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像位害羞的新娘,红着脸慢慢地从地平线上露出来,给碧绿的林海涂上一层橘红色。千万只鸟雀像大海涨潮一般叫成一片。在这片鸟雀声中,间或传出一两声猛兽的吼叫声和树木的崩裂声……这就是大森林特有的早晨。正是从这时候开始,大森林变得喧闹起来,变得騷动不安起来。
松山爷爷腰里扎了一根犴皮绳,身上背了一只鹿皮口袋,肩上扛了支装好了子弹的猎枪,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大森林里来了。他是提早到林子里来巡视非法狩猎情况的。
他走进森林里,没走几步就发现一盘只夹住一条腿的钢夹子。他拿起来端详着,很快认出这是只狼腿。狼这种野兽,当你夹住它一只腿的时候,它宁可咬断这只腿逃走,也不坐以待毙。老松山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准是侯家亭下的夹子。夹住狼是小事,夹住别的国家级保护动物呢?”
老松山又找到了第二盘钢夹子。只见在这盘夹子周围光剩下几根骨头和几撮兽毛。凭着兽毛,松山爷爷很快认出来了,夹住的肯定是只廨,外号也叫山驴子。它叫什么兽给吃掉了呢?凭着脚印和粪便松山爷爷就认出来了,是叫狡猾的熊貂。
松山爷爷又自言自语地说:“麝是国家禁猎动物。你侯家亭犯了闰法,该当何罪?”
老松山又找到第三盘夹子,见正有只狍子在挣扎着。要在以前,老松山会照着正挣扎的狍子添两枪托,直到狍子躺在那里不动了。因为这只狍子,估计最少能出四十斤好肉。可是现在松山爷爷就不这样做了,尽管狍子属于可猎动物,老松山还是上去将它放生了。
老松山凭经验认定这三盘夹子都是侯家亭下的。为了掌握人证物证,老松山提起三只夹子,正向林子外面走。走着走着,他发现几堆狗熊粪便,从脚印和粪便看出来,狗熊一定走不多远。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呼喊声传来,那声音非常像是从一个孩子嘴里发出来的。
老松山急忙扔掉手中的三只钢夹子,提着猎枪,一边警惕地搜索着,一边朝着喊声奔去。
走出不到半里路,老松山猛地发现在一棵松树上骑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树下,正有一只大狗熊立着身子,张牙舞爪地看着树上的孩子,离地面二尺高的树干,已被狗熊啃了个大坑。若是再晚来一会儿,这棵树就有被啃倒的危险。
顿时老松山出了一身冷汗,在这关键时刻,他的选择只有一条路救两个孩子。只见此时老松山身子变得像野狸一般机警灵活。他选好有利地形,趁着狗熊立起来时,端平猎枪,勾动扳机,应着一声枪响,那只狗熊倒下去了。老松山正要走上前去救下孩子,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他回头一看,啊,又一只狗熊正向小山一般向他扑过来。老松山知道已经来不及还手,他急中生智,扑哧一声倒在地上装开了死。
原来狗熊这种野兽都有这么种习惯一一极少吃没气的猎物。只见它把两只大爪子搭在老松山身上,张开红红的大嘴,把老松山从头到脚,从身子到脸嗅了一遍。松山爷爷的头皮都让它抓出鲜血了,可是他也不敢动一下。闻到老松山脸时,从狗熊嘴里喷出的腥臭气味要多难闻有多难闻,险些把他熏死过去。
老松山见狗熊放松了警惕,突然一跃而起,照着狗熊胸膛就开了枪。枪声一落,这只狗熊就倒下去了。老松山擦了擦脸上的鲜血,走上去才把大平、二平接下树来。
松山爷爷看着他们吃惊地问:“这么早,你们怎么自个儿跑到森林里来了呢?”
大平和二平互相看了一眼,都窘迫地低下了头。
松山爷爷看着二平说:“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这林子边儿上还活动着三只大狗熊吗?”二平不言语。
老松山发现大平手里提了个营生,就指着问:“这是什么东西?”
老松山还以为是他们带来的玩具,也没有再问下去,给枪上好子弹,说:“走,我送你们回家去。”
大平和二平就像两个被押的俘虏,低头走在前面,老松山在他们的后面走着……
要问大平和二平为什么来到大森林里的?为什么还带着照相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前天晚上,二平和大平商量,把摄影小组的照相机拿出一架到大森林里去拍照。
大平想了会儿说:“不行,这会违犯纪律的。”二平说:“我们只不过拿出来用用,只用一小会儿,根本箅不上偷。”大平觉得弟弟的话蛮有道理,加上他是多么想到大森林里去拍几张照片啊。他想了半天,终于说:“记住,用完一定送归原处!”二平下保证地说:“放心好啦!”大平说:“我放哨,你进去拿!”二平满口答应说:“行!”
天刚一发亮,小哥俩就都醒来了。他们根本就没脱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悄悄地溜出门去。他们径直来到学校,用小刀子把摄影小组的窗子撬开一孔,大平在外面放哨,二平便跳进去拿照相机。
本来那只装照相机的箱子平时总是上着锁的,头晚上小组长忘了这回事儿,二平很容易就拿出一架海鸥牌照相机来。
两人提着“海鸥牌”偷偷地溜出学校,一直向大森林跑去。一进了大森林,他们就轮着拍照,看着啥好玩就给啥留个影。他们多想找只,动物拍下来啊,可惜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最后总箅发现一只松鼠趴在松树枝上。多可爱的小松鼠啊,长长的尾巴,尖尖的小嘴儿,毛茸茸的身子……有一只松鼠也是好的,给它拍个照,带回山东让同学们看看,说不定也会引起一阵喝彩声哩。
大平就端着照相机跟着松鼠抢开了镜头。谁知这只小松鼠很不受抬举,不肯―把它的辟容留在镜头上。它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又从那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三跳两跳就消失了。大平、二平正寻找松鼠,又发现一只大鸟,那是什么鸟呢?羽毛是那样鲜艳,它落在低矮的树枝上,吃惊地看着大平、二平。二平把照相机抢过来,就要拍照,那大鸟一展翅向树林里飞去,大平、二平急忙去追……两人越追越远,不知不觉就进了森林深处。
最后那只大鸟也不见了。二平爬上一棵松树四处张望,他没有发现松鼠,却发现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走着一个黑糊糊的大家伙。二平禁不住喊起来:“哥哥,一只大黑狗!”
大平找了半晌也没有看见,二平让他爬上树来看。大平正爬着,那只“大黑狗”发现了他们,立刻张着血盆大嘴奔过来。两个人骑在树上往下看去,这哪里是什么大黑狗哩,它分明是一只大狗熊啊!
当小哥俩没有看见那血盆大嘴时,当小哥俩没有看见那未露出来的尖利的牙齿时,也许还想着为它拍照呢。现在呢,两人吓得几乎把手里的“海鸥牌”扔掉了,光剩下喊叫的份儿了。
越是喊叫,大狗熊越是不走,还张开血盆大嘴去啃这棵红松的树干。两人怕急了,远远超过那次叫大黑狗追赶时的害怕。
这时,他们才后悔不该偷了学校的“海鸥牌”照相机来乱闯大森林……就在这关键时候,老松山闻声赶来,忍着心痛打死两头大狗熊,把小哥俩救下来。
老松山“押”着他们走出大森林,回到科洛村,还没到家呢,就碰上来找大平、二平的人。他们有:姥姥、妈妈、舅母、参花。原来他们已经把科洛村找遍了,现在正打算进大森林里去找呢。
姥姥见了小哥俩,一手拉住一个,连声地问:“小鬼头,你们到底上哪里去了啊?”
大平坦白地说:“大森林。”妈妈又急又气,直想过来打他们一顿,是舅母紧拉着,才没打着。小表姐拿过“海鸥牌”看了一阵,惊讶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大平、二平一时都不敢说实话。小表姐连问了三遍,大平才坦白说:“拿学校的。”姥姥感到奇怪地问:“你们拿着照相机去做什么呢?”老松山这才恍然大悟,他指着小哥俩说:“噢,原来你们是要给大狗熊照相啊!”
大平忙分辩说:“不是,俺是想照松鼠的。”
先不说姥姥、妈妈等人是怎样教训大平、二平的,且来看看李老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
妈妈把大平、二平送到了学校,交给了李老师。
李老师先叫他们自己坦白了一遍,接过照相机来左看右看还是不放心,他又熟练地拆卸开来,几乎把每个零件都看了一遍。有时还把零件放在放大镜下看有时还放在自己鼻子下面嗅嗅。直到他认为照相机的确没损坏,才重新把它装上,放进抽屉里锁好。
又该李老师打量小哥俩了。
他搬着大平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又搬着二平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直到他确认哥俩没有伤着,才把他们都放开了。
大平妈站在一旁,带着央求的口气向李老师说:“请李老师好好教育教育俺这一对淘气鬼吧!”
李老师用那种惯有的和蔼声调儿说:“现在把这两个孩子完整无缺地还给你。以后就不要叫他们上学校里来了。”
李老师的话语很果断,说完还满带歉意地向大平妈笑笑。大平妈用恳求的声音说:“李老师,您不能原谅他们这一回吗?”李老师想了想,最后还是说:“这是课外活动,参不参加对学生们来说损失都不大。还有半个多月就开学了。在暑假期间,让孩子们去做做自己喜欢的游戏不也很好吗?”
大平妈说:“来时,他爸爸就嘱咐我了,一定要把孩子们送到当地学校去参加集体活动。”李老师还是摇摇头,说:“没必要。”看来李老师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没办法,大平妈只得领着小哥俩告别了李老师,走出学校来。随后,金老师走来,看着李老师问:“你真的把他们撵走啦?”李老师还有点儿生气地说:“要不采取果断行动,说不定他们会给你捅什么乱子呢。”
金老师从容地说:“他们是犯了错误,但是我认为,这错误里也包含着孩子们的可贵精神。”
李老师吃惊地看着金老师。
金老师又说:“我们从小就生长在林区,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神秘,他们急于想揭开大森林的奥秘,这是一种宝贵的精神啊。我们应该善于引导他们。”
李老师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要知道,他们并不是我们的学生,过几天他们就要回山东去了,再见面,我们就可能要变成老头老太婆了嘛。”
金老师摇摇头说:“李老师,我不这样看,我认为,只要是在我们华夏这块土地上,对所有的孩子我们都该看作是我们的学生。我们有责任帮助他们健康成长,你说是吗?”
李老师往椅子上一坐,说:“从道理上讲,应该这样说,可是……”
李老师没有再说出下面的话来。
金老师说:“我建议你,还是把他们找回来。”
李老师态度坚决地说:“要找,你找他们参加你昆虫小组好啦!我的摄影小组是坚决不会再收他们的!”
李老师说完,扔下金老师走去。金老师望着李老师的背影,呆呆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