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晨,朝霞格外的好,远处的云端像是穿着一层绯红的纱衣,朦朦胧胧。
凌霄宝殿外,夏莫莫和海棠焦急地等着,一见卯朝散了,便往玄天宫奔去,将将好在天帝回宫的路上将他拦住。
夏莫莫一见天帝,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旁的海棠也跟她一道跪了下去。
天帝甚是诧异,不知这二人是要做什么,两边的仙侍,作势要将二人赶了去,便听得其中一人大呼道:“陛下,小仙杜鹃看管梦魇女姮不力,特来自首,请陛下赦免颜若仙君,一切罪责由小仙一人承担。”
“哦?”天帝来了兴致,一旁的仙侍颇为务实地抬来了座椅,天帝委身而坐,“你一个小仙,此事倒是与你有何干系?”
夏莫莫低眉垂眼,将来龙去脉说得甚清。
天帝一副了然之色,“女姮朕是交由颜若仙卿看管的,即便这其中你也有过错,但这主要还是颜若仙卿的失误。”
“陛下,”夏莫莫顿了顿,咬咬牙坚定道,“其实,我不是仙界之人,我本是凡间一只鬼魂,贪恋仙家快活,冒名顶替了杜鹃仙子,今日一切,皆由我的贪恋而起,恳请陛下让我代颜若仙君受十道火刑。”
夏莫莫说着,重重叩首,一旁的海棠紧紧握住她的手,朝天帝朗声说道:“她是小仙领回来了,小仙办事不利,也甘愿受罚!”
一时杳杳既然,天帝思索片刻,看着夏莫莫道:“你是个凡人?朕看着,不像嘛!”
对于天帝的质疑,夏莫莫不知怎地竟有不服,“听闻天后有面归元镜,可窥得元神,不知可否借来一用?”
天帝挥挥手,一旁的宫娥很快便从宸凰宫请来了归元镜。
夏莫莫起身,回头看了海棠一眼,便迈步走到了镜前,云雾拨开,画面渐渐清晰,镜子里出现了一株摇头晃脑的杜鹃花。
怎么回事?夏莫莫难以置信地擦擦眼,可镜子里还是一株杜鹃花,她又原地转了几圈,那镜子里的杜鹃花也跟着转了几圈。
她有些懊恼,朝天帝抱怨道:“陛下,着镜子恐怕坏了。”
“哈哈,”天帝朗声而笑,“朕怎么说也是十几万年的仙眼,何以分不清凡胎?朕说你不像凡人,你倒还不信。偏偏要用这归元镜,此时,倒又怪起这仙家宝贝了!”
“我…我就是个凡人嘛,你怎么就不信呢!”夏莫莫有些急了。
正说着,却是锦彦匆匆赶来,他深深看了夏莫莫和海棠几眼,便附在天帝耳旁说着什么。
早在锦彦带着夏莫莫到地府时,他便察觉许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夏莫莫又闭口不谈,他便抽空又去了趟地府,果然,这其中出了些问题。他刚刚收到地府信差送来的消息,原是地府出了漏子,杜鹃仙子还没开灵窍,便把她送上了仙庭。阎王爷不敢直接派人告诉天帝,只托得信差来跟锦彦说一声,望他看在老朋友的面上,从中帮忙斡旋一番。
夏莫莫和海棠茫然相视,不晓得锦彦这会子赶来是何意思。却听得天帝哈哈一笑,“这个阎王小儿,还怕朕怪罪了他。”说罢,他抬起手,捏个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指尖冒出,轻轻一弹,那水珠朝夏莫莫缓缓飞去。
“杜鹃仙子,自己好好看吧。”
在水珠触碰额头的那一刻,夏莫莫浑身颤抖了起来,好像有一股电流,从额间的那一点,慢慢散开,到脖颈,到心口,到手指脚尖……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血液也沸腾起来,似乎有种新的力量在体内积聚着,伴随着那股力量的生长,脑海深处,纷乱的声音叫嚣着,千万幅画面像涌动的激流,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神经,封尘的记忆冲破牢笼,绚烂绽放……
白云高高挂山头,山头下面青草悠……
五月里,春日正好,柴桑山满山的青色中,几点零星的红,格外显眼。两个小娃娃,驻足在一株杜鹃花旁。
“哥哥,我想要那个红红的花。”小女娃四五岁的模样,粉嘟嘟的脸儿,比那杜鹃花还要娇俏几分,肉白白的小手,指着一株杜鹃花嘟着嘴朝身旁的小哥哥说着。
“好,哥哥帮你采。”男娃憨憨笑着,红扑扑的脸蛋上有几颗麻雀小斑。
眼瞧着那只庞然大手朝自己伸来,小杜鹃骇得浑身颤抖,她拼尽全力向后躲去,可是她动不了啊。她只是一株修了五十年的杜鹃精灵,刚才有点灵性,却还不能脱离本身。身体的异样感觉,使她本能尖叫了起来,可是,何人又能听到一株花的呼喊呢?
“用我的纸鸢,换你手中的杜鹃可好?”清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男娃儿下意识住了手。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大哥哥,眉眼弯弯笑着,手中还拿着一只纸鸢。
那纸鸢做得甚是精细,面上的画儿也栩栩若生。
“哥哥,我要那个!”小女娃一见更为漂亮的纸鸢,立刻转了兴致,肉白白的手又指向了大哥哥手中的纸鸢。
男娃见妹妹这般开心,便二话不说,应了交换,接过纸鸢,便笑嘻嘻牵着小女娃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小杜鹃长舒一口气,总算躲过一劫。她打量着眉目含笑的青衫男子,不禁心花怒放,山上过往的人不多,她未见过这般画儿一样的人儿,兴奋地手舞足蹈,其实,也只是抖了抖枝叶,“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宛若玉击石磬,泉水叮咚。
“你听得见我说话?”小杜鹃诧异极了,却只见那青衫男子一笑,眉眼间一片月白风清之色,温婉回道:“我叫颜若,就是山下镜湖旁的那棵杨柳。”
哦!原来,他也是一个精灵!
小杜鹃不喜欢修炼。可她有一个喜欢修炼的姥姥。姥姥修炼了七十年,不过百年便可脱离本身。于是也常常逼着她修身养性,可她总是偷懒,便是修了五十年,也只得生了几分灵性,听得几句人话。自那日之后,她却一改懒性,日头夜里勤加修炼。她不曾告诉姥姥,她修炼不为成仙,她只想能脱离本身,像颜若哥哥一样自由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