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一个吟游诗人呢,所谓“商业价值”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他们的唱诗能力,或者说唱歌能力,因为歌就是配上旋律的诗,关键在于一个唱字。
无论是叙事长诗,还是散篇短诗,都可以配上旋律来进行表演,有描绘上古大战的史诗,也有讲述男女之间的情诗,唱出来,就变成了歌,因此吟游诗人也被称为吟游歌手。
吟游诗人固然需要一副好嗓子,但阅历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成天唱些陈腔滥调,时间久了也就会渐渐失去人气。
不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艾维斯一样能够走遍大陆南北,所以很多吟游诗人都会选择通过书籍来丰富自己的见识。
而要论藏书丰富,尤其是介绍大陆各地风土人情以及野史传说这一类的,那人文学院必定首屈一指,谁让人家就是专门研究这些的呢。
人文学院是吟游诗人的摇篮,——这句话不是吹出来的。
不光盛产吟游诗人,作为皇家学院下辖四大学院之一的人文学院,它还盛产政客、社会活动家等方方面面的人才,也正因如此,它才能够与其他三大学院齐名。
今天晚上,要跟贝拉同台竞技的,就是一名人文学院的学生,这让阿福如何能够不紧张,不担心。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明明收了阿福的钱,却没帮阿福把事情办妥的老爷子,他还有心思跟阿福开玩笑,阿福当然没心思跟他在这胡闹。
“为老不尊。”
从昨天憋到现在,阿福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把这四个字说出口了。
也就他不知道这老爷子的真实身份,要换做其他人,别说是拿“为老不尊”四个字挤兑老爷子,就算离老爷子近一点都有些困难,看看这家酒馆里时刻关注这边的状况,却始终假装矜持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然而老爷子也不生阿福的气,他指着第三层上正往中间远点处走的那个姑娘对阿福说道:“看见没有,就是她。”
阿福抬头,那姑娘长什么样他没注意,只看见她身上那件鲜红色的无袖礼裙了,——仿佛缀满了花瓣,细看之后才能分辨那些全是织出来的,一层一层有如波浪,腰身极窄、下摆极款,外裙内有多层白色内衬,裙边还缀着丝丝缕缕的金色流苏。
雍容华贵。
“你骗我,”阿福忽然转头看向了老爷子,“根本没走光。”
老爷子完全没想到阿福会冒出来这么一句,像是碰到了知己一般,乐得合不拢嘴,只是一个劲地拍着阿福的肩膀。
酒馆里的其他人却都安静了下来,这一老一小俩活宝也不好再闹出太大动静,便也跟着保持了安静。
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在仰头望着那个姑娘。
表演就这样开始了,她的嗓音清丽、意境悠远,随着她的演唱,阿福觉得自己好像梦回千年前的圣战之中,——夕阳即将坠入地平线以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遍地死尸,唯一站着的一名骑士也刀破盾残,萧瑟无比。
身后的旗帜千疮百孔,却仍旧迎风飘扬。
骑士缓缓取下自己血迹斑驳的手套,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战马,在他与战马之间,一朵嫩黄色的野花正微微摇摆……
“《落日峡谷的挽歌》,”老爷子的表情非常严肃,“讲述了黑暗降临之时,联军为抵抗黑暗而死守落日峡谷的故事,多纳泰罗有一幅画与这篇短诗同名,那幅画就保存在人文学院里。”
阿福愣怔着,不是被老爷子的话所吸引,而是他还没有从那姑娘的歌声中醒过神来。
风还在吹,旗帜还在飞舞,野花也还在摇摆,透过歌声,阿福似乎就走在落日峡谷当中,他就站在那名骑士的身旁,看着他,也看着那朵小小的野花。
一曲终了,阿福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着呆,因为刚才他与那名骑士一道抚摸了已经死去的战马,而现在他指尖还留有那种冰冷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阿福知道自己是陷入了她的歌声当中,却无法理解为什么歌声带给自己的感觉会如此真实,以至于都快让自己分不清楚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了。
“这丫头的好胜心也太重了吧。”
老爷子苦笑着摇摇头,他注意到阿福还在发着愣,就一巴掌打在阿福的手心上,结果让他这么一拍,阿福顿时感觉不到那种冰冷了。
“是催眠术,”老爷子对阿福解释道,“一种很简单的魔法。”
掌声雷动、欢呼四起。
酒馆内沸腾了,所有人都站起来拼命鼓掌,有的人甚至把手掌拍红了都不自知……
“这是作弊!”
阿福可能是场内唯二清醒的人了,他气愤地指着那些看起来像发了疯的欢呼者,冲着老爷子大声吼道:
“这难道不算作弊吗!”
在阿福看来,用催眠术把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催眠了,让他们为自己呐喊助威,这不叫作弊叫什么?
虽然那姑娘的唱的很好,也确实动听,可她怎么能这么做呢,——贝拉又不会魔法,这下不是铁定输了吗!
尽管阿福打从一开始就认定贝拉会输,但堂堂正正的输,可以,对方用了下作的手段,那就不能接受!
谁知面对着火气直冒的阿福,老爷子把两手一摊,说道:“那有谁规定不允许这么做了吗?”
阿福气结,他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没听过有这种规定……
“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阿福气的都要跳了起来,“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怎么无情、怎么无耻、怎么无理取闹了?”老爷子还是满脸的无辜表情,“而且你要知道她奶奶嘛,所以我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阿福无话可说。
闷不吭声地坐回椅子上,阿福决定自己再也不理这个老色鬼了。只是贝拉姐该怎么办,她本来就赢不了对方,现在这种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哎,”阿福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