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飞轻笑,隔了老远都还能听到朱英雄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他扭头看了看,日头正盛,阳光晃得有点刺眼。隐约还有个人站在一旁,正向他走来。
“陆兄终于醒了,怎么样还好吧?”章旭坐到了他的身旁,“这几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陆云飞点了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章旭答道。
陆云飞皱了皱眉。
“陆兄弟你可醒了!”首先冲进门的是熊飞白,这是正迫不及待地冲进房间,“那天你有没有看清那贼人的长相?知道他是谁了么?我的小刀要回来了么?”
一连串问题就像一串炮仗,噼里啪啦的在陆云飞的耳朵边炸开,害得他一激动,咳嗽了几下。
“熊掌门,我师弟才刚醒来,你能安静会听他慢慢说么?”后面跟进来的是朱英雄,显然很不屑熊飞白不管不顾地盘问。
“我这不着急嘛。”熊飞白辩白道,转而对陆云飞说道:“陆兄弟,你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咯。”
朱英雄正欲说什么,却被后面跟进来的陆长明给瞪了一眼,识趣的闭上嘴巴。
“熊掌门,你丢了东西的心情我是理解的。而且你的东西是在我陆某人的寿宴上丢的,我们肯定负责到底。”陆长明说道,“但是小儿才刚醒转,大夫也说是要静养。”
大夫跟在陆长明身后进来,给陆云飞把了下脉,确定一切无碍才放心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不知何时,莫俊逸也进来了,他找了个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原本宽敞的卧房,这事挤满了七个人,显得有点局促。
待精神好点,陆云飞便把当夜的情况说了一番。
“习乘肆?这人是谁?没在江湖上听说过,无名小辈也敢来偷爷的东西,犯了他了!”话还没说完,熊飞白猛然拍桌,把陆云飞的话打断了,吓得他又开始不停的咳嗽。
众人不悦。
“干嘛?我说得不对吗?”熊飞白没反应过来,依旧嚷嚷。
大夫一边拍陆云飞的背,一边示意众人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陆云飞好点了,众人再进去变得更加谨慎了些,连熊飞白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刻意收敛了。
只是当陆云飞叙述完,加上章旭的补充,几个人依旧不知道那个叫习乘肆的贼到底是什么来路。
“搞什么?我们在这里待上几天等你醒来,除了个名字你什么都不知道?”熊飞白再也忍不住了,对着陆云飞怒吼道。
“你也不是睡了两天?大夫可说了,你这是因为吸入了些类似迷魂香的东西才睡死过去,才不是喝多了。”朱英雄还嘴道。
“老子要不是喝多了才不会被那小贼得逞。”熊飞白犟道,“那小贼真无耻,趁老子喝醉给老子下药,要是我清醒着,早就抓到那小贼了。哪像你们,废物,几个在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抓不住那个小贼。”
一番话说得人人恼怒,连一向淡漠的莫俊逸也皱起了眉。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也丢了东西?那么多人不偷就你被偷了,你丢不丢人?”朱英雄看不下去,呛了回去。
一时间两个人剑拔弩张,加上那日在寿宴上本身两个人就互相看不惯彼此,这么一来一往的吵着,几乎要动起手来。
陆云飞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夫只是寻常人家,在这几个人面前说不上话,想阻止却又无从下手。这时章旭拉着熊飞白,说道:“是在下学艺不精,没能拦着那贼人,熊掌门消消气,我给你陪个不是,我一定替你抓拿那贼人,把您丢失的小刀完璧归赵。”
熊飞白听了才稍稍收敛一点,毕竟章旭是长风派的人,不好得罪,但是脸上依旧愤愤。
陆长明脸色铁青,沉吟一下,对着熊飞白说道:“我们知道熊掌门所丢失的宝刀是你的至爱,这件事我们义云山庄会负责到底,只是现在小儿身体不适,您还是请回吧,具体要怎么做我们从长计议。”
熊飞白听到陆长明下逐客令,正欲说两句,却被章旭拉着,只能讪讪的出了门。
“英雄,你也出去吧。”
朱英雄看着陆长明疲惫的脸,也告退了。
大夫也借口煎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时房间只剩下陆长明陆云飞父子还有莫俊逸。
“莫世侄,”陆长明缓缓说道,“你们长风派前掌门甄鸿哲还在世时,曾与家父交好,我叫你一声世侄不为过吧?”
听到陆长明说起了自己的掌门爷爷,莫俊逸有点吃惊,默默地点了点头,等待着陆长明的下文。
“说来你也别见怪,我们义云山庄创立的时候,就是秉着义薄云天的性情在江湖上闯出一席之地,当时家父也算是一代大侠,你们前掌门甄前辈也常上门讨教。可是到我手上,却被我弄得一团乱,唉,让你们见笑了。这次这件事我至今都毫无头绪,怎么才能找到那贼人。”陆长明长叹一声。
“我倒是觉得,或许能通过那带有异香的药丸,追查到那盗贼的来历。”莫俊逸紧蹙着眉,问向陆长明:“在下不才,也只是略有点想法,对于那药丸可是一无所知。陆前辈行走江湖多年,是否知道这药丸的来历?”
“也是,当晚我给云飞诊脉之时也发现有人用丹药护住他的心脉,但是如果加上有异香的话,我想想……”陆长明想了想,说道:“如果像云飞所说的话,那只有离魂教的九转清灵丸。别的丹药或许带有香气,但是这香气既能扩散久远,又能使人放松乃至昏睡,也只有它了。”
“离魂教?”莫俊逸一惊,猛然抓住陆长明的胳膊,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松开了手。
陆云飞也觉得奇怪,离魂教的事多多少少他也听说过一点,但是不知为何一向冷淡的莫俊逸为什么会听到这三个字便如此失态。
“自十五年前离魂教与长风派一战后便销声匿迹,世道太平那么些年,竟然还有离魂余孽出来作祟,简直该死。”陆长明怒骂道。
莫俊逸不作声,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那个人姓甚名谁他也不是很清楚,并没有在山上见过,只知道是掌门派来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也许是掌门的一个消息探子。但无论如何,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万一落到那离魂教的人的手里……
“莫世侄?”陆长明见他在一脸复杂的样子略带些怒意,这是这个在江湖中名声鹊起的年轻人一贯所没有的。
“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叫习乘肆的人去找到那些邪教余孽,十五年了,这些人的存在只会是这江湖的隐患。”
陆长明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十五年的风平浪静足够让许多人忘掉当时的血雨腥风,年青一代里还记得这件事的人也已为数不多,就连自己的而已陆云飞也是一脸无知的样子。
唯独眼前看似一直淡漠的年轻人,此时隐隐的怒意再也隐藏不住,
陆长明想了想,说道:“说起来,当年那件事的时候,莫世侄已经入了长风派了吧?”
莫俊逸点了点头,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只是回话的声音依然有点颤抖:“我当时刚进长风派还不满一年,师父是……失了踪的甄承安。”
陆长明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这也难怪,当年那件事,对你们长风派来说,是一场浩劫。你们前掌门战死,你的师父甄承安也失了踪。也不光是你们,多少江湖好汉就是死在了离魂教的妖人手上。我的几位兄弟也折损在他们手上,要不是那一场浩劫,我们义云山庄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人丁单薄的地步。这些邪教妖人,绝不能姑息!”
一时间房内陷入到悲痛的气氛,就连不明就里的陆云飞也跟着愤怒了起来。
静默了一会,莫俊逸心情似乎平复了,恢复往日淡漠的模样,开口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出去,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是打草惊蛇,我们可就很难再找到他们。”
陆长明点了点头。
踌躇再三,莫俊逸还是开口问道:“陆前辈,我想问下那日除了熊飞白丢了他的小刀,贵山庄还有没有别的损失?”
陆长明愣了下,说道:“除了丢了些银两,也没其他的……倒是云飞他娘亲生前的首饰盒丢了,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这里陆云飞就急了起来:“爹,那可是娘的遗物啊!里面还有当年你和娘的定情信物,那对白玉垂珠的坠子,怎么就不是大事!”
说得太激动,陆云飞又咳嗽起来。
“闭嘴,你个不肖子,你还嫌我们义云山庄不够丢人吗?要是传了出去,我们的脸面往哪搁啊。”陆长明怒喝道。
莫俊逸本来只是觉得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贼不可能只偷了一柄小刀就走了,便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别的损失,没想到居然碰到了陆长明的痛处。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陆长明自知失态,略带尴尬的说道,“要是我这儿子争气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唉,是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啊。”
陆云飞还想辩解几句,却一口气提不上来,不停地咳嗽着。
陆长明怒其不争,骂道:“你连你娘的遗物都找不回来,还有脸面吗?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就你现在这身功夫,说是我们义云山庄的人谁信啊?丢人啊,追个贼都能吐血晕倒,简直有辱家门,你以后出去可别说你姓陆!哼!”
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讪讪的两个人。
莫俊逸看到陆云飞脸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坐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顺气。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其实陆前辈还是很关心你的,他这几天一直守着你……”
陆云飞不置可否,只是望着窗外不语。
只是眼中夹杂着不解和愤怒。
几个月后,陆云飞伤势痊愈,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