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体现出自己的价值,秦争早早的醒来,准备找些野果来献给剑白。
在他的认知观念里,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早晚是会被抛弃的。
他不想被剑白抛弃,为了那一剑,为了那一只烤兔,为了那一声师傅。从来没有体验过亲情的他,对于七天之后的事情,有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去妨碍到剑白备战而已。
于是,当剑白醒来的时候,便见到,用树叶垫底、摆放着的三五个青涩的野桔子,还有那蹲在远处,眼神有些忐忑不安的秦争。
“我还以为你能找些像样点的野果,要知道秋天可是果子丰收的节气。”
秦争闻言,顿时埋下了脑袋,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做好,他开始有些连他自己都讨厌起自己来。
“抬起头来,再将你的左腿伸直。”
剑白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抬头是为了让小秦争不要做个自卑自弃的憨货,伸腿则是为了看看小秦争受伤到底严不严重。
秦争小脸通红,他抬起了头,但却不愿伸腿,“师傅,我还能走!”
“那你走走试试?”剑白不置可否道。
秦争闻言,面色不经为之一难,但不多久,他还是咬牙依靠着右腿作为支撑缓缓的站起。本来以为这次受伤会和当初被一字眉揍时一样,等缓和些时候,自然就能行动自如,可现在看来,是他想法太天真了。
疼,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疼,可他不能走动的话,就不能再跟着剑白。
因此,他尝试着动步,然后在左脚接触地面刹那,他只觉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痛觉,直接从左腿骨骼中爆发,瞬间便传导至他全身每一处角落。
很快,他重心失守,摔向地面。
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来得及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便已经倒在了突然而至的剑白腿上。
剑白没有立即出声,而是沉默着将秦争放在自己背上,并将其背起,这才道:“好像你还没弄清楚一件事情。”
“是什么?”秦争低声道,他没想过让人背他,或者有人愿意背他,从来没有。
“师傅可不是什么狗屁主人,师傅是亲人,足以用全部信任去依靠的正面角色,你不要仍将你那套主仆间的生活方式用在我身上,好不好?这会让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在欺负人。”剑白如是说道。
沉默良久的秦争,只用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却不知就是如此短促的字音,都带着些许哽咽。
“还有,哭鼻子的小家伙,大家都喜欢揍!”
闻言,小秦争立即收声。
剑白深吸了口气,转换了下心情,这才再次朝着彤云镇走去。
临行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手里多了一枚青涩的野桔。
“嘶...都说了这玩意儿酸的要命,而且还是没成熟的时候摘下的,你这是想要了师傅的老命吗?!”
“扑哧。”
身后传来这样突然发笑的声音,剑白忍不住扭头回望,秦争却又立即规规矩矩的收起了笑容。
剑白不经打趣,道:“对嘛,人就该多笑笑,一个喜欢笑的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不过,要你就喜欢做一个倒霉蛋的话,自然得另当别论了。”
小秦真默然,心里却暗自记下剑白的教诲。
“哦,对了,那一字眉的混蛋,宅邸在哪儿,整好待会咱师徒两连客栈钱都给省了。”
剑白忍不住问道,他住哪儿倒是没什么区别,可秦争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要是夜里着凉,他可没心思去给秦争问诊、煎药什么的。
“师傅,要不,咱们就不回去了。”
秦争怯生生的提议道,一来,他不愿见到那些曾经被他伤害过的熟悉面孔,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点,他实在不想剑白去迎战。
“不回去?”
剑白忍不住脚步一顿,缓缓的将秦争放在道旁的石墩子上以示郑重,这才道:“傻小子,今天师傅就先教你一样叫做意气的东西。常言只道是书生意气,但作为一个武人同样不能缺少了这种的气节,因为它是一种忠实坚定的信仰,是驱使我等行动并作出成果的根源所在。意气无所谓好与坏,更不在乎大与小:你可以视那一怒冲冠为红颜的君主行为叫意气,也可以说那卧薪尝胆的囚徒叫意气,但绝不能管那种临阵脱逃,抛弃责任的家伙也是意气的一种体现。”
顿了顿,望见眼睛里仿佛多了某种东西的小家伙,剑白忍不住露出微笑道:“先不说此次决战,乃南北两域最为顶尖的剑道之争,是为师意之所向,单是敌我双方所背负的责任,就绝不允许我们中有任何人选择逃避。”
秦争若有所悟的点头,道:“所以,师傅的意思是,你们看对方都不很顺眼,一定要掐架,而且为了面子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就算明知输的可能性很大,还是要上?”
“呃......”
剑白忍不住两眼一瞪,想到刚才他还在欣慰秦争悟性不错、竟然一点就透。可此时却发现这不过是他的误解之后,不经让他老脸一红。
将意气归结为赌气,面子什么的,貌似也对,他竟然有些无从反驳了。
“师傅,那是什么?”
正当剑白还在纠结,到底要如何才能给小秦争树立正确的三观之时,却闻见秦争如此问道。
所幸也算是个不错的下台阶方式,剑白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目光顺着秦争小臂所指,眺望而去。
只是他那原本神色还算平静的脸上,在望见那远处出现在视线里的事物之时,却不经双眼微微眯起。
“看来,不光只有我心急,对方同样来的不晚。”
“这么说,那便是敌人留下的么?”
剑白扭头望着秦争询问的眼神,忍不住笑道:“你可也不算太笨。”
前方有什么?
那时一条光线,一条悬停在半空,只有成年人齐腰高低的光线。
此时正值清晨,光线上挂着的露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就像是点点水晶,显得离奇且美丽。
剑白重新背起秦争,然后便继续朝着小镇走去。
光线拦住了路,可他却想要进入小镇,自然要堂堂正正的穿过光线。
当然,也有好多种法子,能够避开这么条不算太过起眼的光线,只是一旦已经猜出留下光线之人的身份,剑白就情不自禁的摒弃掉了那些看似轻松许多的办法。
他施施然来到光线前,然后看似轻松随意的冲着身前的光线并指一点。
“嗡!”
陡然,一声刺耳的颤鸣响起,光线之上的露珠瞬间被震成一片水雾。不过,这样的颤鸣并未持续太久,便伴随着一声如同琴弦断裂之声,光线被一分为二。
饶是已然知晓剑白是个了不起的剑客,见到此等神仙般手段的秦争亦不经瞪大了眼睛。想到这样厉害的剑客,竟然已经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师傅,他就忍不住眼中露出兴奋之意。
“哗”、“哗”、“哗”......
那是道旁树木折倒所发出的声音,秦争闻声不经扭头回望,便见到身后以两丈有余的宽度、成年人齐腰的高度起始,但凡存在于其切割范围内的树木滕蔓,纷纷只立着了一个个唯有成年人齐腰高低的桩子。
不难想象,这些都是那条光线被剑白两指点断之后所造成的后果,放眼一望,其破坏长度目力难及。想到剑白就是要与这样的敌人进行生死决战,他就忍不住小脸一白。
“师傅,咱们还是别回小镇了。”
好长时间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秦争,忍不住弱弱的出声提议道。
剑白还以为自己不动声色的露了一手刚柔并济的剑指乾坤,已然镇住了背后的小徒弟,却不料,貌似对手的招式太过华丽,以至于秦争对他此战获胜这件事情,已经从有希望,变成希望渺茫了。
他无奈摇头叹息道:“所以我说,刚才就招式境界而言,是为师更胜一筹,这样的事情,你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咯?可好歹为师也教你了意气这种东西,就算你眼窝子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该明白你这提议简直比市场里的大白菜还要廉价。难道是你眼睛太大,多占用了脑子的空间,所以才会这么笨么?”
“......”
秦争无言以对,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难道眼睛大真的对脑子有影响?
......
彤云镇很穷很偏僻,在一字眉有条不紊的剥削下,唯一还能看的过去的住处,自然就只有他本人的大院了。
不过,正所谓树倒猴孙散,此时的一字眉府上已经绝对再找不出一丝值钱的东西,甚至就连有些用处的瓶瓶罐罐都被哄抢一空。怕是有人家尚有余钱准备修缮住处的话,这里的院墙砖瓦都要一并跟着遭殃。
院子没了主人,自然更留不住仆人,但此时一名面若刀削,神情冰冷的黑衣男子,却正好巧不巧的坐在后院的一张石凳之上。值得注意的是,他身边也有一把剑,一把无鞘利剑。
刀剑无鞘,自然锋芒毕露,比起剑白给人的剑侠风范,这个人却更有些接近杀手、刺客这类令人不喜的气息。
他正闭目调息,但却突然睁开了如同苍鹰一般的锐利眼睛。
旋即,他扭头望向彤云镇镇口方向,嘴角不经掀起一丝弧度,“直接越过了那道线么,倒是有些气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