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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雪夜归人

隆冬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洛阳城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不过一个时辰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雪。因为这一场瑞雪的缘故,整座洛阳城的人几乎都被封在了家中,一反往日的喧嚣显得格外的寂静。

寒月挂上枝头,已经是三更之时,这场大雪已经整整下了一天,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眼下积雪之厚足以没过一个成年人的膝盖了,清冷的月色也在雪地的映射之下竟是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原本此时应该万籁俱寂之时,洛阳郊外一处甚是气派的府邸中却突然传出了阵阵厮杀之声。

雪夜中传出厮杀声这处府邸不是别处,正是武林之中威名赫赫的映月山庄。

映月山庄虽然建庄不过十余年的时间,但是在江湖上却是无人敢小觑。庄主颜谷秋年轻之时博学多识,融众家之长创出了二十四路落风剑法,每一路剑法都如风扫落叶一般有着不可睥睨的威势,极少有人能在他的剑下走过二十招。自创建映月山庄之后更是潜修修炼,据说此时修为更是修为已臻化境,放眼当今武林,能与其比肩之人不过十指之数。

因为颜谷秋需要沉心修炼的缘故,故而便将偌大的一座映月山庄建在了远离洛阳城的郊外,平时素少有人往来。若不是有个修为极高的庄主,此地恐怕早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依颜谷秋如此盛名,理应不敢有人在映月山庄造次才是,可是厮杀之声确实便是从庄中传了出来,在这静寂的雪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庄中的厮杀之声才渐渐停歇了下来,映月山庄之中随即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清冷的月色一如往常的照进了映月山庄,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山庄之中横七竖八的尽是惨死的护卫何仆人的尸体,偌大的山庄几乎尽皆被鲜血染红。

蓦地一道白影忽的从山庄的侧墙之中跃了出来,足尖轻轻的庄外积雪上轻轻一点便向着远处的密林疾奔了出去。在白衣人踏过的雪地上除了留下了滴滴鲜红的血迹之外,竟是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的足迹,由此可见此人的轻功绝非一般。

“快追!莫让他逃了!”

紧随白影之后,五道黑影也跃了出来,望了一眼雪地上的血迹,身形一闪也追了过来。同白衣人一样五个黑衣人掠过雪地竟也是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而且速度似乎并不逊色与白衣人。

正在奔逃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威名极盛的映月山庄庄主颜谷秋,他身前的白衣已然被鲜血染红,显然受伤不轻。在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不过三岁的婴孩,听到后面的风声越来越近,他的神态之中更是愈发的显现出了焦虑,不由得再度凝神加快了速度。

一道白影极其后面紧随的五道黑影犹如疾风一般的掠过雪地,转眼间便奔出了数里地之遥。颜谷秋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心中一急,一口血气顿时翻涌而出,哇——的一声吐到了裹着婴儿的锦服之上。

伴随着血气翻涌,颜谷秋体内的真气顿时也出现了紊乱的迹象,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遍全身,随后身形一个踉跄,竟然陷在了没膝的积雪之中。

不过瞬息之间,紧随其后的五名黑衣人便追了上来,十分默契的呈合封态势将陷在雪中的颜谷秋围了起来。

五名黑衣人皆是黑布蒙面,只露出了五双煞气极重的眼睛。五人手中皆各持一柄长剑,剑身已然沾满了鲜血,即便是追逐了许久,剑身上却仍旧有血滴兀自落下。纯白的雪地一点点被鲜血浸染,片片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尽管颜谷秋已经陷入了没膝的积雪之中,看似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但是五人对于这个武林顶尖的高手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仍旧是小心的戒备着。

“不愧是映月山庄庄主,身中断肠散还能够踏雪无痕,若不是事先略施小计恐怕我们五人今晚还是留你不住!”一名黑衣人望了一眼陷在雪地之中略显狼狈的颜谷秋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

颜谷秋站在没膝的积雪之中,白色的锦衣尚未来得及整理,虽然狼狈却依旧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他环视了一眼五人,最后望向方才说话的那名黑衣人问道:“诸位究竟是何人,可否通报一声名号?”

“哼哼,你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也配知道我们的名号?”未等那名黑衣人回话,另一名黑衣人冷笑一声不无轻蔑的说道。

“我颜谷秋此生从未有愧于他人,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几位的修为不弱,但招数却并非武林中任何一派的路数——咳咳——”颜谷秋说道这里体内毒气发作,一连咳出了两口血,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

“罢了——想你颜谷秋也曾算是武林顶尖高手,今日我们五人就破例让你死个明白”先前的那名黑衣人见到颜谷秋一连咳出两口黑血,看出是其体内断肠散毒剧烈发作,知道其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紧绷的神色不由得渐渐松弛了下来,接着说道,“我们乃是夜行五煞,与你素来并无冤仇,之所以要杀你,一来是听命于他人,二来则是垂涎贵庄的落风剑法——”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颜谷秋。

“原来是这样——”颜谷秋神色一片凄然,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亲人惨死的场景,双眸之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泪光。

“如今你中了断肠散,又受了我一掌,已然活不过今晚了,识相的话交出落风剑谱,给你个痛快的死法!”黑衣人见到颜谷秋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威势,当即不耐烦的催促道。

“剑法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用它换孩子一条命,否则你们即便是杀了我也休想得到剑谱!”颜谷秋下意识的紧了紧怀中的婴儿,沉吟了一下说道。

黑衣人双目之中掠过了一丝狡黠,没有丝毫的犹豫应道:“交出落风剑谱我可以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

颜谷秋听闻此言,神色之中露出了一丝释然。

那名黑衣人话音刚落下,旁边的一名黑衣人面纱下的神情剧变,轻声提醒道:“大哥!主人要我们不留任何一个活口,务必斩草除根!留下活口,若是他怪罪下来我们可是灭族之祸啊?”

“莫要多嘴!”那名被称为大哥的黑衣人,狠狠地瞪了前者一眼。

两人之间的话语虽轻,若是寻常之人即便是在一旁也未必能够听得见,但是颜谷秋却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来,原本释然的神色顿时僵在了那里。

“快些交出剑谱,我们决不食言!”黑衣人察觉到了颜谷秋神色的变化,急忙催促道。

“哈哈哈——咳咳——咳咳——”颜谷秋毫无征兆的突然放声大笑,带动真气涌动,牵动体内毒伤又是一连咳了数口黑血。顿了一顿,他才缓缓地说道:“枉我颜谷秋行走江湖这些年,竟然险些信了你们这些恶毒小人的话?你们连易容成我夫人毒杀庄中百余口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我交出落风剑谱之后,又怎么会放过一个婴儿?”

见到颜谷秋已然识破了自己的用意,黑衣人倒也不再否认,只是轻蔑的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也无妨,等把你杀死之后我们再在你身上搜寻便可——”

“啊——啊——咳咳——”颜谷秋仿佛在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嘶喊一般,啸声震得林中枝桠上的积雪簌簌的落了下来,随后再度大口的咳出了数口黑血。

“不好!他是在逼出体内的毒血!不要给他拖延时间!上!”黑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随即手中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的长剑便如毒蛇一般无声的攻向了颜谷秋。

其余四人经此一提点顿时醒悟了过来,慢了前者半拍,也同时齐齐的挺剑攻了过去。

颜谷秋余光之中已经看到了周遭急速逼近的五道黑影,神色之中却并没有丝毫惧意,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孩子,儒雅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就在即将被五柄弥漫着血腥之气的长剑刺中的间不容发之际,他身形一闪堪堪的避开了五柄迅疾无比的长剑。

没有人看得到颜谷秋是如何在瞬间完成的移动,待到他的身形定住之时已经是落在了五人的包围圈外。

“现在我已经将剩余的血毒封住了,虽然只恢复了七成的功力,但是你们却未必能敌得过我了——”颜谷秋静静地站在数丈之外,头也不抬的看着怀中的婴儿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五人先前合力一击未中,一时间也愣了一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颜谷秋仅仅用七成的功力便能够轻而易举的避开这一击。如此说来,后者这几年的时间里修为又是大涨,武林之中恐怕是已经无人能够出其右了。

雪一直未歇,这一刻仿佛下的更大了,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六人站在原地未动丝毫,身上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层。

“你即便是暂时封住了血毒,若是拿不到解药终究还是要死的——而你贸然催动真气更是雪上加霜!”为首黑衣人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颜谷秋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抬起手轻轻的为怀中的婴儿合上锦衣挡住飘落的雪花,而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五人,缓缓道:“说的不错,我身中奇毒,终究难免一死,但是我绝对不会让望儿落到你们的手中!”

“莫要跟他废话了!他毕竟修为并未恢复,不会是我们五人的对手!”为首黑衣人一声断喝,率先攻了出去,长剑凌空虚点转瞬间便向颜谷秋要害攻出了数招。

其余四人见状也是没有丝毫犹豫,五人的剑法皆是既快又狠,招招刺向颜谷秋周身要害。眨眼间,五人的剑影交织成一张巨网,向着颜谷秋罩了过来。

夜行五煞的这合力一击,全盛时的颜谷秋或许尚可以勉强一接,但是现在他不敢拿自己和怀中的孩子的性命涉险,足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向后暴退了开去。

夜行五煞始终保持着亲密无间的配合,一往无前的进招。而颜谷秋向后暴退,在速度上多少吃了几分亏,五煞交织的剑影渐渐逼近了过来。

六人便这样飞速的穿行于林间,不多时便再度掠出数里地。颜谷秋的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凭空多了一柄长剑,剑身湛蓝,犹如一汪秋水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晕,并不似实质。

“到此为止罢——”说着颜谷秋在暴退之中向着夜行五煞虚空划出了平淡无奇的一剑,就是这再平淡不过的一剑在空中划过的一刹,一股磅礴的剑气迅速地凝成,向着迎面而来的夜行五煞斩了过去。

“嘭——”

剑气与五煞结成的剑影阵甫一相交,剑影顿时破散,五人只觉得嗓子一甜,登时齐齐倒飞了出去。

颜谷秋凝成的剑气在击溃了剑影之后,也是散逸了开去,但是林中却已然没有了他的踪迹。

“人呢?”

“该死!颜谷秋人呢?”

“完了,主人知道我们放走了颜谷秋定然饶不了我们——”

“莫要先自己吓破了胆!他应该走不远,分头去找!”

为首黑衣人话音甫落,五道黑影登时犹如利箭一般射入了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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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

中京城

一处幽暗的府邸内室之中,五名身着黑色劲装的黑衣男子跪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的轻微的颤抖着。

在五人的前面是一身着锦袍、腰环玉带的中年男子,背对他们手中玉折扇轻摇,一种无与伦比的威势自其身上散发了出来。

“望主人开恩,念在往日情分上留我们兄弟五人一命,我们一个月之内必定带颜谷秋项上人头和剑谱前来复命!”居中的一名黑衣人带着颤音哀求道。

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回话,屋中死一般的沉寂。五名黑衣人脸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吧嗒——”一声落到了地上,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抖得更加厉害了。

过了许久,锦袍中年男子才缓缓地侧过身来,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不是你们——”

话音甫落,手中玉折扇一顿,居中黑衣人两旁的四名黑衣人一顿,紧接着便缓缓地向着一侧倒了下去。四人的喉咙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淡淡地血痕,这便是取走他们性命的致命伤。

幽州城

三更之时、幽州城也下起了漫天的大雪。

城中最为气势磅礴的府邸之中,一道白影在夜雪的掩护下、躲过重重的护卫,轻盈的落在府邸最深处的一处阁楼前。

“来者何人?胆敢夜闯我慕容家?”

白衣人甫一落地,阁楼之中便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白衣人非但没有丝毫的惊恐,脸庞上反而浮现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后身形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一般,颓然倒在了地上,望着近在眼前的阁楼无力地回道:“恩师,是我——”

阁楼门轻开,一老者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倒在地上的白衣人身旁,缓缓地将其扶起,唤道:“谷秋,谁把你伤成这样?”

“是夜行五煞——”

“夜行五煞?”老者双目之中掠过一丝疑惑。

白衣人轻轻的点了点头,轻轻地将自己怀中的锦衣包裹中的婴孩交到了老者手中,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望儿就拜托您了——可惜我不能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了——等到他长大之后就将这剑法交给他,告诉他‘手中剑并非剑、心中剑方才是......剑’”

最后一个‘剑’字话音落下,白衣人身体便瘫软了下去,手中的玉帛也落到了地上,露出的一角四个古篆字赫然映入眼帘——落风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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