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看着那烛火点点在大红的庚帖上肆虐，落地寸寸灰。“母亲，你。。”
陈氏转过身，看着锦绣，将她扶起“你四哥知道与秦府小姐无缘，便四处游学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府中上下就剩下你大嫂一个人照料，你往后也得协助她几分。”
锦绣先是一愣，转瞬就明白陈氏的意思“是，母亲。”
陈氏由下人扶着离去，锦绣看着母亲那般隐忍而憔悴的身影锦绣心中亦是千番感慨，转头望向祠堂中列排的灵位，希望家中能够黯然度过此劫，希望四哥和木槿能够终成眷属。
原本年关的时候总要备上好些年货，但今时不同往日，遂一切从简了，仆人的津贴也是发的少了，未免就有许多人开始议论纷纷，坊间更是有谣传说着苏府大家，终归也是要走上末路了。
“苏府黄金地，钱财流如蜜，肥了他人田，繁华烟云忆。”砚清将外头小孩儿唱的歌谣一字不差地转述给锦绣，有些怯怯地望着她。
“你说这些传唱童谣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字字句句还真是深入简练，字字见血封喉。”锦绣垂着眼帘，面色苍白。父亲他们都出去这么久了，年关都不曾回来，还真是令人忧心。
“小姐，这都是那些个显得没事做的乱嚼舌根，你可别忘心里去。”砚清小声劝慰。
“我还不至于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平白地浪费了这些时间情感在这样的事情上。”转而看向砚清“我让你收拾的东西可都顺好了？”
砚清将行李包裹拿出来“可都在这儿了，早上已经清点过一番了。”
“原本是要让四哥和我一同仅仅看望三哥的，如今。。”颇有几番唏嘘之色。
“好在秦少将过了年关也是得入京复职的，有他一路护送夫人也才放心让我们去的。”
“上次庚帖一事秦府虽然明着不曾说什么但暗中这隔阂已是生成了。秦昭这般照拂于我，怕他家中必定是不允的，他这般义气也实在难得。”锦绣心中对秦昭亦是感念万分的。
陈氏带着丫鬟进来了“砚清，你先讲东西带到车上去。”砚清就同那丫鬟一起将包裹带出去了。
“母亲还有什么要照应的吗？”
“一来是担心你这一路，虽有秦昭相护但你自己也得小心着点，砚清打小便服侍你，有她照应着我也放心一些。”
“母亲放心，五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再来，家中的事情我也不曾在给你三哥的书信中提及，他身子本就不好，我也不想这些琐碎劳了他的心神，且他这复试刚过，下月初便要殿试亦不想让他分心于这些事情上。”
“五儿明白，一定不会多嘴干扰三哥的，家中的事情母亲一个人撑着不易，大嫂管理钱财事物，如今这境况也是疲惫，二嫂还有两三月就要临盆也做不得什么，五儿一定尽快赶回来。”锦绣一脸的稳重真诚。
陈氏倒是笑了，轻轻为锦绣理了理额发“我的五儿长大了，过了三月的及笄礼就是真正的大人了，此去京中就不要多想了，也不用急着赶回来，家中的事有我和你大嫂就够了。”
“夫人，秦公子来了，现下在门外候着呢。”来报的小丫鬟有些微喘，看来是等得急了。
陈氏一笑“知道了。”转而向锦绣“走吧，记着娘跟你说的话。”锦绣点点头。
外头秦昭已经候着多时了，锦绣上了车，陈氏在身后依依作别，锦绣十五年来第一次去离家这么远的帝都，心中未免有些伤感离愁。
秦昭一路给他们讲京中与姑苏的不同，讲那里的人情风土，讲京中的食肆小吃，一路走来都带着新鲜感，锦绣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短暂的离愁渐渐就被这股子的新鲜感取代，再者到了京中就能见到沈漾了。说到沈漾已是数月未见，锦绣心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而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
“锦绣，锦绣。”锦绣迷糊着被摇醒，秦昭一脸温存笑意。
锦绣才要开口，秦昭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动作，锦绣一看身旁的砚清睡得正熟，便悄悄走出了马车。
“这么晚喊我起来作甚？”锦绣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说话时一团一团的雾气。
“带你看这不在宅院中的月色。”秦昭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呼吸中呵出的雾气像脚下的霜露一样寒冷。
锦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明月空寒，几颗星星稀稀朗朗地挂着，散发出寒光。“何以叫宅院外的月光。”
“还记得上次与你一同在苏府院中赏月的情景吗，我还翻进你家厨房给你顺晚饭呢。”秦昭自顾自地笑起来。
锦绣想起就是那日沈漾莫名其妙的一吻使得自己混乱至今，也是感慨万分，抚了抚额，只觉得面上发烫。“这宅院以外的月色还真是清冷，但似乎更大更明亮了。”
“你还没见过那塞北荒凉的月色，那才叫凄艳，再加上边塞战士的思乡羌笛，真是愁断人肠。”
“你这次进京复职怕是又要被派去边塞了吧。”
“是啊，如今杨氏一族得势，皇上却是不敢重用他们了，所以秦家就成了皇上牵制和平衡杨氏的砝码，而父亲年事已高，家中只有我这一个独子保家卫国就是义不容辞的使命。”秦昭眼中具是光芒。
锦绣看着那俊朗的侧脸，觉得那远望的眼神中涌动着一种豪情壮志，生生看得有些发痴了。蓦地秦昭转过脸来，锦绣来不及反应，一脸的花痴样直直撞进秦昭眼中，锦绣赶忙别过脸去，秦昭一愣又是哈哈一笑。惊动远处寒枝上的鸦雀，从明月上略过一团黑影。
锦绣莫名有些快乐的情绪，嘴角牵着笑意，又拧巴着抿着嘴唇，强压下那股呼之欲出的笑意，只是眉眼间都带着弧度。秦昭追着看她的表情，锦绣便四下躲着，秦昭笑的愈发大声声音就在锦绣耳边，震得耳后一阵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