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爷爷讲给艾拉听的。艾拉对于妈妈的记忆,是在六岁以后。艾拉六岁就上学了。上学了的艾拉,觉得家里特穷。歪歪斜斜的三间茅草房里,整天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酒味。窗户上没有玻璃,代替品是塑料布。冬天风一吹,窗户上的塑料布就哗啦啦地响。而爸爸好像永远都是醉醺醺的,只有妈妈每天家里地里,像个陀螺转个不停。有一次,妈妈在做午饭,一边还跟她唠嗑,询问学习上的事。突然,妈妈就仰面摔倒,四肢抽搐。艾拉吓坏了,大声哭喊着,招来了左邻右舍。大家七手八脚把妈妈抬到炕上,人中都被掐出血来,妈妈才醒过来。一醒过来,妈妈就四处找她。艾拉又委屈又害怕地扑到妈妈的怀里。妈妈轻抚着她的头说:“乖,别怕啊!妈妈就有这毛病,时不时就会犯,发作过后就会好的。”
从此,妈妈再发病时,艾拉不再惊慌失措。她甚至会镇定地将毛巾塞进妈妈的嘴里,以防妈妈在晕迷中咬破舌头。而她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似乎也早熟了许多。每天放了学,总是很勤快地帮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虽然,妈妈总是催促着她去学习,但艾拉总是执拗地帮着妈妈。不过,令妈妈高兴的是,艾拉回家来从不学习,可她的成绩一直都是优异的。
艾拉十二岁那年,已经是初中生了。在学校,她可以很轻松地应付学习,回到家里的活计就辛苦多了。爸爸只是一味地好酒,不问世事。所有的家务就都落在身体孱弱的妈妈身上。而妈妈的病,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多,甚至每天都要发作一次。为了分担妈妈的辛苦,艾拉什么事都抢着做。洗衣、做饭、打猪草……
疾病,让妈妈变得形销骨立,也让艾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很怕,很怕妈妈突然地就离开了她。
那天晌午,艾拉放学回到家,就问正在醉乡里的爸爸,妈妈哪里去了?这已是艾拉的一个习惯了。每天放学回家,只要没看见妈妈,她一定会去找的。爸爸含混地说:“好像去河里洗衣服去了。”
艾拉撒腿就往河边跑。
村里的这条河的两岸,不知从何年开始,就生长着茂密的野桃树。一到春天,桃花烁烁,映得河水一片殷红,因而得名流花河,连村子都跟着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
这个时光,正是家家户户做午饭的时间,河边根本就没人。
艾拉沿着河边奔走着,寻找着,一边大声呼唤着:“妈,妈妈——”
然后,艾拉在一棵大桃树的下面,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那会儿,妈妈瘦弱的身子匍匐在水中,整张脸完全淹没在清澈的河水里。
艾拉望着这幅画面,像是被谁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会动,也不会想,仿佛灵魂出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