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家庄外河边大营,已是喧闹一片,震天的喊杀声刺破云霄,就连数里之外劳作的人们都能感到其中的杀意。而门口的哨兵身体站着笔直,紧紧握住手中的竹枪,警惕的注视着往来的一切,还不时挥手赶走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一班顽童。这些小孩子永远对陌生的事情感到好奇,尤其是里面传来的小鼓或者嘹亮的歌声,兴许他们以为这里在唱大戏呢?然而这些小鬼头很是狡猾,一不留神就会趁着哨兵不注意,就溜了进去,为此,哨兵总是烦不胜烦。
这不,今儿轮到赵二狗当值,刚揪住一个落网的孩子。那孩童一边在二狗的大手下挣扎,一边用讨好的眼神苦苦哀求:“二狗叔叔,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放我进去吧,我只瞧一眼就出来。”自从有一回,一个小家伙成功溜了进去之后,正赶上部队开饭,这个幸运的家伙很得大伙儿的喜爱,兜里塞满了馒头或者是大块大块的肉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叔叔们总是对着油腻腻的肉不感兴趣,一个劲儿的往他手上塞,想不拿就不行。当这个幸运的家伙趾高气扬的回到小伙伴身边的时候,小家伙们的眼睛都绿了。个个都以混进大营为荣,以便尝到里面好吃的东西。在他们的记忆里,这大营就是好吃的代名词。或者用那个幸运的家伙的话来说,就是里面肉山肉海,馒头堆的比天都高,只要你吃的下,尽管拿!
赵二狗没好气的看着这个落网的家伙,也是无可奈何。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据说这个家伙按照辈分来算,还真是他某个侄儿,你能忍心打骂嘛?
突然,赵二狗的眼神收紧了,忙松手放开手中的小童,还顺便踢了他屁股蛋一脚,拿小家伙也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就跑的和风一般快。对面摇摇晃晃蹒跚来一群叫花子,一个个好像有气无力的,相互搀扶着,走一步就要喘半天。
等对方走进了,二狗一瞧,还真是叫花子。一个个头像鸡窝,乱糟糟的,有的头发上还沾着树叶稻草;脸上花花黑黑的,像只大花猫似的;身上的衣服都扯成一条一条的,有气无力的垂着,颜色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见黑的,黄的,褐色交织在一起。细细一瞧,拿黑的,莫非是泥巴,拿黄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滚的。老远就看见一股臭气熏天!
二狗,捂了捂鼻子,走上前去,伸出长枪一拦,心中无比同情道:真是惨啊,也许是从北边来的逃难的,听说那边契丹人满城百姓都杀呢。口中也不慢,喝到:“要讨饭,去别的的地方,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得随便乱闯!”
为首的矮瘦的小个子也不答话,只是无力的翻了翻白眼儿,口中嚅嗫着说着什么也听不分明,好像嘴里含了颗核桃似的。二狗倾耳听了半晌才依稀分辨的出,那是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水,有水吗?”
赵二狗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个个脸肿的像馒头,嘴唇乌黑,还裂开一道道口子,脚步轻浮,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们刮倒。心中越发同情起来。也不知道他们遭了多大的罪才走到这儿了。忙取下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
看见水壶,对面的群人立马就精神了几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就想抢,为首的一把抓住,扬起脸就往口中倒,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吞咽着,还有无数的水花溅道他的脸上,顺着鼻尖和下巴就往下滴。也有抢不到的,干脆蹲在地上,张着大嘴,就接纳滚落的水滴。真是遭罪啊!这个场景机会叫二狗落下泪来。他想起他未投军那会儿,也不是这个样子嘛?
那人喝了水之后,好像精神了一点,声音岁沙哑,但好歹清晰了很多,“你没认出来啊,二狗!我是燕飞!”见二狗一脸疑惑,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边:“就是狼牙的队长,燕飞!”
燕飞?狼牙?
我没看错吧?二狗的大脑一下子当机了。在他的印象当中,如何能把神气活现的狼牙和眼前这对叫花子还不如的难民联系在一起?刚进狼牙那会儿,这帮骚包们,立马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赶集大采购去了,每人都是一水儿的新衣新鞋,头仰着老高,鼻子都快伸道天上去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就拿队长燕飞来说吧,二狗也不是不熟悉。那会儿看见他骚包的穿着新衣裳到处炫耀的时候,他还羡慕的凑了过去,啧啧赞叹道:“赫~~还是城里彩蝶轩的呢?值不少钱吧。”采蝶轩乃是整个长芦县,乃至沧州出名的裁缝铺,据说它里面有个女儿叫彩蝶的,手艺巧夺天工,遂叫彩蝶轩。那个时候,燕飞这个家伙很是不屑一顾的掸了掸并没出现的灰尘,离他远远的,道:“别靠太近啊。别弄脏了我的新衣服。也不贵,也就一贯多钱吧。”大伙儿都齐齐抽了口冷气,一吊钱,还不贵?
眼前穿的破破烂烂的叫花子就是燕飞?可不是嘛。虽然脸肿了一个个的包,像癞蛤蟆似的,眼睛也红肿的睁不开,可这眉目,这身形,还有那****的****的气质,不是燕飞是谁呢?二狗立马惊呼起来:“还真是燕飞啊!差点没认出来!你们不是弄啥子训练去了吗?咋个个都这副模样。”
叫声惊动了正在训练的众人,罗彦环一听说是燕飞他们回来了,也停止了手上的训练,赶紧跑过来凑热闹。见此模样,忙不迭递上水壶,也七嘴八舌的问道。
“哎,噩梦啊!”燕飞长叹一声!一群大老爷们就在众人眼前抹着眼泪儿。
可不是嘛!整整三天了,燕飞他们就像做了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一般。饮毛茹血不说,也不说拿苍蝇大的蚊子,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因害怕蛇虫,他们不得不像猴子一般,爬在树上,紧紧抱着树干。偶尔也有劳累极了的,迷糊间一松手就哎呀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也顾不得睁眼爬上去,头一歪,就在铺满树叶的地上睡着了。等第二天一醒,才惊呼道:“我咋躺在地上呢?我分明记得昨儿我是攀在树上的呀!”即使是这样疲倦,每天还被撵兔子一般,被一帮老少爷们撵来撵去,一撵就是几十里。最危险那会儿,那帮兔崽子们的几乎就从他们头顶上踩过去,那会儿他们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就窝在树坑里,身上铺满了树叶,愣是没叫人发现。
“能不能让我们睡会儿再说?”燕飞他们有气无力的看着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的众人道。其实,他们是压根儿不想提起这丢人的事情。
“不行!”人群外传来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众人忙分开一道缝儿,露出赵重九是笑非笑的眼睛还有欢快摆着尾巴的旺财来。
“不错!大伙儿还有气力说话,真的不错!看来以后要加大训练力度啊”赵重九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众人齐齐哀呼了一声。
“但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不是有劲嘛。趁现在,大伙儿都在,你给汇报一下,我们也好总结总结经验教训嘛!”
什么总结经验?您老分明是落井下石,让大伙儿看俺们的笑话。
但官大一级吓死人啊。燕飞尽管心中腹诽万分,就在众人哄笑声中,也不得不强打精神一一叙述开来。
每一次遭遇,都叫人凄然泪下。特别是在他提到为了躲避狗的追寻的时候,他们不得不一个个在泥里打滚儿,身上沾满落叶的时候,有人就问:“不是没水嘛?哪来的泥?”燕飞便用无比沉痛和悲愤的语气道:“哪里有什么泥啊。都是大伙儿凑在一起撒尿,然后再尿里面滚啊!”当说到最危险那次,也就是搜查部队仅仅离他们头顶只差几公分,大伙儿心里不禁未他们捏了把汗!
燕飞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就对着人群外,嘻嘻哈哈的孩童们气急败坏的吼道:“说到那次,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你们个小兔崽子!是谁******在俺头上尿尿?还淋老子一脸!给老子站出来,非揪短泥的小JJ不可!”众人轰然大笑声中,只见一个小胖子红着脸,扭捏道:“叔叔不要生气。我那时不是尿急嘛!前面还有女的,我只好躲在后头一棵大树旁啦。哪里知道泥就藏在树底下?”说到这里,拿胖子还一脸后悔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只要抓到一个,就是大酒大肉的赏赐啊。机会就从JJ下面溜走,那个后悔啊!别提了!
赵重九一面饶有兴趣的听着燕飞他们述说这地狱一般的经历,一面点头,突然指着他们的衣服道:“你们就是凭着这个躲过我们一天几十次的反复来回搜捕?”
众人一看,可不是嘛。拿一条一条的,上面都是树叶,草根,就连有的头上还戴着树枝编的帽子,往树林里一窝,就算站在眼前也很难发现自己面前就藏了一个大活人儿。
“好!”赵重九赞叹一声。扭头对罗彦环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后,狼牙的队服就按这个样式做。”旺财闻言一惊,这不就是后世的吉利服嘛、这会儿就弄出来啦?
心满意足的众人笑过一阵后,这才放过这群可怜的花子。据说,后面休息的时候。又发生了很多笑话。比如,他们洗澡的时候,把辎重营的大叔媳妇们给弄的够呛,那水整整烧了两个时辰,换出来的水黑的像墨汁。比如,某些人洗着洗着就睡过去了。比如睡着了,突然惊叫一声,弄翻了浴桶,好像正从树上掉下来一般。为止,众人很长很长时间都有笑料,这个不提。
有人问狼牙,他们还想不想再享受一次?他们统一的摇摇头,纷纷表示,宁愿面对上万的契丹人,也不要再来!
对此,赵重九站在窗前,背着手,望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大营,道:“好,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我给你们一个轻松的任务---长芦城一日游!”
他似笑非笑的对着燕飞他们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