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冒着青烟的尸体间越过，屏住气，避免吸入化作灰霾的人体组织。跨出门，在门外的金属平台上蹭掉粘在鞋底的碳灰。在平台上转了一圈，借着夹缝中透来的光，仔细看了看所处的环境。二层面积大约4平方米的平台，只有一架贴墙建造的金属楼梯连向一楼的廊式建筑。一个适合伏击的绝佳场所，博格那家伙应该就在底下。收好匕首，拔出塞在后腰的手枪，侧身从凹凸不平的焊接楼梯下到一层。
一层，依然是一个走廊，一段延伸到仓库内部，另一端则通往堆放货物的空地和逃出去的大门，我毫不犹豫的向内部走去，大门没有开，博格还困在里面，我必须把他带出来，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的，不管多危险，他一定会去做的。
但是，生活就是充满惊喜。
走了没两步，一个黑影从墙边窜出来，狠狠的在我腹部打了一拳，打掉我手里的枪，趁我没反应过来便死死地把我按在墙上，用手肘顶住我的脖子。我挣扎着拔出了莎拉维尔，正准备刺下去，那黑影似乎认得我，用劲微微轻了些。
“我想我这次比你快，Kitty！”黑影开了口，声音很熟悉。反应出是谁后，大脑大概短路了一下，身体则下意识的踢向要害。
“FUCK！你反应也不用这么过激吧！”博格吃了痛，破天荒的爆了粗口，“就算我下手狠了点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应该为我没有用这个扎你而感到庆幸。”我拍拍土，拾起枪，满不在乎的嘟囔着。
博格没有继续说，微微俯首，目光徘徊在依旧滴血的莎拉维尔上。他是在惊讶，还是在思索？我看不清他的脸，读不出他的心思。
“嘿！”我喊了一声，拍拍他的肩。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用它。”博格回过神，有些结巴的解释着。
我笑而不语，摇摇头，把匕首塞回斗篷的口袋里。
“快走，去收拾东西。”博格拍拍我的肩，随后跑向大门，我紧随其后。
他站在门前，回头对我指了指一个角落，我望过去，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博格费力的拉动大门，年久失修，滑轮锈的厉害，废了半天劲，门只开了两米左右的宽度。阳光明媚，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时间被灼得睁不开，我只得背向门口，戴正斗篷的帽子，慢慢习惯有阳光的世界。
一点阳光便足以唤醒沉睡许久的人。整个仓库都被唤醒了，欣喜的反着光，刚才角落里模糊的轮廓，愈加清晰起来。四五个金属箱子摞在一起，旁边摆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无一例外，箱子和包裹上都印着亨特公司①——博格家族公司专属的弓箭标志。它们堆在那里，与整个仓库的时空格格不入。
博格走到箱子前，脱下上身的枪带，抽出两把双管猎枪，叮叮哐哐的鼓弄着。这些就是博格提到的找人偷渡来的枪支，看来楼上的那群人就是负责交货的马仔。不过有人先我们一步找到他们，要他们取我们的性命。
“他们…”我随口问道，“只有我处理掉的那10个么？”
他抬起头，目光与我相对，充满冷漠，开口反问：“10人都解决掉了？”
“嗯。”看着他的目光，我愣了愣，答道。
“还有11个。”博格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枪，听他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那还不赶快走，待在这里找死么？”他的回答荒谬到一定极点，我连想吼他的力气都没有，无奈的挤出两句。
“那里太危险，要去的话必须装备齐全，我可不想因为没带齐装备在那里丧命。”他拿起枪，塞在我怀里“我们必须把装备都戴上。去门廊口守着，剩下的人应该很快会来。这两把枪足够一次性消灭它们所有人，尽量别用子弹，资源有限。我去开车，处理完立刻上路。”
光从蓝色的虹膜反射而出，中心的瞳孔传达着来自大脑的冷漠和暴力。他变了，不再阻拦我去杀戮了，不再像一年一样关心每一个人了。
没有多说，他奔出仓库，我则回到门廊出口，躲在墙边，静候着那群猪猡的到来。不一会儿，门廊深处便传来脚步声，很弱，很单调，只有一个人。
没有动手，任凭他完好无损的跑出门廊。
“门开着，他们跑了，货还在，要追么？”他喘着粗气，看了看开着的门，惊诧的拿出手机和别人联系。手机音量小，回声又不够大，他们的对话听不清，但隐约听出来剩下的人都要来这里集合，我的机会来了。
他挂了电话，四处张望着，他缓缓地转过头，发现了藏在角落里的我，电光火石间，倒地不起。
要怎么处置你呢，我踹了踹地上的家伙，回头望望门廊出口正上方的金属钩子。
我抓起他的衣领，拖向一边，笑着自言自语道：“为了一次性消灭那些家伙只能委屈你当一个提线木偶了。”
门廊内
奔跑，无尽的奔跑，他们为了上万的报酬追着那个外国人已经一天了。平常运动量不大，现在跑得更是连知觉都消失了。他们本想追不着就放弃吧，反正钱都付了，卷钱走人又何尝不可。他们错了。当第一束人肉焰火绽放时，他们正在一起讨论要不要继续干，焰火绽放，他们被突如其来的火焰吓得半死，随后他们发现这样一张纸条：
光点闪烁，像焰火一样绽放，染红彼岸的天空。
他们想起了前几天喝的烂醉的聚会，他们想起了当时陌生人奇怪的笑容，为时已晚，他们只能继续寻找。
队伍最前的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咬紧牙关，更卖力的向前跑去，他腕上的光点依然明亮。
“一定要抓住，一定要抓住，一定要……”队尾一个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念叨着正欢却突然没了声响。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大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火光突现，没了他略带稚气的脸庞，惨叫再一次撕裂所有人的心理防线，角膜映着火球的影，跳跃着，发散的火花活像焰火，只是绽错了地方。
其他人无动于衷，掉头，继续着寻找，现在能阻止下一个人肉焰火出现的方法就是找到那个外国人。
门廊到了尽头，光很强，白光间，一个逆光而站的人影晃动着。影子看着地面，思考着什么。
向前两步。
影子蠕动着，颈肩处冒出第二个头，猎枪在阳光下闪着光，枪口伸出，瞄准奔来的人们，开火。
枪的后座力很大，用铁链悬挂起的人影无法承受，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血染红了地面。
硬币旋转飞出，在身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细痕。清脆落地，附着的血液四溅。属于美元的那只雄鹰，双翼沾满了鲜血，却飞得更高，杀的更准。
他们仰在地上，双眼爆出，发散的瞳孔盯着天花板，视线死死的凝着，保持着一种不相信，不相信自己死在了硬币下。他们的手脚交错着呈现着死亡的诡美，我走在之间，一个一个检查尸体，其中一人手臂上渐暗的光在尸体中格外显眼。蹲下身，抓起手臂，仔细的按着有白光的地方，可并不像有硬物的感觉。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呻吟，我回过头，一个受伤较轻的人挣扎着从同伴的尸体下爬出，他下意识的举起手臂看那个光点，光点在闪，他愣了一下，将上下颌张到人体的最大限度，声嘶力竭的惨叫，拖着重伤的下身，向我爬来。我拔出枪，可对他丝毫没有震慑力，我连忙向后退，慌乱中开了几枪，打中了地面和他的手臂。退到墙边，再次举好枪，准备一枪给他个痛快，手指刚碰到扳机，这世界便安静了。他仰着头，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到地上，折射着眼里的绝望，他伸出带着弹孔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出遗言，随后，付之一炬。
直到很久以后，我也没能忘记这一刻，他的表情、话语和一年前的他们一样。我本是不在乎这些的，但他们闯进了我的生活，尤其是杭寒，让我变了许多。我能清楚的写下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最后一句。
“救我，我还想，活下去。”
心里充满了愧疚，瘫坐在那里，不自觉的哭起来。用人体点燃的火有种莫名的温暖，火焰在眼前不安的跳动，恍惚间，我看见了她的影子，在火里挣扎，痛苦的扯着被灼烧嘶哑的喉咙大喊，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我。
“不要！”我喊了出来，一把扯下身上的斗篷，试图压灭火焰，“在坚持一下，我来了。”
一遍一遍的拍打着火焰，皮制的斗篷在高温下烫出咝咝白烟，火焰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依旧挑衅着我最后的心理防线。一阵白雾喷来，在尸体上附了厚厚一层，火灭了，她走了。我被一双手牢牢抓住，恢复了些意识。
“凯利，没事了，你做的很好，没事了。”看着面前抱着灭火器的博格，听着他的声音，真好。我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博格，破天荒的大哭起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的他们。是我！”
“没事，都过去了。”博格连忙扔掉手中的灭火器，轻拍着我的脊背，细声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事后对那次大哭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呜咽着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胡话，随后博格便找来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防止阳光灼伤我的皮肤，半拖半抱的把我弄上了车，他则去收拾一车的行李。侧身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打开音乐播放器，静静地听着。
“如果，”我突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向后探头问博格，“路上碰到教堂的话，能停一下么？我想，去看看。”
他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看我，哼得笑了一声，便继续收拾，嘴里说道：“不是说了时间紧吗，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嗯”我没再说什么，缩回了自己的座位，听着歌。
不知过了多久，我睡了，兴许是太累了。
仓库二楼门廊出口
楼上的战场只剩一片灰烬，一个影子从黑暗中蠕动而出，他尖细的嗓音被烟呛得有些沙哑。
“你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优秀，凯利。”他伸出手，揭开了脸上的伪装，声音也变得成熟宽厚，“我要定你了。”
他笑了，露出闪着寒光的被磨尖的牙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