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宴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继连吟一曲舞毕,琅姬、丝兰、绿萝、叶瑶也依次上台秀出了自己的美艳舞姿、动人歌喉、琴书技艺。作为本届群芳宴的最大热门人物柳叶压轴出场,一曲飒爽剑舞惊艳全场,奕奕神采却不失婀娜轻盈,曼妙神韵中透出强大的气场。
与繁华胜景的秦淮河相反,那位曾经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倾世佳人柳茹儿,正蜗居于凤仪坊后院的简陋小屋内。小屋唯一的窗子被木板钉死,院外明亮的月光透过木板的缝隙洒落进来,依稀可见一个蜷缩地上的身影。尹沫和阿骊伏在小屋屋顶,掀开两片瓦,当月光从掀开的瓦缝中直直射入屋中时,蜷缩着的黑影立刻滚到另一边的角落,以躲避月光的照射。
静静的夜里让风吹树叶的嗖声愈发明显,尹沫和阿骊意识到今夜也有一位来探访柳茹儿的黑衣人,俩人相视一望,转身离去,偷偷躲在不远处窥察。只见果真有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色身影正翻过小屋旁边的屋顶,趴到小屋屋顶看屋内的柳茹儿,或许是一个不下心,屋顶的一片瓦落地,“啪”一声之后,是一个尖锐的女人声吼叫道:“宝珠,我的宝珠!我的宝珠……”声嘶中带着惊恐及绝望。
尖叫声惊动了看守后院的人,两个小丫头赶忙跑向屋内,而屋顶的黑衣人似乎丝毫不怕被发现,迟迟没有离去,直到屋内的尖叫声停止了,黑衣人才慢慢起身,离去。尹沫向黑衣人追去,而阿骊则继续回到屋顶,看到屋内的那团身影死寂一般盘腿躺在地上,而屋顶上的砖瓦多了几条深深的抓痕。
尹沫从黑衣人的身行看出,黑衣人是个女人,功力并不好,丝毫没有发现被人追踪。只见黑衣人跑到秦淮河边,纵身一跃落入河中,再不见踪影,仿佛她就是从水里来的,让尹沫心头一惊。
回到芳园,散宴已经结束,宾客也早已散去,只有几个侍女正在收拾正堂。
曾经风华绝代的南国名伶,如今却成了被人唤的疯妇……阿骊不由地深深一叹。幽幽的箫声从船头传来,勾起了阿骊本就万千感慨中的无限愁绪。怎奈阿骊这个天生乐天派不知愁滋味,只觉心中烦闷,听着箫声越听越憋得慌。
“啊!憋死了!”阿骊起身走到船头,只见一席蓝衫随风而飘,吹着洞箫,双眼深沉凝望不远处的一艘船舶。想不到竹山的萧艺竟比琴艺更胜之。
“竹山兄!”阿骊走上前。竹山与阿骊因都喜音律,这几日在芳园的相处虽不是特别多,但也生出了一种心心相惜的情谊。
竹山放下手中的洞箫,回眸挤出一丝笑意,“呵呵,阿骊是你呀。”
“你这萧吹得好,但听着难受!”阿骊坐到竹山身边。
竹山没有回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洞箫,一下子阿骊的心更觉着憋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音与人心意相通,心之所想,音之所乐,能起愁绪,亦能遣之。”尹沫走到竹山身边,笑道:“何不以乐遣之?”高明的音律与奏者心灵相通,奏者或欢喜或哀愁的情感都能反应在音乐中,而这音乐也能影响奏者、听者,既然如此,为何不以音乐舒遣愁绪,化愁为乐,音乐本就是给人带来美好与希冀。
听得尹沫一席话,竹山灿然一笑,知音者,知心也。
竹山拿起洞箫,畅然之乐升起,尹沫拾起留在船头的青玉酒盏,相互敲击,迎合箫声,阿骊也耐不住性子,也欲发声和之,却不见周遭有可用之物,便兴之所至用身体起舞,用肢体与船板的声音和之,自创另一番悦耳之音。
原先的屡屡愁思到现在的畅然洒脱,竹山的箫声声声入了不远处的船舶内。
这艘船舶外观看来质朴简单,但船屋内却别有一番洞天,内饰精致,布局精巧,绿萝坐在桌旁,桌上是那个玉锦绣盒。今日散宴结束后,绿萝随这位在宴上为她阔绰出手的贵人上船作陪。坊主告诉她,夺得群芳宴的头魁不仅需要美貌和技艺,更需要有权贵的支持,而这位皇室的贵人正是尚佳人选。绿萝自然知晓其中的利益关系,秀园是富商南氏家族的产业,自己不仅仅是秀园招揽生意的歌姬,还是拉拢权贵的礼品,佳丽随权贵外出自然是会降低身价的,但于秀园而言,拉拢这位贵人远比夺得头魁重要。今夜的作陪也仅仅是以礼相待的陪,绿萝弹奏一曲之后,贵人便离船回去了,只余绿萝一人。
绿萝打开绣盒,华贵非凡的盒内盛着一片嫩绿的叶芽儿,绿萝拿起叶芽儿,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经在船上独独地呆了几个时辰,因为不想回到芳园,不想回到被现实囚禁的自己。
芳园的船头,尹沫、阿骊、竹山三人奏得正尽兴,竹山一个宫角收尾,三人畅然而笑。尹沫拿起酒盏,欲倒酒痛饮,怎料酒盏内未余半滴酒。这一阵场景又是惹得三人一阵笑。
“果岭村带来的果酒,已倒置七日多了,涩味殆尽,我去取来!”阿骊兴奋地说着,转身跑回船屋。
阿骊兴兴地穿过廊道,奔向西堂,却见一个略感熟悉的人影晃晃着从芳夫人的偏堂方向疾步跑来。阿骊走近些看清那人模样,正是柳叶,也就是果岭村的红束姐姐。
柳叶疾步跑向阿骊的方向,不时地回头张望,许是过于慌张,竟未看见跟前的阿骊,一头栽到阿骊身上。
“啊!”柳叶低声惊叫,看得出是在尽力压住自己的慌张。
“红束姐姐,是我。”阿骊也早已知晓柳叶就是他的红束姐姐,却是现在第一次近距离当面见着红束,与果岭村时的亲和温暖不同,眼前的柳叶浓眉粉黛,花颜明艳。
柳叶见着阿骊,不自觉地心一下定了不少,说道:“阿骊,陪我回去,快陪我回去。”
“好,好!”看着红束姐姐慌张失色的模样,阿骊来不及多想多问,送她回东堂。
到了东堂,阿骊停下了脚步,刚要开口,柳叶已疾步入堂,阿骊好似只听得一声“阿骊”。
“红束姐姐原来也可以这么漂亮啊,只是没有了红发带的青丝上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那慌张的模样是怎么了呢?”阿骊暗暗想着,走进西堂的屋内,从床底下取出果酒,还准备从包袱拿一些师娘做的小食下酒,可刚一打开包袱,阿骊就呆住了,原本闪烁着的玉盏竟恢复了原本的暗灭,死寂一般。
阿骊带着一小瓶果酒回到船头,斟了一杯给竹山,竹山一口而下,似乎是诗兴大发,刚要起身张口,却突然昏睡过去。
“师兄,玉盏灭了!”阿骊扶着昏睡的竹山,他只能坏了这雅兴,把竹山醉晕。
根据玉盏之前的指示,以及近日打探到信息,基本可以确定羽麟珠的散片就在东堂,而且它正利用着人们对于美貌、荣宠的欲念而酝酿着什么,如今却显示出它已不在这里,究竟在他们离开芳园的这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