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喂她服下万灵丹,可以缓解毒性。”容渊眼眸一沉,说道,“但是,以目前的条件,短时间内我还配不出解药,要想救她,就只有找到那个放箭害她的人。”
“容渊先生!”
“容渊先生什么啊,我知道找凶手拿到解药,这件事难不住你祁公子的。”
紧握着宋璎冰冷的手,赵祁咬牙问道:“她还可以撑多久?”
容渊甚是悠然地捋着山羊胡子,慢吞吞地答道:“一个时辰。”
“好。”赵祁站起,头也不回地走出医帐。他一路上脚步极快,直接走进了赵璟的军帐。
而眼前的一幕生生地扎疼了赵祁的眼:赵璟甚是悠闲地斜躺在床上,赵雁坐在床头,细心地为他剥着荔枝,剥好的荔枝饱满多汁,她亲手喂进了赵璟的口中。
赵雁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赵祁来了,她只顾着给赵璟剥荔枝,连正眼都没瞧赵祁一下。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次你弟弟能捡回一条性命不容易,你当哥哥的,在战场上怎么也不知道要多照顾弟弟呢?”
“孩儿下回一定会保护弟弟,母亲……”
赵祁沉着面色,刚准备把话讲到正题,赵雁便说道:“下回?经此一仗,我再也不许璟儿上战场了,多危险!”
“是,战场上的事全交给孩儿吧。”赵祁对她百依百顺,习惯了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他有一丝希望可能做到,便会满口答应。正因为习惯了顺从,挑开赵璟暗害宋璎并向他讨要解药的事,他才不敢轻易开口。
“母亲,儿子想和弟弟说两句话。”他忍下快要冲出胸膛的担忧,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
“什么话还不方便我在场?”赵雁依旧自顾自地剥着荔枝喂赵璟吃,也依旧未看赵祁一眼。
想到宋璎的伤势不容拖延,赵祁的心跳骤然加剧,在此紧要关头,母亲又是如此地厚此薄彼,他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隐忍,忍无可忍的他头一次在母亲面前说了重话:“是的!儿子有话要说,但母亲不方便在场,请母亲移步。”
赵祁毫不客气的言辞让赵雁感到震怒,她霍然起身,直直地逼近他,盛气凌人道:“你居然这样和母亲说话!是不是因为那个宋璎?”
“是。”赵祁直视着赵雁,干脆地答道。
“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凭她伤了璟儿,我就能定她死罪!”赵雁目眦尽裂,高声训斥道,“你忘了她是谁而你是谁了吗,你还想跟她共结连理不成?她害得璟儿受伤,你还处处维护她也就算了,可你现在心里就只有那个小丫头,连母亲和弟弟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雁的话如同利刺狠狠地刺伤了赵祁的心,他道:“母亲,我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他不想跟她说这些年所有困难、危险的事都是他在做,不想说这些年他从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无论什么事都冲在前面,却把她和弟弟都保护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眼下最要紧的事是从赵璟这里拿到解药,他一句话也不想为自己辩解!
病床上的赵璟这时才知道他命亲兵射杀未遂的“聂离”竟是宋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要真是误杀了她倒也算了,可这事万一被宋瀚学知道,还不知要出什么天大的岔子。
“母亲既然执意在场,也随您。”赵祁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径直走到赵璟的床前,冷冷地说道:“解药给我。”
“什么?”赵璟假装糊涂,还无辜地反问道,“什么解药?你在说什么?”他嘴上不承认,但游离不安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这可是要命的事,他怎会承认?反正战场上那么多箭,别人凭什么认定就是他赵璟的人伤了她?就算她毒发而死,也总好过他拿出解药救她,默认自己让人放冷箭的事,从而惹恼手握数十万兵权的宋瀚学。
“你少装蒜了!”赵祁一步抵近,鲜有耐心地低声吼道,“要不要我拿你的剑给容渊先生验验,看看那上面的毒是不是和宋璎所中的毒一样?”
“我是在剑上淬了毒,天下这么大,苏豫和我用了同样的毒并不奇怪。”
“你还敢狡辩!”赵祁顿时耐心尽失,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他一把抓起赵璟,单手将他提到了半空,“解药,你交是不交?”
“母亲救我!”赵璟太低估了宋璎在赵祁心中的分量,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若不交出解药,赵祁绝对有可能不惜以各种手段来达到他索药的目的。
护子心切的赵雁见状大惊失色,一面喊着“赵祁住手”,一面奔了过去,拉住赵祁坚实如铁的手臂,软硬兼施地说道:“你这样会伤到璟儿的,他身上有伤经不起折腾,快放手!赵祁,你何时变得如此放肆了?”
赵祁的心已经被赵雁伤得血肉模糊,母亲呵,弟弟区区的皮外之伤你都心疼至此,可你为何能狠下心肠一次次地在我的心上下刀子呢?
“母亲,现在不是你说高抬贵手放宋璎一马了,若元帅知道你的小儿子用淬了剧毒的箭射杀他的女儿,你还想不想复国了,你小儿子的命你留是不留了?”赵祁血目暴睁,多年来累积的不满和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途径,他不顾赵璟的挣扎,盯着赵雁恨恨地说道:“宋璎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儿子不孝,现在就放话在此,宋璎若是没了性命,我便杀了这个你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给她陪葬!我说到做到!”
在赵雁的眼里,赵祁对她从来都是唯命是从,今日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扬言要杀她的爱子、他的亲弟弟!赵雁心知赵祁并不是说着玩的,她顿时面色如土,失了底气,劝赵璟道:“你若有解药就赶快给他吧,兄弟俩何苦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有有,我马上给!”赵璟知道此刻保命要紧,便拼命地点头应道。
接过赵璟给的解药后,赵祁眼中的怒火仍然未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赵璟,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军政要事,你都不得参与。”
赵雁听后勃然大怒,怒吼道:“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架空我不成?”赵璟也不满地大叫道。
“宋璎无事则一切好说,否则……”赵祁不愿把话说到绝处,他话到此处便转身离开,极快的步伐中透着决然。
今天的赵祁着实把这对母子吓着了,即使在赵祁走后,军帐里的气氛依旧压抑得令人不敢大口呼吸。
“母亲,他不准我参与军事了怎么办?我误伤宋璎在他那里留下把柄了啊,要是被其他将军知道这件事,我就彻底完了!”
“璟儿别怕,他不让你参与,你不参与就是,他为了卫家颜面也不会将你射杀宋璎的事情说出去的。”赵雁坐在床沿上,轻抚赵璟的头发,目视着军帐之外,渐渐地,她的目光逐渐加深,直到深不可测。她口气淡然地继续说道:“现在你不参与军事,正好可以避免受伤。等他打下了江山,母亲怎么着都不会少了你的。”
“母亲?”
“等着吧,我们需要他,所以我们要忍他。”
赵璟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宋璎受伤,您说儿子待会儿要是带伤去看她,宋瀚学会不会感激在心呢?”
赵雁欣慰地笑道:“我儿懂事了。”
赵祁手里握着解药,马不停蹄地赶回容渊的医帐,看到医帐外站着董光耀、温子然等几位将军,看来宋璎中毒的事情也已传到了宋瀚学的耳中。
赵祁担心宋瀚学是不是知道了弟弟背后放冷箭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他将装着解药的瓶子塞进袖中,又整了整自己稍有些凌乱的情绪,和董光耀等几位将军打了招呼后,便走进了医帐。
容渊正和宋瀚学说着话,见赵祁来了,便抢先开口问道:“我让你找的东西拿来了吗?”
赵祁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容渊此问的目的,忙回道:“拿来了。”
说着,他走过去把药瓶交给了容渊。
“元帅,郡主这毒得须灵芝丸作为药引,正巧赵夫人那里有。”容渊一脸微笑地与宋瀚学说道,“元帅莫急,有了这灵芝丸,郡主就不会有危险了。”
和容渊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瀚学绷得铁青的脸。赵祁暗暗感叹着容渊说谎时那滴水不漏的表情。
“苏豫这浑蛋,竟让士兵们在箭上淬毒,害得阿璎差点儿失了性命,看我下回遇见他不扒下他一层皮!”
容渊笑着转身,将药瓶中的药丸倒出,喂宋璎服下了一粒:“有药引便没事了,这丫头生命力强着呢,你们就是要她死,她自己都不舍得死。”
让宋瀚学相信是苏豫的人淬毒一点儿也不难,毕竟宋瀚学如何都不会想到对宋璎下手的人是赵璟。见阿璎脸上的暗黑色渐渐褪去,宋瀚学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了下来,赵祁这才放下了提到嗓子眼儿的担心。
宋瀚学知道医帐外有将士在等着他议事,尽管听容渊说阿璎无事,他也仍是不放心。但是他必须顾念大局,最后,他深深地看了眼宋璎,便离开了医帐。
“容渊先生,她何时能醒?”目送宋瀚学离开后,赵祁问道。
“别急,再等会儿吧。”容渊冲他摇了摇头,一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的无奈模样。
宋璎服下解药后不久,容渊来到床前为她把脉,原已判定她无大碍了,可一把脉后,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惊诧。一旁的赵祁看出他神情异样,忙问道:“有哪里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