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休息一天，晚上杜子清没住宿舍，开车回市委大院。艾均瑶做了水果拼盘给父子俩送去，杜子琳早早地睡了，出院以后她整天宅在家里，艾均瑶请了专业看护24小时照顾她。
电视里放着红军长征纪录片，艾均瑶坐到父子中间，一个叉子递给杜实，一个叉子叉起一片香梨送到杜子清嘴边。
杜子清倚靠在沙发背上，张嘴咬住香梨。
“儿子，明天去看看老爷子，让他帮你调理调理身体。”艾均瑶心疼地拍拍他的脸颊。
“我给小妹打个电话。”杜实立即放下手里的叉子，拿起手边的座机给妹妹打电话。
杜实的父亲是国宝级的中医，杜实子承父业结果半路从政，老爷子将希望寄托在孙儿身上，谁知杜子清又改投西医，老爷子气得不轻，一身的医术无人传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传给女儿女婿。
清晨五点半，杜子清睁开眼睛，再睡就睡不着了。
“子清早。”杜子琳在厨房帮着妈妈做早餐。
杜子清难得回来一次，艾均瑶亲自下厨。
“儿子，还早呢，再回房躺一会儿。”艾均瑶心疼地迎上去，医生这份职业太累人，不少的医生年纪轻轻就过劳死。
“睡不着。”杜子清扭着脖子，活动筋骨。
杜实也一身运动打扮从房间走出来。
“爸早。”杜子琳倒了两杯温水，递给爸爸和弟弟。
“出门遛遛。”喝完水，杜实伸手搭着儿子的肩膀，父子俩一起出门晨练。
“散散步就行，别跑。”晨练做激烈的运动容易供血不足，艾均瑶送他们出门，不放心地叮嘱道。
大院很幽静，空气异常清新，杜实甩着两个胳膊，外加扭胯踢腿。
杜子清在他身边慢跑。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杜实旁敲侧击道，艾均瑶担心儿子会打一辈子光棍，又不敢催婚，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遇到合适的人，我会考虑的。”杜子清敷衍道。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终于落了地，我是带着使命而来，艾均瑶同志夜里一直给我上课啊。”杜实一下释然了。
早餐有荞麦面窝窝头，玉米，麦片薏米粥。
“艾均瑶同志是想给我们上一堂忆苦思甜的早间课。”望着一桌子的五谷杂粮，杜实苦笑道，因为是中医世家，杜家一直算是家业兴旺，杜实打小吃的就是精米白面，小时候没吃过的东西，长大了也不爱吃。
“杜实同志，你就知足吧，现在已经是粗粮细吃，当年闹饥荒的时候树皮都没得吃。”艾均瑶表示看不惯杜实的小资作风，艾均瑶小时候吃过苦挨过饿，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她的父亲被打倒，后来平反，她的父亲一直升到封疆大吏。
杜实的岳父早就退休了，然而人脉都还在，因为岳父的缘故，杜实在仕途上才能如此的顺水顺风。
爸妈又辩论上了，杜子琳冲弟弟偷偷吐舌，杜子清坐到餐桌前，拿起小半截玉米送到嘴边啃。
艾均瑶先给老公剥一个水煮鸡蛋，再给儿子剥一个水煮鸡蛋，她第一次见杜实，是因为母亲生病，她陪着母亲去找杜老爷子看病，杜老爷子虽是出名的中医，年轻时也出国留学，喝了一肚子的洋墨水回来的，因为有了中西医的比较，杜老爷子更加热爱中医。
初见，少年杜实穿一身格子西服，拄一根拐杖，戴着礼帽，胸前还挂着一块怀表，当时杜实刚从国外回来，艾均瑶被杜实的打扮惊到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为他是个瘸子，后来才知道那叫文明棍。
回忆起从前，艾均瑶两眼放光，不可否认，第一眼她就爱上杜实了，当时她只念过小学，后来组织做媒，她嫁给杜实，婚后艾均瑶才进党校学习，拿到一个本科文凭，进了卫生局。
杜实微笑着喝粥，他娶艾均瑶是因为政治压力，当时的架势，他要不娶她，他们杜家的诊所就要关门。
如今年过半百，他一心只想往上爬，儿女情长的事变得微不足道。
吃完早餐，杜子清开车去爷爷家，车子刚拐进胡同，老远地就能看见杜老爷子，老爷子站在自家的四合院门外，双手抱胸，嘴里含着烟斗，一脸得意洋洋地等着杜子清。
崇尚西医的人，也要来找他这个老中医调理身体呢，西医那么厉害，你自己给自己开刀啊，杜老爷子幼稚的冷哼一声，昂首往家走，他跟女儿女婿住一起。
“子清来了。”杜子清的小姑迎出来，昨晚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她今天特意留在家里，没去诊所。
“小姑。”杜子清张开双臂拥抱姑姑。
“哼！还不进来？”杜老爷子得瑟的哼一声，朝他的专用厢房走去。
“老爷子越来越幼稚。”小姑轻声跟杜子清咬耳朵。
杜子清认命地跟上去，先把脉，再趴到小榻上，杜老爷子准备给他针灸针灸。
“爸，我来吧。”杜果穿上白大褂，走进屋，老爷子已经退休了。
“等我死了，再换你。”杜老爷子悠悠道。
杜果望着面色红润的老爷子，他还且活着呢，三十年没问题。
杜果当老爷子的助手，按捏着杜子清的后脖颈和肩膀。
“怎么样，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要不要拜我为师？”杜老爷子拿着细针，捏着他的脖子，威胁道。
“嗯，等我有了时间。”杜子清敷衍道。
对中医，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上大学以后，他发现自己对西医更感兴趣，纯属个人兴趣，他不贬低任何一方，中西医各有千秋。
身上很舒服，杜子清趴着睡着了。
杜老爷子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打通他的任督二脉，将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部传给他。
杜果取出一根艾条，点燃艾条，拿着艾条对准杜子清的穴位上方，上下来回艾熏，帮他消除疲劳。
“臭小子。”杜老爷子小声嘟哝着，轻手轻脚拉上毛毯，盖住他的后腰。
杜子清一觉睡到中午，醒来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杜果在厨房熬着补药，回头让他带回去喝，强身健体的。
杜老爷子在书房对着电脑敲字，他在写回忆录，像他这样的老中医越来越少了，总要给后人留下点什么。
“爷爷。”杜子清走过去帮他按揉肩膀。
“帮我敲字。”杜老爷子起身让开，他坐到旁边。
杜子清坐到电脑前，老爷子翻着旧病例，念给他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