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八宝嘴里衔了根稻草，趟在一辆似牛车非牛车，似马车非马车的稻草之上。两眼茫然的望着天空，对身边两人欲言又止，深深的叹了口气。
“牛八宝，你拉长个脸，到底谁得罪你了？这是做甚？”柳月娥岔岔道
牛八宝一跃而起，怒道：“人家行走江湖，都是高头大马，玲珑佩剑，玉树临枫，我倒好，老马配牛车，连个棚都没有。我这是哪门子的行走江湖。”
柳月娥笑道：“牛公子现在是江湖人物了，有诗云‘御剑江湖载酒行，江湖邋遢不知名’，不以武功见长，却以邋遢闻名。”
牛八宝叹道：“至少有剑有酒，邋遢也无所谓，现唯剩邋遢了，为什么你可以配剑，我甚么都没有，你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要剑何用？”
牛大边赶车边笑道：“月娥是女子，有把剑可以防身。”
牛八宝悠悠道：“大叔你也不会武功，爹为甚么叫你们和我一起行走江湖，真想不通。”
牛大微微一笑，甩了一下马鞭，道：“我只会种地赶车，这不是你爹要你去天龙门祝寿，我也是凑凑热闹，讨碗酒喝，还可以送你一程。”
牛八宝无力的躺在稻草上，拿出一张粉红的请帖看了又看，道：“爹也真是的，在江湖上有这等交情，我也不知，放心吧，路上若碰到歹人，我的一套罗汉神拳定可保你们平安，我牛八宝牛少侠终于要进江湖了。”
牛大和柳月娥相视一笑，柳月娥一脸不屑讥道：“听说昨日牛少侠被一白衣少年打得满地找牙，如落水狗一般。”
牛八宝急得跳起，不平道：“若不是他以多打少，三人围攻我一人，我早把那娘娘腔打倒在地，跪地求饶。”
柳月娥摆了摆手道：“我听江湖传言，是牛少侠和两少林守山门弟子围攻人家一人，打人不过，最后慧能大师出手，方从别人手中把你救出。”
牛八宝脸一热，眼神飘忽道：“江湖缪传，缪传……”转过身去再也不看他俩
牛大和牛月娥再次相视一笑，牛大大力的甩了一便响便，瘦马牛车在官道上由南向西一路狂奔而去。
秋风起，春草黄，弱柳迎风，犹如婆娑女子摇弋多姿。秋季高爽季节，福州福市集，一条青石板路由西向东延伸开来，路旁店铺林立，错落有致，店铺的牌匾参差不齐，西大街尽头，一三层小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硕大的烫金金匾上用行书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写着“醉仙居”三个字。正值晌午，店内食客满座，上菜声嘈杂声打成一片，此起彼伏。
牛大一行三人走进醉仙居，径直来到柜台，牛大右手往柜台上一翻，露出一个偌大乾字的铜板，说道：“店家，三位”
牛八宝一看，暗暗笑道：“牛大叔老糊涂了，想用乾隆年间的钱币买大宋的酒菜。”
掌柜一看，用手在柜上一捋，铜板瞬间收在手心，嚷道：“天字号雅座，三位。”
店小二马上跑过来带路，跟着大声吆喝道：“天字号雅座，三位拉。”
牛八宝张大哥嘴巴，暗惊：“这掌柜是个瞎子，眼花了吧。”柳月娥拍了拍呆立的牛八宝，牛八宝这才回过神拉，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雅座内一张檀木八仙桌，四张八仙椅围桌而倚，一扇明轩大窗临街而开，三人各自坐下，小二擦了擦桌子问道：“客官，喝甚茶水，我们这有上好的铁观音和普洱。”
“不用，叫你们掌柜过来。”牛大拿出一碎银放在桌上，朗声道。宛如这里的常客
“好嘞……”店小二得了赏钱，高兴自去
“牛大叔，你发财了？醉仙居一顿饭可要好几两银子。”牛八宝靠近牛大，轻声疑惑道
牛大笑笑道：“这钱已经付过了，你勿需担心。”
柳月娥也打岔笑道：“这有上等的好酒，你就喝好，其他事你无需担心，不会付不起账拉你去见官。”
“你何时付的钱？”牛八宝越来越疑惑，感觉陌生得很。越觉他像个江湖人物，越来越看不懂了，这牛大叔五年前赶着个老马车来道牛家村，当时左臂还受了伤，一来就住下不走了，听他说遇到山贼，九死一生方逃了出来，这几年就看到他种地、开茶铺，未见有何不同。
“客官，在吗？”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
“进来吧！”牛大沉静道，柳月娥起身关上靠窗的窗子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自行在哪张空椅上坐下，然后拱了拱手道：“我乃本店掌柜，小人免贵姓张，不知客官尊姓大名，从何处来？”
牛大回了回个礼道：“免贵姓乾，从天子之都而来。”
牛八宝暗笑：“牛大叔有犯糊涂了，答非所问。”
“客官原来九五之地，天子脚下呀，来福州为何事而来。”张掌柜微微一笑道
“祝寿”牛大也回了一个笑容
牛八宝暗暗地发笑道：“牛大叔越说越没谱了，妄语不能圆脸都不红。”牛八宝初涉江湖，当然不知道这是个暗语。
“这是个好事，为哪家祝寿，可带寿礼呀！”
“天龙门公孙家”柳月娥把手里的二尺短剑递给张掌柜
“残剑柳阳，好礼好礼”张掌柜赞道，只见这把剑长两尺一寸，剑柄似铁非铁，似木非木，乌黑闪着阴深深的寒光，剑鞘末端稍稍发黄，冒着铁锈，鞘身刻着几条柳枝，原本栩栩如生，只是颜色已褪，没有以前风采。
“张掌柜，贵店的招牌菜是？”牛大捏须笑问道
“龙战于野”张掌柜把剑还给柳月娥道
“好，你给我们上一桌好菜，这寿宴也一并邀你赴会”牛大从牛八宝怀里抽出那张红色请帖递给张掌柜
牛八宝本就是懂非懂的听着，牛大这一抽，手法之快，生平未见，不由得一惊，着实看不懂眼前这位牛大叔。
“这就有劳了，三天后我一定赴约，我先给三位准备三间上好的客房，准备一桌好菜为各位洗尘”张掌柜站起来拱手，正要退出客房
“张掌柜，大掌柜何时回来？”牛大若有所思的问道
“明日晌午办货回来。”张掌柜答道
牛大摆了摆手，张掌柜徐徐退出雅座
牛八宝满肚子疑问正要发问，刘月娥神秘的说：“你还是只喝你的酒就好，免得知道了连酒都没得喝。”
牛八宝话道嘴边生生咽了下去，然后颤颤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亦云战龙在野，姓乾，易数为乾，上下同天，九五之地，卦逢九五，飞龙在天，牛大叔，你们是不是认识，而且他在九二之位，你在九五之位，你是他长辈？要谋大事？”
柳月娥赶紧用手封住其口，示意住口
牛大叔微笑的看着他，道：“孺子可教，不枉你爹教你玄门之术，但时机未到，今日你只顾喝酒罢了。”
“牛大叔你果然是江湖中人，柳妹那把破剑叫柳阳，这可是江湖三大剑之一，值好几万两银子呀。”牛八宝甩开柳月娥的手，急切问道。牛八宝虽未涉江湖，但在少林也向慧能大师询问江湖之事，对一些江湖事也有所耳闻
柳月娥把剑一横在胸，怒睁着他道：“你敢打我剑主意，我让你今生不能人道。”
“啊”牛八宝吓出一身冷汗，三年前他爹把柳月娥带回家中，说是半路上看她卖身葬母，生世可怜，固收为义女。八宝看她每日郁郁不乐，做了个花圈给她个惊喜，从后背一搭其肩，被柳月娥一招弯月腿踢到档部，他虽有些功夫底子竟然没躲过这招，躺了两日方能下床。现回忆起来尚有余忌，看来柳妹也不是平常人，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柳妹一点武功不会，他始终躲不过他的鸡毛掸子，连连中招。
牛八宝想想冷汗直冒，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双目垂地，不敢直视
柳月娥才发觉一时口误，一朵红霞从嘴角红道耳根，不敢抬头
牛大看到两人表情有些奇怪，不知何故，也不便问，就说：“等下吃完饭就休息吧，别乱跑。”
两人同时低声答了一声“嗯”
牛八宝躺在客房床上，回忆牛家村十几年的光景，历历在目。父亲常叹自己是江湖中人，总要经历江湖的血雨腥风，时逢乱世，做一山野小民也不易也。他三岁练气，七岁练武，照理说气越练越厚，积于丹田，流于百骸，但他每每练气都如泥牛入海化于无形，气不能聚，武功全凭气力，气势虽猛，伤敌折半，这使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天生异体，不能练气。七岁时拜慧能大师为师，收为俗家弟子，传一套达摩罗汉拳，由于气化无形，往往与同门对战，十战九输，其又心高气傲，更勤练习，招式已练就入神之境，但威力却不济，慧能大师也不知其因，只道天赐其果，必有其因。当日与白衣少年对招，得手有三拳，拳拳到肉，却不能伤其分毫，在其剑影之下，只有自保之能，却无伤敌之力，他越想越懊恼，久久不能平静，不由的“嗨”的一声跳下床来，打了一遍罗汉拳
他左脚踏出，右脚一缩，身体斜立于前，肘击打出，这是罗汉拳中的一招拈花托叶，他左脚为心，右脚化圆，双拳一挺，拳到之处，虎虎生风，这招叫排山倒海……，达摩罗汉拳是取十八罗汉之姿态拟练的一套拳法，刚猛异常，牛八宝十八招练完，心旷神怡，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八宝哥，救我……。”一声惊恐的求救声由柳月娥的房中传出
牛八宝一惊，暗道：“柳妹有危险。”夺门而去
牛八宝一脚踹开柳月娥的房门，定睛一瞧，只见一黑衣人，黑巾遮脸，只露出两个阴冷的眼睛，腋下狭着一人，此人面色苍白，惊恐万分，似被人点了穴道，不是月娥是谁？牛八宝大叫一声：“什么人？”
黑衣人轻蔑的大笑一声道：“要救人就跟我来。”往窗外一跃，顷刻消失在月色当中
牛八宝来不及多想，随即夺窗而出，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