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这个世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眼下的凄惨状况,只差没在额头上刻“衰人”两个字了。无可奈何地摘去一头的鸡毛,第N次仰天长叹。
拜温大妈所赐狼狈地走了一天后,又很不中用地在东柳镇睡过了头,致使整个行程已经比原定计划落后了好几天。
来回盘算后,未免夜长梦多,决定稍稍改变一下策略,全力赶路,以期追回进度。因此,花重金雇了一辆愿意配合我的马车后,备齐了干粮和饮用水,我便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一路上,马车都是以全速前进,路过镇甸也不住宿,夜里实在困了,就走到哪里停到哪里,凑合着歇息。
车夫老张对我这种玩命式的赶路方式很不理解,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疯狂。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我还活着,大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可心里总有不踏实的感觉,驱使我必须尽快离开夏月,免得麻烦上身。
可惜的是,计划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当老张的马因为体力透支而口吐白沫的时候,他终于举白旗投降了,退回了余下的银子,不论我怎么费尽唇舌都不愿意再前进了。
好说歹说下,才将我送到了最近的镇子,避免了再次徒步行走的命运,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了。
“小兄弟,醒醒。”睡得正香,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唔。。。”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上方的赶车人,思维还处于停顿状态。
“嘿,别睡了,咱到地头了。”赶车人向前指了指后,一手一个,顺手拎走了两个鸡笼。
“到了?”我看着酒楼的招牌,又抬头看了看已近黄昏的天色,想不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睡了一个下午。这警惕性是越来越差了,万一碰到黑车,劫了银两再把我往草丛里一扔,那可就追悔莫及了。万幸,真是万幸,以后还是多加注意的好,出门在外不是每回都能碰上好心人的。
谢过赶车的老伯后,我便顺着大街直奔永丰小馆。这是事先调查并筛选过的客栈,信誉良好,环境也不错,总体性价比较高又不是非常出名,极少有客满的情况发生。
江临关是个重要的贸易口岸,来来往往的各国客商非常多,尤其是夏月和沧澜之间,进出比较自由,这是我选择从这里去沧澜国的重要原因,而且坐船相对要比乘马车来的舒服些。
办妥了入住手续,从永丰小馆出来后,本打算去药铺看大夫,却想起来船票还没买,于是改变方向去了东城门。
快走到城门边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听声音好像有好几个人,似乎在争执什么。不少看热闹的人从我的身旁快步走过,奔了上去。本不想做围观的一员,怎奈身后的人越聚越多,不得已之下只好顺着人潮往前走。
只见两个守城士兵模样的人,正在和三名男子拉拉扯扯,其中一名男子非常年轻,瘦瘦弱弱的,被两名年长一些的男子护在了身后。
“都跟你说了我兄弟不是画上的人,再要罗唣,休怪我等不客气了!”那两名男子将守城士兵伸过来的手隔开,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
“不是画上的人他躲什么躲,分明就是心虚。”守城士兵也不甘示弱地叫嚷道。
“大热天的,吵吵什么!”突然一声大吼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一名满脸络腮胡子身着军官服色的大汉从城头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兵士。
“队长,小的怀疑那小子就是画上要抓的人。”一名士兵赶忙迎了上去。
“放屁,你放屁!”三人中最高壮的一名男子立刻暴跳如雷,连连骂了数声。
“哦?”胡子军官走上前,未等两人阻拦,便像拎小鸡一般将那瘦弱的年轻男子提到了自己跟前。
“蠢猪,哪点像了!”胡子军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后浓眉一拧,对着那两个士兵就一人踢了一脚。
“唉,这榜文上的人啥时候能抓着呀,每天都这么闹腾,烦不烦。”站在我身旁的一位老者忽然道。
“榜文上的人?”我好奇地转头看向老者。
“喏,城墙上贴着呢,看着挺俊俏一小伙儿,想不到是这种人。”老者朝前努了努嘴。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料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当场叫出声来。赶紧定了定神色,慢慢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急步奔回客栈。
乖乖不得了,想不到榜文上的那个人竟然是我,妈呀,这下可惨到家了。唉,就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我生个气只能灰溜溜的跑路,他一跺脚,就立马来个全国通缉,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差别嘛。
不过,这家伙的气量也太小了点吧,被我气得脸上挂不住了,一声令下通缉就通缉呗,干嘛还把我形容成那个鬼样子,严重破坏我名誉,我要抗议!
什么该名男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品性恶劣,心计狡诈,欺人感情,时男时女。我呸,我顶多就是采了他这棵草而已,哪来的花,还心计狡诈,品性恶劣咧,分明就是利用职权,歪曲事实,抹黑真相。
再一次证明这世道墨墨黑啊,君主集中制国家就是当权者掌握新闻的发言权,可怜弱小的我一眨眼就变成了劣迹斑斑的大坏人,我冤那我!
不行,绝对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就这么被他抓回去了,那我之前的苦岂不都白受了,以后哪还有立场可言。拼命甩了甩头,抹掉额上的冷汗,我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才能蒙混出关而不被认出来。
扮老太太?不行,脸上的皱眉弄不出来,而且手一伸出来就露馅儿了。
扮男人?刚才城门口那年轻男子就是榜样,根本和我长的一点都不像,还被严厉盘查。
扮乞丐?万一身上的银子被搜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据,估计立马就被扔进大牢了。
。。。。。。
一直到天黑,凡是隶属于人类这个科目的,基本上都已经被我想了个遍,不是技术有难度做不到,就是身份有漏洞过不了关,到最后竟没一个合适的,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苦啊!
可恶,难怪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死活不肯让我学易容术呢,敢情就是怕我给他来个乔装改扮,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啊。
唉,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也唯有等明天再偷偷溜到城门口打探敌情,寻找出关的良机了,说不定有什么换班的空子可钻呢。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忽然有一种被抛弃的苍凉感觉。但远处飘扬的彩旗又让我涌起了无限希望,起码这个镇上还有车行,多的是肯上路的车夫。
兴冲冲地扎进车行,却不料迎头就被浇了一盆冷水,炎炎夏日里愣是从头顶凉到了脚心。那个长得像汽油桶一样的车行主人抖着脸上的肥肉,语带同情地告诉我,“客官,对不住您了,小店的车全让林老爷给包了,三日内都不会出车。”
什么叫五雷轰顶,什么叫欲哭无泪,现在我全知道了。人怎么就能背到这种程度呢,那个土包子财主什么时候娶老婆不好,偏挑我来的时候,还把全镇所有的马车全征集走了。
然而,顶着烈日一个人走山路已经成为我的梦魇,打死都不肯干第二次了。而这个时候真应了一句话,穷则思变,人被逼到死角的时候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
当瞄到车行隔壁的瘸腿骡子在嗷嗷地叫唤时,我几乎挤出了平生最谄媚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向老板娘冲了过去。
几经交涉后,终于有幸能和一群鸡为伍,挤上了这辆幸运骡车。死乞白赖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这辆车能带我到我想去的那个地方。
只是,鸡笼里不停扑腾的鸡们实在不太好相处,不光此起彼伏叽叽喳喳的叫声搅得我头昏脑胀,到处纷飞的鸡毛更是粘的满头满身,好不难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重感冒,鼻子已经严重堵塞,否则一车鸡屎的熏天臭味就足以让我崩溃。也许是那天淋了场雨后连日赶路又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感冒的症状在这几天里逐渐加重,眼下喉咙更是疼得连咽口水都困难。
裸露在外的皮肤同样疼痛无比,乘马车的时候好歹有个遮阳的顶蓬,好不容易让前几日晒黑的皮肤恢复了一点,现在可好,完全暴晒在烈日底下,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想会晒成什么德行了。
更可气的是,即使在青春期都没长过痘痘的我,短短几日间,下巴上,鼻翼两侧,额头上居然爆出了一片又一片,真是要多丑有多丑,手感粗糙得和月球表面有得一拼。而嘴角上因为上火而长疮开裂,突起的血痂更使得眼下的面目丑陋不堪,惨不忍睹。
先前光想着搜罗珍贵稀有的药,怎么就忘了搞些治头疼脑热的呢。这里又不可能像袋装牛奶一样,将煎好的中药封在一个个塑料药包里,想喝随时能喝,真是临到用时方恨无啊。算了,还是等到了江临关后找个大夫看看,休息几日再走吧。
尽管夏月版图辽阔,但有一部分国土和沧澜非常靠近,江临关和沧澜的程安关只隔了一条大江,乘三天三夜的船便可横渡而过。因此,江临关将是离开夏月前的最后一站。
骡车缓慢地行进着,跟随它的节奏摇头晃脑,眼皮慢慢地沉重起来。在睡着前的最后一刻我还在想,那日被温大妈饱经风霜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倘若现在被她瞧见我这副尊容,恐怕被嘲笑地体无完肤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