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后在内殿等您。”夙隐宫门打开,嬷嬷玖陌侧身示意。
“时辰不早了,本宫与太后还有事相商,本宫管理后宫不善,让宸妃见笑了。”皇后笑得良善,杏眸却是紧盯祈心片刻不移,祈心不以为意,她已为穆姐姐讨回了公道,自然也不会再想多求什么。
“若是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与穆姐姐便先退下了。”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
有宫女端来茶盏为二人奉上,颛顼容儿在太后对面的榻上坐下,宁嫔坐在殿下,先前发生的事情她已然懂得了小心。
“今儿个怎么没带耀儿过来?那孩子天天来哀家宫里,这突然不来,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耀儿昨日受了凉,现下歇着呢;太医说无碍,发一身汗便好。”颛顼容儿品了口宫女端来的玫瑰枣茶,温热馨香,花甜枣甘,实为上品。“要说这玫瑰,还是姑妈宫里的茶膳最佳,上次臣妾来时玖陌嬷嬷沏的玫瑰露,余味里的甘甜可是让臣妾回味了好几日。”
太后喜饮花茶,尤其是玫瑰,因而先皇在世时特地钦赐了一座玫瑰园给她,附着花匠茶农二十人,每日悉心照料,确保她宫里一年四季玫瑰不断。
“你喜欢便好,只是这玫瑰露是要等明日了,玫瑰露要那晨曦带着露水的幼苞,方才宸妃与静妃来,哀家便要玖陌将今晨摘的全泡了去,现下只剩这枣茶了,你若想要,明个一早哀家让玖陌送些去你宫里。”太后也是饮了一口温热之水,像是品味又像是感叹。
“多谢姑妈,只是本宫宫里净是些笨人粗人,哪有嬷嬷的这般手艺,本宫也只希着能常来姑妈宫里坐坐,一尝香馨也就是足了。”皇后的神情哀婉,目中带愁,太后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殿下坐着的宁嫔,又望了望皇后,放下茶盏像是明白了什么。
“怎么,这后宫主殿、皇后的华鸾宫都只有粗人笨人,那这普天之下岂非再无这细巧之人?”
“姑妈……”颛顼容儿心知自己失言,却也知太后不忍责备于她。
“你是听了宸妃来我宫里,这才连耀儿病着都不管了?”毕竟经历过风雨,颛顼舒晴一眼便看穿了皇后的目的,“你就如此不信哀家,真以为哀家着了宸妃和静妃的道么?”
“姑妈的意思是?”
“皇后可曾观察过静妃与宸妃的相处之道?宸妃谦谨,静妃虽说表面娴淑礼让,若说刚进宫时说不定是真的,可这日子久了,漫漫长夜可不是每人都能熬的。”太后的脸色微变,言语之间竟已是露了讥诮。“看似宸妃与你实力均等,实则真护她的怕不过是皇上一人罢了,方才她来哀家已说了希望后宫福泽能够雨露均沾,宸妃也是明理人,她希望在这后宫处得好必会去劝解皇上,你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多谢姑妈提点。”一番聆听下来皇后的一张俏脸又亮了三分,心情大好,有宫女自殿外进来,端着一盏温热的膏药,散发出芬芳的药香。
“太后,宸妃开的方子温好了,是否要现在用?”
“方子?姑妈身子不适么?是否让太医来瞧过?”宫女端将黑褐色的膏药摆放在桌案上,皇后大惊,立时忧心地问道,殿下的宁嫔也是坐直了身子,面含关切。
“无事,老毛病了,你看把你们急得。只是有些腰痛罢了,太医来看了几次都不见好,方才静妃说宸妃医术了得,哀家便让她顺道看看,也不知顶不顶用……”太后笑着安慰道,拿过药盏放在鼻下轻嗅,“嗯……闻着像是芍药之味,比太医院的好受多了。”
“姑妈且小心,药膳什么的,还是拿银针测过为好。”太后刚用竹片挑起些许,便立时皇后给拦了下来。“这宸妃向来傲慢无礼,她开出的方子里可指不定掺合了什么,若是姑妈就这么用了,万一她使阴,病未先好人却伤,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皇后的杏眸满目狐疑地望着那粘稠的膏药,恍若里面真的加入了蛇虫百脚般叫人害怕,丹寇妆点的纤纤素手自发髻上拔下一根紫金牡丹银簪,簪尖向下便要蘸那膏药去试毒。
“不用……”太后伸手回绝,将那簪子拿了要她收回去,“哀家在宫里的日子可是比你长多了,该小心的地方自然是会注意,这药玖陌已经拿去太医院给看过了,确是良方没错;况且这药是她开给哀家的,哀家虽说是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没真对她如何,即便是她心肠歹毒也不至于做得如此明显……”话至此,太后倒是将那药给放下了,“哀家听说前些日子耀儿走失了还摔着了,是宸妃给包扎的吧?”
“是……”姣好的容貌牵扯出一丝尴尬,皇后略带歉疚地俯首,心中已满是惭愧;耀儿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却被宸妃那蹄子给救了,她本以为这样的事太后听过便好,没想到还向她起来了……
“你也算是在宫中长大的,哀家还是舒妃时你就常常嚷嚷着要你母亲带你进宫,多少年了,这后宫之争你虽不怎么经历但看得也不少了,公主金贵,皇子更是妃嫔下半辈子的依傍,皇子在宫中的地位你应当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为自己争个一二半女的,先帝在世时为了权势地位又是死了多少皇子,你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耀儿又怎能这般的不小心!幸而宸妃还是个识大体的人,若是换做当年的皇后,如今的耀儿怕是早与你阴阳相隔了!”
不知为何,太后说到“当年的皇后”时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原本的语重心长也变得如同教训一般,皇后不敢打断直直地等她将满段话说完了才是有些不安地抬头望着她,一双媚眼中竟已含泪!
“臣妾……”再次开口,皇后的声音居然带着哽咽;姑妈说得没错,是她太不小心,若是当初宸妃心念一转,即便是与静妃二人将耀儿给害了她与皇上也未必可知,更何况皇上还心向着宸妃,到时若是说起,她可是连个公道都讨还不来……
“是臣妾疏忽了……”
皇后低首,像是个犯了错事的孩子,太后不知为何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些什么,殿下的宁嫔出奇地安静,恍若根本不存在般,只是默首听着两人的话,自始自终不发一言。
“姑妈,臣妾帮您上药吧,正好宁嫔也在,能榜上忙。”内里的心绪略作平息,皇后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天不算凉,桌案上的膏药尚且带着一丝温热,上前扶过太后,颛顼容儿眼角轻瞟,示意宁嫔过来。
“也好。”太后起身,望了眼走上前来的宁嫔,女子婀娜,目光之中却带着丝狡黠……
“主上。”
死寂许久的殿宇终于是有了丝生气,自那日在后宫找到那个女子之后,漓火便命人将攸宸殿上下都悉数进行翻修,其实这座殿宇依旧奢华雍容,只是里面留下了太多女人的气味,他知道他的宸儿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那些个女人都只是影子,现在宸儿回来了,他只想要宸儿一个,正如她的宸儿,只会喜欢他。
“宸妃六岁入宫,至今已有七年,当初是由国师引见给皇上,一进宫便获得了镜冰帝亲封的皇妃之位,赐号宸,赐居于栖宫,听闻初到之时她记忆全无,连基本的穿戴都不会,但是皇帝很宠她,新落成的于栖宫一度只容她一人出入,就连太后和皇后至今也从未入内……”
漓火站在殿外打量着装饰一新的殿宇,一样的气派,一样的奢华,若说改变也是有的,新落成的攸宸殿金碧辉煌,就连殿顶的琉璃瓦都是新烧制的,满堂的雍容却是太过耀眼,如同是金色的笼子等着雀鸟的到来。
“就这些?”黧痕俯身禀告着,刚听出些缘由却是戛然而止,漓火显然是不悦的,阴鹜的眸底闪现着不满之意。
“是……夜隐四处打探,就只有这些。宸妃之前一直闭门不出,皇帝对她也是甚为保护,就连许多朝中官员都尚且不知她来历为何,只是听说最近她开始向太后问安了,于栖宫也不再封闭。”
紫色的眸子浮现在脑中,那样的清冷沉寂,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甘于后宫趋意攀附之人。
向太后问安……
是怕他再去找她吧……
苍白的面容浮起一抹眷恋与怀念,那女人,当真像极了宸儿……
宸儿……
赐号宸……
厉王的义妹当真绝色,若是朕要她入宫为妃,厉王可还舍得……
厉王是怕朕亏待了你的义妹不成?若她进宫,朕会为她立座宫殿,并给她仅次于皇后的位分……
“黧痕,皇帝给她的位分是皇妃?”漓火开口,冰冷的声音已经没了感情。
“是,皇上钦赐,位分仅于皇后之下。”
果然!
戾气包裹着内力,漓火一掌落下,道边合抱粗的银杏被拦腰截断!
轩辕修……你果然敢!
“想办法让那女人进宫,今年合宫之宴,本座要在圣雍宫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