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雨势终于收住了,太阳迅速穿越了云层,长空万里,一洗如碧。
终于,宝珠在一片枯林中停了下来,转身道:“如果婢子没弄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长疏打量四周,皱眉道:“这里?”
这片树林与别处的景截然不同,俱是枯枝萎桠,无半分翠色,唯一的活物是一种硕大美丽的黑色花朵,花瓣半透明,形似牡丹,却是无叶,亭亭一枝独秀。
长疏好奇心被提起,俯下身准备摘一朵细看,刚一伸手,一直静立在旁的祁云肆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声音疲倦微弱:“别碰,这是白骨所化的乌鹤杀,含有剧毒。”
“白骨所化?”长疏所有的神思都聚拢在那双微凉的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留迟瞥了一眼两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后拾起一根棍子将花丛拨开。
长疏扫了一眼,就忍不住轻颤了下,原来花下堆满了森森白骨。
“乌鹤杀本身是一种草,辅以死人为料,方能开出美丽的花来。”顿了顿,喃喃道:“这世间,往往越美的东西就越毒。”
“呵”天地间蓦然响起一道女声,如水般滑过众人耳畔:“不错,这是世间至毒却又至美的乌鹤杀,几位倒是有几分见识。”
这道声音来得突然而又悄无声息,仿佛是响起整个林间,又仿佛是贴近耳畔的轻言密语。
背上浮起一层细汗,长疏循声望去,映入眼睑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秀丽女子,乌衣乌发,苍白的瓜子脸,眉眼清冷疏淡,身后缚着一把朱红琵琶,此刻正衣袂飘飞的立在一根纤细的树枝上。
宝珠高声道:“你是何人?”。
女子并不回答,依旧用那副寡淡的神色道:“这里是禁地,还请诸位尽快离开这里。”
杨留迟温笑道:“若我们决意留下呢?”
女子敛了敛眉,冷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见着情势不容乐观,祁云肆又似乎越来越虚弱,长疏蹙眉,往前行了几步,语气平缓道:“冒昧前来,实属迫不得已,不知这位小姐可否认识魏琼华。”
乌衣女子一听‘魏琼华’三个字,脸上闪过此许诧异:“魏琼华?”
“是。”
女子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问道:“你是什么人?又是从何处听到魏琼华这个名字的?”
长疏抿了抿唇:“她是我姨母。”
女子上下端详她一番,讥笑道:“你姨母?小姐是否认错亲了?”
长疏道:“家母姓魏,单名一个絮字,你若不信,何不去求证下?”
林中蓦地花海摇曳,枯枝颤动,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本栖息在枯枝中的飞鸟成群乍起。
一个清柔而又空灵的声音叹息着随风而至:“缘来缘去,终有定数,飞舞,请几位贵客进来吧。”
叫飞舞的乌衣女子失声道:“可是师傅……”
那声音打断道:“无妨,请他们请进来。”
“是,弟子领命。”飞舞迟疑了片刻,伸手将缚在背上的琵琶揽至怀中,纤指挽出一朵兰花,琴弦撩动,嘈嘈切切,珠落玉盘。
琴声过处,原来灰败的褐色枯木如春天降临,一株接一株,生长出了如梦似幻的繁茂紫叶,叶间累累白花,清风过处,飞花似皑皑碎雪。
祁云肆在旁边低沉道:“不愧是紫陌门,果然名不虚传。”
紫树尽头,立着一个三十多位的女子,穿一袭紫色衣裙,高绾着髻,气质高贵,眸中含笑。
同样的眉,同样的眼,同样的面容。
长疏如遭雷击,呆了半响,恍惚道:“母妃,是你吗?”
紫衣女子轻轻笑了:“你是长疏吧?我是你的姨母,琼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