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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焚琴煮鹤

这天,钦宗正在指挥着官兵守城,临时负责生活的司务长——赵栋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跪禀道:“皇兄,咱们的粮食已经吃光了啊!常言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这么多的守城将士,不能饿着肚子哇!怎么办呀?”

钦宗问:“市民的捐粮也都用完了吗?”

“唉,这十几天都是吃的市民捐献的粮食呀!现在也吃完了哇!况且,市民们家家户户也都断炊了啊!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捐粮一说了哇!”赵栋哭丧着脸说。

于是,钦宗咬了咬牙说:“唉,没办法!时艰真是把我们逼到了山穷水尽、焚琴煮鹤的地步了哇!唉,为了活命,为了守城,你就速速带上一队人,到艮岳去捕杀梅花鹿、猴子、大象、天鹅、朱鹮、仙鹤什么的,以作充饥的权宜之计吧!”

赵栋领旨而去了,可他们到了艮岳,听着那可怜兮兮的鹿鸣、猿啼,看着那蹁跹起舞的鹅飞、鶴翔,他们怎么也下不了宰杀之手哇!就这样,几经周折,几经反复,他们才不得不泪流满面地欲动手宰杀这些活蹦乱跳的珍禽异兽!

然而,正当赵栋他们动手扑捉这些人见人爱的珍禽异兽的时候,那个负责管理艮岳的老官员突然从艮岳大门外一路哭叫着跑了过来,连连大呼:“哎呀呀,这些白狐、羚羊、大象、梅花鹿什么的,还有那些朱鹮、白鹳、天鹅、仙鹤什么的,可都是上皇最最宠爱的珍禽异兽啊!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地乱逮乱扑杀哇?

赵栋慌忙耐心地解释:“嗯,老人家,现在我们独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所以皇上才不得不忍痛割爱,作出了这焚琴煮鹤的决定哇!”

“那是不是上皇知道?你们是不是请示了上皇?”老官员依旧怒不可遏地大吼着。

赵栋又连忙耐心地解释:“嗯,是这样的老人家,因为事情紧急,皇上还没有来得及给上皇沟通呢。不过,即便给上皇沟通了,上皇也不会不同意这样做的!因为,这是目前解决粮食危机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呀!”

“不行!这些珍禽异兽是上皇亲自安排本官在这里管理的,没有上皇的旨意,任何人不能动它们的一根毫毛!”老官员发疯了,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赵栋一看这位老官员这么蛮不讲理,心里也很窝火,就针锋相对地大声喝道:“这里有皇上的圣旨,还不行吗?我问你,现在是皇上当家还是上皇当家?你到底听谁的?”

这位老官员一看赵栋这么耍横,心里更加愤怒,就大吼一声:“哼,我谁的也不听!这些活蹦乱跳的珍禽异兽就是归我管理的,它们与我朝夕相处,处出了感情,任何人都休想宰杀它们,不然,老夫就给你们拼了!”

赵栋一看这老官员性情执拗,钻起了牛角尖儿,认起了死理,知道耍硬的不行了,就想换个法儿,来点儿软的;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手下的一名侍卫就大喝一声:“哼,你这老头儿,居然敢抗旨不尊!看我先把你拿下,你还能不能阻挠我们的宰杀行动!”

“哼,不要你拿下了!我看我这糟老头子也无力保护我的这些珍禽异兽了!”这么说着,就留恋不舍地朝那些珍禽异兽们定定地看了一眼,声嘶力竭地大呼道:“伙计们,我亲爱的伙计们,老朽势单力薄,想保护你们也无能为力了,那咱们就同归于尽了吧!”老官员这么说着,居然狠狠地一头向一棵大树撞去。只听“咚”地一声,脑浆迸裂——老官员就这么溘然长逝了!

赵栋遗憾地连连顿足,后悔不迭,蓦地伏屍痛哭起来。

随行的一帮侍卫、官兵们动手扑杀起珍禽异兽来。一时间鹤飞鹅叫、鹿鸣猿啼,珍禽异兽们惶恐地哀嚎着、奔跑着、逃匿着,但是,这些可怜的动物毕竟不是万物灵长的人类的对手,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惨遭宰杀的厄运!

这天夜里,汴京南薰门外火炮吼鸣,硝烟弥漫,金军又在组织着新一轮的进攻。

金兵像猴子一样爬上云梯,但刚刚爬至半腰,就被守城宋兵适时而放的滚木、礌石击得呼爹叫娘地栽了下来。

金军的这一轮进攻被迫暂时停歇。

这时,炊事兵把饭食送上了城头来,抱歉地说:“大家就将就着充充饥吧,没粮食了,一人一勺鹿肉!”

吴大戈端着盛鹿肉的碗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着,调笑道:“好口福哇,咱们吃上正经八百的山珍野味了啊!以前在樊楼吃的什么狗屁鹿肉呀,据说都是死驴肉哇!”

小云赌气地用筷子敲着吴大戈的脑袋,抱怨道:“都到啥成色了,你还这么没正形儿!”

吴大戈悄悄对小云说:“光这样死守,不等金兵打过来,我自己就急疯了!你听着,趁今晚吃的鹿肉有邪劲儿,我就带着敢死队去偷袭敌营!”

小云闻言大惊:“那、那这么大的事儿,总得给皇上禀报呀?”

“不行!一禀报准不让去!”吴大戈摇着头说。

小云又说:“那起码也得给我姑娘、姑爷说一声吧?”

“也不行!你一说也一准去不成!”吴大戈态度坚决地说。

小云焦急地嚷:“那、那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吃过饭睡一觉,半夜随我去偷营!”吴大戈瞪着牛眼,不置可否、斩钉截铁地命令着。

此时,在瑶华宫内的一张餐桌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鹿肉静静地放在那里,一边还放着一双筷子。

徽宗撅着嘴在一边傻傻地坐着。他神情呆滞,泪流满面。

坐在一边的玉福看了看正在伤心的父亲,轻轻地劝说道:“父皇,反正事已至此,你难过也没用!你就吃点儿饭吧?身体要紧哇!”

徽宗捶着胸脯连连叹息着:“唉,我羞愧啊!我难过呀!我心疼呀!我吃不下哇!”

郑太后看了女儿一眼,缓缓地说道:“玉福,你就别催你父皇吃这鹿肉了啊!你看,前天把他最最喜爱的奇石给砸碎当礌石了;昨天,把他最最钟爱的嘉木给锯断当滚木了;今天,又把他最最宠爱的梅花鹿给宰了吃了!他现在能不心如刀绞地难受吗?”

玉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也是!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也怪不得桓哥儿呀!若不这样做,守城将士就得饿肚子,就没有滚木、礌石阻挡金兵,汴京就保不住,大宋就完了哇!”

“唉!这都是我作的孽、都是我惹的祸、都是我造的罪哇!”徽宗后悔不迭地连连顿足、一声接着一声地长吁短叹起来。

当天夜里,在汴京南薰门一侧的一所小房子里,吴大戈和小云都在佯睡。小云是眯缝着眼,不时地偷偷打量烛光下的吴大戈一眼;吴大戈则是假装鼾声如雷的样子,高一声低一声地打着呼噜。

就这样过了许久,小云轻轻地叫了一声:“吴大戈,你睡着了吗?”见无有回音,便轻手蹑脚地起了床,悄悄开门欲去。

就在小云即将出门之际,不料吴大戈忽然喝问:“你干什么去你?”

小云一惊:“啊,你、你原来醒着?”

“你不也没睡着吗?干啥去?是不是去通知你姑爷?”吴大戈厉声喝问。

小云连忙解释:“俺是想通知姑爷,让他跟你一起去偷营,也好有个照应啊!”

“不行!你一通知他,他准说不让去,让死守着!弄得俺也去不成了!”吴大戈折身起床,态度坚决而蛮横地说。

小云耐心地解释说:“让死守着就有死守着的道理!你想,上次你偷营成功,斡离补吃了大亏,这一次他们能不做好准备吗?”

“上一次是斡离补,这一次是粘木喝了嘛!”吴大戈不服气地辩解着。

“同是金军元帅,他们能不通气?再说,听说这个粘木喝更是诡计多端、非常地狡猾哪!”小云依旧非常担心地说。

豪情满怀、信心满满的吴大戈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我说媳妇,你怎么光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们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敢死队员,都跟陆小丑一样,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怕什么?放心吧,我们是准能偷袭成功的!不但可逮他几个酋长,弄不巧还能把粘木喝给捉来呢!”

“不管怎么说,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心脏老是“嘭嘭”地跳,跟打鼓似的!”小云皱着眉头说。

“哎呀,这人要是心不跳,还不能活了呢!好了好了,别疑神疑鬼的了,好媳妇,快快准备,咱们一起去!”

“不!我还是给我姑娘说说去!”

小云说着就欲开门而去,却被吴大戈强行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其拉住;又蛮横地顺势往房里一推,小云便踉踉跄跄地跌倒在房内了。

吴大戈执鞭快步出门,顺手将门落锁,把小云锁在了房内。

小云慌忙爬起来去开门,可怎么也弄不开,方知已经落锁。

小云在房内焦急地大叫:“吴大戈,你这个倔种,劝你你不听,强行地去偷营,你、你千万要小心啊!”

在南薰门城楼一侧的城堭上,手执双鞭的吴大戈急急地来到这里。

小丑和十几名敢死队员都换上了夜行衣,执刀在手,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大家这时一看吴大戈来了,便纷纷异口同声地说:“吴大侠,俺们已经准备得车马炮齐了,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呀?”

吴大戈点了点头,又重重地看了看小丑,态度严肃地问:“小丑兄弟,你过来是不是丁大侠、月姑他们知道?”

“他们不知道,我按照你的吩咐,守口如瓶,偷偷地来的呀!”

“你师姐知道吗?”

“知道。”小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吴大戈气呼呼地嚷:“还说守口如瓶呢,她花想容一知道,丁信他们不都知道了!”

“不会的,我让师姐起誓,‘坚决不对任何人说’,之后,才告诉给她的。”小丑撅着嘴说。

吴大戈闻言点了点头,就向敢死队员们大声说道:“在出发之前,俺老吴还想魔道两句!弟兄们,咱们这次偷营与上次不同,上次是李纲大人支持让咱们去的;而这一次,是咱们自发地前去偷营劫寨!也就是说,咱们的行动不受皇上支持!弟兄们,越是这样,咱们越要‘不吃馒头赌囊气’!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圆圆满满地完成这次劫营任务!我们出城后,要少说话,见机行事;到了敌营,逮到酋长就捆起来,记住,一定要塞上嘴,以免他们咋呼!再就是,若能逮住粘木喝更好,那咱们的这一仗就算赢定了!”

“听从吴大侠吩咐!”敢死队员们精神百倍地齐呼。

于是,他们将一根粗粗的长绠从城头上鎚了下去。敢死队员们扯着长绠,矫若游龙般鱼贯而下。

待到大家都下到城外,吴大戈率领他们猫腰迳行,迅速消失在薄雾缭绕的夜幕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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