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他们各自回到了现实中。郭峰用手把校服拉了拉,校服穿在他身上就像套了件雨衣,松松垮垮的。林香看着他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她走过去帮他把校服拉链拉好,帮他把把领子放好,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教室去了。
郭峰看着她离开,他本想说声谢谢,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穿衣服从来就没注意过,随便往身上一套就算完事了,别人说的什么搭配,什么品味他觉得全是扯蛋。在他看来,有衣服穿就行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有衣服穿,他们赤裸裸的来,又赤裸裸的去,自己还算幸运,算不上大富大贵的公子,但从小生活的就很幸福。父母走了,他除了不爱说话之外,什么都没有变,姥姥对他的爱更加细致了,不仅自己的现在,连将来她都为自己想好了。
教学楼在学校最醒目的地方,由七层,一二层全是高三的学生,学校为了方便,也为了节省他们爬楼梯浪费时间和体力,就把这些即将成为大学校园里的他们放在了一楼和二楼,学校的考虑也够细心的是高三学生上厕所方便了。教学楼上本来每层都有卫生间的,这样男女上厕所都方便,但不知为什么,某一次马桶就堵塞了,工作人员忙活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原因,弄得整个教学楼臭气熏天,有人当场就吐了,也有人逃离教室跑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了,虽说现在这个城市的空气就没新鲜的,但至少比在教室里呆着让人舒服。一时间整个教学楼里的人全被请了出来,当然不包括高三的那些孩子,他们不是没闻到那味道,只是有辅导老师在他们不好意思出来,老师受的了,他们凭什么受不了。郭峰在操场溜达了一圈后想起那些可怜的高三孩子,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都能学习,真是太牛逼了。自从这次厕所事件之后,学校就把学校教学楼上的所有厕所全都上了锁,学生和老师全用公共卫生间,一时间厕所成了学校的焦点话题,学生们上厕所要排队,这难免学生们之间会发生口舌之争,甚至大打出手,厕所问题不仅没解决,还愈演愈烈,一时间全城都知道了发生在三中的厕所事件,高三学生的学习都受到了影响,学校最终决定再建两所公共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厕所风波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才被人们忘淡,现在又是高考,又是升学了。
现在高一高二的学生上厕所有的跑了,现在三中的学生被外界叫做马拉松运动员,这都是厕所给练出来的。
教学楼的第一层有一个大厅,刚一进教学楼就可以看到很大一块镜子,镜子装潢的很漂亮,镜子的右上角用红色的颜料写着:“二零一零届高三毕业生全体成员赠”,在整个镜面上,这几个字最醒目。
郭峰从踏进这座教学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面镜子,不过不是现在这块,那是零九届学生留下来的,现在他上了高二,学校就又换了一块新的,但如果你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它是新的。郭峰不知道为什么每届学生都要留下一面镜子,而学校也是每年都换。郭峰不知道这个传统在三中有多久的历史了,但他觉得学校没有更换的意思,不过,这块镜子放在这儿也有很多好处,有了这块镜子,那些没来的及梳头发女生可以利用课间的时间对着它整理一下,也可以让所有人看到他今天的面容。
平时郭峰对这块镜子不屑一顾,他觉得没有必要多看它一眼,今天却不同,他在走进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的自己的确比往日精神了很多,只是头发有点乱,看来这穿衣服还真有讲究,林香这姑娘真不错,挺有品味的,经她一折腾,郭峰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今天郭峰才觉得这镜子有用,更深层次的用途他还没发现,但至少它比宿舍里那些小镜子照的清晰多了,这可以避免同学们在进教学楼的时候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这些只是郭峰想到的,他不是诗人,写不出优美的诗,只能看到什么说什么。
郭峰此刻出现在教室对很多人来说是意想不到的,往常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公园就是在台球厅里,在教室里出现只能用偶尔形容,即便是偶尔出现一次,也坐不了一会就没人了。所以,今天他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有很多人看着他,似乎他不是地球人,其实,他们惊讶的不是他来教室了,而是他人模人样的来教室了。
今天辅导的是数学老师,这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人,戴一个黑框眼镜,说话很斯文,甚至有点娘娘腔。在郭峰进来的时候他就在看,一直到郭峰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他的目光还没有离开郭峰,他这一看不打紧,但同学们却把头扭过来看郭峰,而且只是看,一句话也没有,这情形郭峰多少有点不自在,当他只能装作没事人在哪里干坐着,心里骂老师的已不止十八代了,可能连他将来的儿子都骂了,但你在心里骂,别人不知道。老师的眼光如果不被出现在门口的班主任吸引过去,估计他们今天非把郭峰看穿了不成。数学老师和班主任一阵耳语,从侧面看好像两个人在接吻,他们说了一会,数学老师进来的时候就直奔郭峰了。郭峰知道她又要教育自己了,不过,这会他一会一点都不生她的气,反而有点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估计今天一定有事发生,不是他出事,就是数学老师出事。他刚才在心里想,如果这个变态狂还继续盯着自己看的话,他会上去把他的眼睛摘下来,从四楼扔下去,如果还没摔破的话,他会下楼补上两脚,让它死无全尸。其实还真是这眼睛该死,去过没有这眼睛,估计他也不会看的那么远。
解决了数学老师的麻烦后,有引来了班主任的麻烦,他这一天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怎么应付各科老师的盘问上了,他现在说谎比说真话还顺口,被老师盘问的次数多了,只要老师一开口问你干嘛去了,他的脑子里会自发蹦出好几十个答案,只有你选其中的几个就行了,虽然他知道老师不信,但老师只要不继续追究就行了。今天他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这几天他一直按时上课,不迟到,不早退,课堂上也没影响他人,班主任找他有什么事了,他猜不透。
“峰儿啊!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班主任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一直叫郭峰”峰儿”,在家里也这么叫刚开始郭峰有些不自在,他觉得叫他“峰儿”有些娇气,不过被叫多了,听着也就习惯了。
“鲁阿姨你说吧!”郭峰在没人的时候也不叫她班主任,也不叫鲁老师,而是直接叫鲁阿姨。
郭峰其实一点都不讨厌鲁老师,只是觉得她有些唠叨,甚至比他姥姥还唠叨,他把这些归罪于更年期综合症。其实鲁老师脾气挺好的,在家的时候像对待儿子一样对待他,只是在学校的时候对他要求很严格,为了让他把学习提上去,她还专门让子雅教他,那些代课老师也收到了鲁老师的旨意,让他们多关注郭峰,还说郭峰是她的干儿子,所以这学期一开始,那些老师都很关照他。郭峰能理解鲁老师的良苦用心,这学期他也减少了校外运动,但自由习惯了的他一下子还是不能根除这些坏习惯,这一点,鲁老师也曾经偷偷地暗示过他,可以适量的放松一下,她强调了适量。
“子雅本来每天放学都是她爸爸接的,但她爸爸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大概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吧!而我正好也有事,咱们学校组织了一次观摩教学,要派出去几个教师去外地学习其他学校的办学特色,也要引进外地的老师来咱们学校,这对每个老师都是一次机会,被选中的老师不仅会被人尊重,而且他还有机会被推选为省级示范性老师。我是语文族的代表,可能要出去一周左右,我这一走,家里就剩子雅一个人了,我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吃饭都成问题,所以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先让子雅去你家,你也可以回去住一段时间,你姥姥说你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子雅住在你姥姥哪儿我放心,况且放学有你给她做伴我也放心,这是我给你姥姥也说了,但我还是应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郭峰以为班主任叫他来又是思想政治教育,才知道是这事,这个忙对他来说求之不得,反正姥姥也挺寂寞的,让这个疯丫头过去陪陪她也好。
“好的,反正家里有很多房子也空着,她来了正好。也可以陪陪我姥姥,给她解解闷,我又时常不在家,她老人家一个人挺孤单的。”郭峰说起姥姥时眼睛里闪着泪花,鲁老师听恩师说过,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看来他真个孝顺的孩子,一说到姥姥就说到了他的痛处。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放学了你就陪子雅过去吧!我过会就要走了,来不及跟她说一声,你慢慢告诉她吧!”鲁老师说完就走了,郭峰也就回教室了。
刚走到教室门口,他就听见数学老师在说他的名字,他立住脚听了一会,原来是以他为例子让其他同学借鉴,不要像他一样老被班主任做工做,像这样的学生只会拖班级的后腿,将来也没多大出息。郭峰想冲进去把他和他的眼镜一起从窗口扔下去,让他赔他的眼镜一起去死吧!但他有忍住了,他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直接离开了学校,在学校大门口等鲁子雅出来。
鲁子雅和鲁老师一块出来的,她跟在她妈妈身后,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但距离太远郭峰没听到。
其实今天郭峰才发现,鲁老师不仅在教学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在生活中也做的无可挑剔,作为她的子女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今天看到她和鲁子雅走在一起,她才觉得有父母的爱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至少对他而言,别人拥有的他都没有。
“我说的话你全都听清楚了吗?别惹奶奶生气,知道吗?”鲁老师边走边嘱咐走在后面的鲁子雅,此时校门口挺了一辆黑色的车,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催鲁老师,他们都是三中的的老师。
“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鲁子雅不耐烦的说。
“走吧!”鲁老师走后,郭峰用单车载鲁子雅去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