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会文试地点设在东政书院。和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有些出入,这次院会的文试,竟然直接扩大成了一次小规模的科举,凡是能在文试中取得好成绩的书院学生,都有机会可以直接入朝为官。这让安子木有些惊讶,往年都是通过科举选拔的,为何这次会有如此奇怪的文试。不过,某些人似乎嗅到了一丝猫腻:科举,陛下已经不太信任了。
马车驶到距离书院近三百米处,便停下了。再往里,就要步行了,因为里面已经容不下马车这么庞大的家伙了。青砖平到东政书院的拱形门,看上去古朴,沧桑。据说,东政书院的前身,就叫东政书院……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在四十年前那场****之中,焚烧殆尽,现在的东政,是陛下当年宣布建立七大书院,在东政书院的原址上建起来的。
东政书院,可以说是大唐文臣的摇篮。书院门口竖着一块巨大的金字石碑“今天,你准备好了吗,我的少年?”语句有些口语话,但是读起来,总能催人奋进。每一个进入东政的学生,都是满怀一腔热血,准备随时为大唐作贡献。当这一腔热血冷却下来后,他们有会为大唐做什么呢?答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三人走进东政书院,便被场面所震撼到了。成百上千的桌案摆放在正堂,华美的装饰,光滑的实木地板,庄严气派。这时候,已经有学生陆续就坐了,各自磨墨,静坐,等待文试的开始。
“子木哥,我们是不是也找个位子坐坐,反正每个书院都有固定的名额,或许武比不成,文试还能捞点成绩呢。”知道那五百万雪花纹银押出去后,邱牧也想尽办法尽量可以取得前三,也好分上一杯羹。
“这个……也行,反正在外面也是干等着,倒不如坐着。”知道自己的斤两,安子木也不抱太大希望。
正堂内近千张座位陆续坐满,只听到钟声一响,便有二十位考官开始分发答卷。考卷都是采用上好的微宣制成,上面的试题也都由木刻印制而成,题目是由龙图阁大学士郭有伦亲笔题写。如此精美的考卷,安子木还是头一次见到,令他简直无从下笔。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奋笔疾书,也有人还在提着袖子静心磨墨。几位巡考官也不停地来回走动。安子木才开始看题。题分三小题,共计三页,分别是:大唐之过去、大唐之现在以及大唐之将来。这次是开放性试题,也就是说并无标准答案,这就令安子木有些担心了。若是考一些古今历史什么的,他相信卜天易一定能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可是这个题目……事实就像他所担心地那样,刚刚接触外界的卜天易此刻正咬着笔杆,一副紧张的样子,不光为了那五百万,更重要的是对于安子木的那份承诺。
安子木坐着,思考着一些东西。每当问题棘手,他却越沉着,这是经过生死之后才有的那份冷静。他在想一个问题,站在出题人的角度在想一个问题。
出题人到底想要一份怎样的答卷呢?
是歌功颂德,是针砭时弊,还是说……安子木忽然想到了,两年前的那场疯狂的收购药材行动。那是只有苗疆的人才了解的,安子木感觉到了一丝诧异,但很快有了答案,毛笔在砚中****了几下,刮去多余的墨水,开始在答卷上做题。
正堂内只有巡考官的踱步身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许多人开始回答第三个问题了。大家也都不傻,前两问都是抛砖引玉,最后一个才是正正彰显自己观点的问题,答得好,就算前两问答成****,也可以脱颖而出,若是不符合要求,辞藻再如何华美,文采再如何斐然,那都是一堆屁话,根本不会入得审考官法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已经有人放下笔,开始仔细检查自己答题的细节处理。一些自信的考生直接举手示意,巡考官立马将答完的试卷收上,放在主考官的桌案上。剩下的少部分人也都进入了扫尾工作。
最后一刻钟,绝大多数考生已经完成了答题。主考官的桌案上也被试卷放得满满的。邱牧早已经在正堂外等候了,安子木也放下了笔,看向右前方的卜天易,看到他也放下了笔,松了一口气,至少,还能答完,至于是好是坏,就另当别论了。
“当……”钟声响起,所有还在正堂内的考生都陆续走出考场,开始了所有考生都常干的事,交流自己的答卷。有些人长吁短叹,有些人欣喜若狂,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的观点如何如何独到,如何如何新颖。
“木哥,你都答了些什么?”邱牧很兴奋地说着自己的答卷,大多都是些歌功颂德的拍马屁的话。安子木全当一只蚊子在耳边乱叫,转过头去询问卜天易都答了些什么。
卜天易脸色并不是很好,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题方向,有提到官场浮躁一类的内容,还有一些改进措施之类的。安子木时不时点头赞许,“还行,至少不落俗套,若是想这孩子似的,死命地拍马屁,考官估计连看都不看一眼。”
邱牧一瞪眼,大叫道:“我答的不好吗?说的不都是大实话吗?陛下本来就很圣明,你说说我哪点讲得不对了?”
“讲的都很好,但是……朝廷里不缺会拍马屁的,你见过你爹整天动不动就歌功颂德吗?这点上,你还嫩了一点。”安子木拍拍邱牧的肩,俨然像一个官场老油条子一般,着令邱牧很是不爽,直嚷嚷道:“我要吃麻辣烫,不然明天就打不动了!”
“吃!吃死你!”三人决定步行回长安,刚好可以在晚上光顾一下那家麻辣烫。
正堂里考官都忙着整理已经收上来的考卷。今年主考便是郭有伦,捋着白胡须,道:“把草堂书院三个学生的卷子找出来,究竟是什么奇才,让陛下如此看重,老夫也见识见识。”
“是!大人。”
很快,三人的卷子便被找了出来,放在桌案上。其他试卷都由几名考官抱送到内厅,交由几位龙图阁学士审阅。
郭大学士喝了口茶,揉了揉发酸的睛明穴,开始拿起第一张卷子,是邱牧的。刚刚看了几行,大学士便开口骂道:“什么狗屁文章。”由于过于激愤,茶叶渣滓都喷到了卷子上。“邱晚成一生光明磊落,怎么生出如此溜须拍马的儿子!哼!”郭老将卷子往旁边一拍,继续看下一份试卷,这次是卜天易的。看到宣纸上娟秀的字迹,便由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越读越有味道。
这位大学士时而点头赞许,时而目放亮光,最后喝了口茶,看到精彩处,拍案大赞道:“好!好一个监察制,好一个一官多考制,此等贤才,定要推举入仕。”唾沫再次飞溅到考卷上,徽宣有一个特点,就是吸水性能优良,那唾沫自然就被渗透到考卷中。
最后那份便是安子木的。
郭有伦拿起卷子仔细端详,越看越触目惊心,看得连手都在发颤,似乎看到落笔者在写卷子时的一丝疯狂与大胆。这回,他连话都说不出来,看着好像很对,但是又好像……
“郭大人,您阅完没?”副考官走过来问道。
“好……好了,这两份你拿去,剩下的这份就不用拿去了。”郭有伦脸色苍白地将手按在安子木的考卷上,手心渗出的汗都已经沁入宣纸中。
“这可不行,这三人的考卷可是陛下指名要亲阅的,现在碉公公还在院外候着呢。得赶紧拿去。”
“这……”
郭有伦看着副考官拿着三人考卷出了正堂,有些不安地喝了口水,心里暗想道:若是安子木得以重用,太平日子也就没几天了。那是在毁大唐的根基啊。
……
灯火阑珊,寒意袭来。处四下的大雪,到了初十还没化掉,不过都被冻成了冰粒,失去了雪原来的那种柔软感,摸上去硬邦邦的,连爱玩雪的孩子们都失去了对它们的兴趣,玩着爆竹,有的还早早地拿出十五要用的花灯,玩耍着。西坊新开的麻辣烫,为了招揽顾客,特地推出每桌满五两银子,无限添菜的动人优惠。小店老板算盘打得响亮,算准了一桌四人吃满五两银子也就吃不动了,稳赚不赔。
结果在这一夜,小店亏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