然问道。
叶征愣了一下，原本是想接上连招，丢出超必杀技.最终决战奥义“无式”终结八神庵，但在那刻按慢了，只能荒咬3连强制收尾。
有这么一瞬间叶征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拔光了羊毛放在方姨的餐盘之上，毫无防备。
机会没有第二次，方姨抓住破绽，八神庵跳过草薙京使出百合折，落地轻拳屑风，屏幕“铛”的一亮，八神终极必杀技八稚女控住草薙京一顿狂抓，瞬间KO了草薙京，游戏结束。
“不算是女朋友吧。”叶征低估两声。
“哈，那就是有咯？”方姨嫣笑着说。
“只是跟她有点熟。”叶征低声说，“并且人家很快就要走了，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你喜欢她么？喜欢她就留住她，如果不跟她说，就什么机会也没有咯。”方姨捋了捋头发，显“女孩子嘛，说不定她也在等你说。”
“方姨听你这么一说我顿时信心满满，感觉唐伯虎附体，身后还有一月老。”叶征歪着头，发现玻璃中的比目鱼正在吐着泡泡，泡泡幽幽地往高处升，然后破掉了。世界上很多事情不也像这泡泡一样吗？一旦吐出了，也很有可能会破碎，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何止是月老啊，你身后是一群丘比特啊。”方姨轻轻地拍了几下叶征的背，“我家小叶什么条件都不缺，追个女孩子还不是轻松的。”
“是是是，浩君也说他什么也不缺，就是五行缺妹子。”叶征拿起酸奶想吸两口，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酸奶早已经吸到底了。方姨以前问他的同学怎么样时叶征就把浩君顶了出来，并把浩君形容成一个牛逼哄哄的人物，脚踩着三好学生光环，胸怀无数爱心，是一个尊师敬长，品学兼优，还喜欢锻炼的好同学，反正只要往好的说就行，这样方姨就能清楚地知道她的小叶交的同学绝对是很靠谱的。事实上浩君确实是三好学生，只不过是好吃好睡好妹子，而胸怀爱心，对女生绝对是胸怀满满的爱心，尊师敬长品学兼优倒是有点，至于喜欢锻炼，不知道打游戏算不算得上锻炼。
“你们啊，个个都说缺，又不去行动。女孩子都是靠追的。”方姨说，“等下一起吃饭？”
“去不了了，今天都有事呢。”
“好吧，之后有事的话记得打我电话哦。”方姨轻声说，旁边玻璃中的丽龟不知何时沉到了海草里了。
叶征确实有事，今天是周六，明天就是林家举办的那个聚会了，这次聚会结束，小蔡就会离开这里前往第一军事基地入伍，他想好好准备一下，告别那个女孩，那个曾经对他微笑的女孩。
从方姨那回来时已经到下午了，钥匙“咔”的一声插在门孔里将房门解锁的时候一件硬物突然顶在了叶征的背后。
“骚年，别乱动。我们是国际头号犯罪组织，交出钱财，留你一命。”身后的人说。
“还要交出所有妹子。警告，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看来劫匪不止一个。
“这确定是犯罪组织而不是反扫黄组织？你们怎么来了。”叶征有点无奈，无视身后的人推开门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人顿时一拥而入。
“头一次听说有反扫黄组织，那也行，交出所有小电影。”浩君说。
“浩君说明天你有一个年级聚会，把我们叫来帮你攻略一个妹子。”老宁一屁股坐在长型欧式沙发中，将刚刚顶着叶征的打火机撇在面前的古典木桌上，又优雅地打了个响指，“传说，上。”
传说一脸人畜无害地走上来将一套西装袋拍在叶征的胸腔上。
“我以前的西装，挺贵的，借你了。”老宁爽朗地笑着，“晚会上泡妹子怎能不穿正装呢。”
“我去，就一个聚会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么？”叶征抱着宽大的西装袋说。
“真的只是一个聚会吗？你骗不了我的，伊万.浩君涅夫说过：无论你怎样遮掩，你的心总是向着妹子。”浩君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罐可乐起盖就喝，“其实我跟他们说了，你喜欢的萱小蔡马上就要走了。大家都是来帮你。”
“叶征啊，我们是一只只蜘蛛，整天巴在一张网上，一起游戏，一起聊天。有一天有只美丽的蝴蝶落在网中，你忍不住下手，她挣脱开网飞走了，你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蝴蝶，网也破了，你辜负了我们一起织的网，也辜负了你自己。”老宁意味深长。
“老宁你说的话好深奥，其实没这么严重啦。”叶征眼神有点黯淡，老宁的形容有点差，小蔡不是拿来吃的食物，但飞走了确实事实，她会在那里深造四年，中国第一军事基地嘛，这么好的环境，说不定三年后见面她能弄个上尉军衔回来，那时他还仅仅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但是真的会回来么？那个在短短的走廊中对他笑的女孩。
真是捉摸不透啊。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所有人都在看着叶征，叶征叹了口气：“好吧，我认输。你们要我怎么做。”
“大智若愚啊！”浩君啧啧两声，“喜欢她就明天晚上和她表白，管她答不答应，不说出来人家走了就晚了。浩君。巴尔扎克说过：晚秋季节还能找到春天和夏天错过的妹子吗？”
“停，浩君什么时候这么神经质了？”传说有些受不了。
“别理他，他这学期选了门《外国文献检索》，还挂科了。”叶征回答。
“喂喂，少侠你这是赤裸裸伤害了我幼小的自尊心啊，话说你《外语》也挂了。”浩君反击。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老宁说，“回归正题，此次作战命名为妹子俘获战。浩君，那个妹子叫什么来着了？”
“萱小蔡。”
“对，管她是菠菜还是白菜，明天她就是你的菜。”老宁顿了顿，“这句出自牛顿.宁。”
“老宁你这是多久没吃青菜了，还有我不记得牛顿有说过这句话。”叶征有些头疼，什么时候老宁也跟浩君一样神经兮兮的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我只有两点忠告。第一，追妹子一定要有主见，尽量用肯定的语句，就像你对她说：跟我走好吗？不如直接说：跟我走吧。之类的话。第二，时机，明天你表白的时候看准场合，该说出来就说出来，该进行亲密动作就进行亲密动作。明白？”老宁正襟危坐，“传说，到你了。”
传说点了点头，思索了下，说：“聚会都是些什么活动？不仅仅是全年级一起吃个饭吧。到时如果有什么唱歌跳舞的你不要闷着头还在吃东西，适当的邀请你的菜一起哼两句或者跳下舞。”
“跳舞我不会啊。”叶征摊了摊手。
“这没关系，等会让浩君当你的女伴你们学几段。”
“等等，为何是我当女伴。”浩君抗议。
“浩君我也认为你很有潜质，配合一下如何。”老宁说。
“好吧，老宁都这么说了。”浩君苦着脸，将可乐喝干净“叶征我没什么建议你的，不过我可是打探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哦。”
“什么消息？”
“你绝对想不到萱小蔡会喜欢的机甲模型，现在上市的每一款机甲模型她都有收藏哦。”浩君邪笑着说。
“喜欢模型？难道要叶征买款模型给她？”老宁疑惑。
“说了普通的模型肯定吸引不了她，不过我知道叶征藏着一款已经绝版的，初号机源-斩狂红蝎号。”
“你是指10多年前限量版源型机系列的斩狂红蝎号？”一向十分淡定的传说这时颇有惊讶。
“我去，叶征你有这种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给我们观摩观摩。”连老宁也惊呼一声，斩狂红蝎号他没听说过，不过这种人称梦幻机甲的模型源型机确是响当当的出名。
“哦，那台机甲模型啊。小时候爸妈给我买的。”叶征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有这么一台模型，是他四岁生日时父母送他的，他一直很爱护这款礼物，因为这可是他父母留下的痕迹。
“求观摩！”传说和老宁异口同声。
叶征从自己的房间里取出斩狂红蝎号，浩君、传说和老宁立马就围了过来。这款源型机在当时是为了纪念黑海浩劫胜利19周年的限量版，十分的稀有，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在这里现世。
“啧啧啧，果然是源型机。看这红色展开的机翼和这个银白色盾牌，酷爆了。”老宁有些爱不释手。
“那是裂分式组合机翼，可以改变形态组装成电磁源炮。龙鳞型盾牌，资料上说其防御能力堪比美国顶级银行金库的防御层。”传说解释说。
“没想到只对妹子有研究的传说竟然知道这么多。”浩君说。
“滚滚滚。”传说转过头对叶征问，“叶征你打算把这款送给那位你的菜吗？”
“这。。。我还不知道。”叶征犹豫了。且不说浩君说的话靠不靠普，这机甲模型确实是他爸妈唯一留给他礼物。
“随你。”老宁大大略略地拍了拍叶征的肩膀，“总之明天带上你的勇气和信心去见她，我们精神上支持你。现在，来把桌子移一下，给你和浩君空出跳舞的地方。”于是老宁和传说合手开始搬木桌，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时搁在叶征手中的斩狂红蝎号眼部突然亮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