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不信，我听说表公子就瞧了一眼，这魂就被勾走了呢。”小丫头压低声音，“现在还闹着要娶六娘子呢。”
“真的？”另一丫头捂嘴问道，“可是表少爷一直都是喜欢三娘子的呀？”
“可不是，原本是要和三娘子定亲了的，你说怪不怪？”
“呀，这下三娘子该伤心了。”
“这事你可别给人说，现在大夫人那边正头疼着呢。”小丫头说道。
“你放心，我肯定不说，算是咱俩的秘密。”另一丫头说道，有了秘密的两人更是亲密了。
可是大家宅院里哪里会有什么秘密，不消半日流言风一般席卷每个角落。
最先听到的是楚五娘，楚五娘比楚月娘大不了多少，也是十三岁的小娘子，最是爱玩闹的年纪。
这天她起了个早，打算约了四娘七娘
一块去王家娘子处逛园子。四娘七娘是庶出，院子离主院有些远也更偏了些，一路花草树木繁多。
几个小丫头就躲在花木丛中聊的开心，丝毫未察觉楚五娘的靠近。楚五娘这一听那还了的，当即就奔去了楚三娘院子里。
“三娘，三娘，”她慌乱大喊，惊得楚三娘院里丫头扑簌簌齐齐涌进院子里。
“怎么了，一大早的成什么样子。”楚三娘慢悠悠出来，今日她穿了新裁秋衣。时下最流行款式，聘聘婷婷立在楚五娘眼前。
楚五娘可没有欣赏的心思，急切拉了她便吼开了，“表哥都被六娘迷住了你还有心思在这试什么新衣。”
刘小郎君想要求娶楚月娘之事楚三娘是知道的，母亲也表示会想法子帮她，当下也不在意。
“那又如何，表哥不过一时糊涂闹着玩罢了，你也当真？”
楚五娘也是迷糊了，楚三娘最是在意刘小郎君今日怎是这般反应。
“府里都传遍了，说六娘是被邪祟附了体了，表哥不过瞧了一眼魂都被勾走了呢。”楚五娘说道，“表哥都说非她不娶了，姨母也同意了。”
流言愈传愈变了味。
楚三娘这才慌了，“你胡说什么，姨母怎么可能同意，她最是喜欢我的。”
慌慌忙忙去寻刘小郎君了。
楚五娘一时没了去处也跟了去。
刘小郎君觉着自己定是病了，相思病，自从见了那女子便忘不掉了。吃饭时想，走路时想，便是睡着了梦里也是她站在树下的样子。
他也偷偷去那小院想要看佳人一眼，奈何佳人竟一直不出来。
他怏怏地伏在几案上，丫头端来的早食点心原封不动地摆着。
“这可怎么办呀？”丫头着急，不吃饭怎么能行，她是刘家派过来专侍刘小郎君的，公子瘦了病了夫人定会剐了她不行。
“姐姐不如去求求六娘子，让她把表公子的魂儿还回来。”一小丫头建议说道。
“这样怪力乱神的话你也信？”丫头不高兴了，也不知这些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可是公子这样不正是话本子里写的被狐狸精勾了魂的样子吗？”
她说得也没错，丫头有些动摇了。
公子成日不吃不喝，还寻了纸笔作了幅美人图悬于房中天天观看，可他哪里会作画，不过是随意涂抹得像个人形罢了。
“我去找她。”
匆匆出门正和楚三娘撞个正着，两人俱有心事也没在意，各自错开走了。
丫头心急脚步便快了，不过半响就穿过大半个园子到了楚月娘的小院。
院门敞开着，两个小丫头在花圃里费力翻着地，泥土弄了满头满脸。又有两丫头搬了凳子在廊下打着络子，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丫头深吸了口气，抬脚就闯了进去。
还未到廊下便被打络子的小丫头赶来拦住了。
“我们娘子未起，姐姐还是等等吧。”很客气地让她在院子里等着。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丫头记挂着刘小郎君又不愿这样回去，硬着头皮留下来。
院中未置矮凳，站久了腿软软地疼。花圃里的两丫头亦是满脸的汗，沾满泥的手一抹，脸上顿时黑了一团。
廊下小丫头倒自在，打络子打得无趣了，又搬了四足矮几端了糕点茶水吃起来。
到底谁是主子？主不主仆不仆的。
丫头揉了揉酸软的小腿，正想着算了。那边小丫头却说了声，“娘子起来了，快去让厨房准备糕点早食。”
“娘子让你进去呢。”小丫头如是说。
她迈着酸软的腿小步进了里间，入目的是一扇山水屏风。一茜红儒裙的丫头领了她转过屏风。
眼前豁然开朗，屋中配置不多，一张长长几案，几个软蒲团。再有便是些纸笔之类摆得齐整整放着。
女子就端坐在几案后，秀眉明眸，精巧脸蛋，唇不点而朱，满头青丝柔顺垂于身后，真真是如玉佳人。
她就那么坐着，见她进来抬眼望过来，漆黑瞳孔散发聂人光芒。丫头心里一慌，面上就带出几分来。
“过来坐。”她听见女子软软地叫她，于是听话地坐过去。
“你找我有何事？”楚月娘问道。
何事？
难道要跟她说我怀疑你是狐狸精？说她勾引了刘小郎君？跟她说放了刘小郎君？
不能，她一句也说不出口。原本满腔的责问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我，奴婢听说娘子身体大好了，来看看娘子。”她憋出一句话来，又觉不妥忙又说道，“奴婢只是好奇，请娘子莫要生气。”
越说越乱，越是解释越是不对，干脆了闭嘴。
“你倒是个有心的，多谢你了。”楚月娘说着收回了探视的目光。
丫头顿觉轻松，暗暗深吸口气。
楚月娘却不再理她，慢悠悠地用起了饭，整个过程一丝声音也无。
丫头看得呆住，竟然有人连吃饭也美如画镜。
直至碗筷被收走，楚月娘起身，丫头这才想起来时目的。纠结再三，她突地爬起来绕过几案咚地跪在楚月娘面前。
“娘子，娘子，奴婢求你放过我家公子吧。”她急切说道，为了自家公子也顾不得出言不逊了。
“你在这胡说个什么？”采岂上前推开了丫头。
“你是哪房的丫头这么没规没矩，我家娘子何时出过门子，更不知你家什么公子？”采岂在楚月娘面前一向乖巧，严厉起来竟也是颇有气势。
“娘子，娘子恕罪。”丫头急得快哭了，“奴婢真是没办法了才来求娘子的，求娘子救救我家公子。”
楚月娘止住采岂，开口:“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是大夫人外甥刘家十三郎。”丫头说道，唯恐楚月娘不清楚又把刘小郎君近日种种一一说了个干净。
“胡说八道，我家娘子何时见过什么刘家公子。”采岂很是气愤，往日娘子病着府里人不理不问。现今好了，竟又使些幺蛾子来败坏娘子名声。
“奴婢也知那些谣言不可信，奴婢只恳求娘子能去见见我家公子。”丫头咬咬牙继续道，“想必公子见了娘子解了相思之苦便会好了。”
“娘子不必有所忧虑，公子已给荆州去了信。夫人一向依着公子应该很快就会上门提亲的。”
依她看来楚月娘能嫁入刘家实是积了德了，万没有不应的道理。
话音刚落，脸上骤然一疼。
丫头捂着火辣辣红彤彤的脸颊不可置信，清亮亮的眼里水珠涟涟，甚是凄楚可怜模样。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妄言？”楚月娘说道，“再者，我一闺中女子不见外男，你求到我这里是何道理？”
“诺大个刘家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想来你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采岂气得狠了，拉着丫头推到门外，招呼两个小丫头硬生生拉出了小院。
这事并没有在楚家掀起任何风浪，想来丫头也自知说错了话，没有再对人言。楚月娘院里采岂自不会说，楚三郎派来的丫头也是机灵的，大夫人派来的人忙着翻新花圃，整改灶厨整日不得闲。
楚三娘去刘小郎君院里闹了一场，可惜刘小郎君神情怏怏没有心思哄她。她自觉这样不仅不能唤得刘小郎君回头，反倒有损她名门贵女的风度，于是转而去寻楚大夫人做主。
都说女儿最是贴心，楚大夫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有些头疼。
“母亲，母亲，你快想想法子呀，表哥现在都不理会我了。”楚三娘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那样在表哥面前撒泼，表哥当然不会喜欢你了。”这是楚五娘的声音。
“母亲，你说过只让表哥娶我的。”楚三娘拉着她的手摇晃。“可不能不做数。”
这哪里是贴心，这分明是在挖她的心呀。
仆妇见楚大夫人神色沉沉，身体因楚三娘剧烈摇晃有些站不住，忙上前拉开两个小娘子。
“给荆州去信，让十七娘过安州一趟。”楚大夫人说道，“她的话十三该能听进些许。”
“十七娘子，不，刘夫人从来都是顺着是表公子，她若来了，怕是就与二房定亲了。”仆妇说道。
“母亲。”楚三娘顿时不依。
“依奴婢看表公子年少，血气方刚，见的女子又少，才会对六娘子念念不忘。”仆妇说道，“据奴婢所知表公子也就见了六娘子一眼。”
见一眼就这样了，见多了那还了的？
难道真是？
“奴婢的意思是，可以带表公子出去游玩，或许他就忘了也不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