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凌溪镇阴雨绵绵,谢漪然撑着伞走在小道上,枯黄的树叶随着并不猛烈的风飘落,整个街道湿漉漉的,谢漪然的心情也是如此。她奉命去车站接周肃,陪他到凌溪一中办入学手续。周家嫌丢脸,让周肃一个人来,但谢家觉得周肃还是个孩子,得有人陪,于是就任务就落到了谢漪然肩上,为此她还特地请了一天假。
周肃没有带伞,淋着雨站在出站口,看着一个撑着正红色雨伞,身穿米色长风衣,黑色细跟高跟鞋,提着咖啡色杀手包的女子缓缓向车站靠近。他觉得那是谢漪然,尽管那把红伞压得很低看不清女子的脸。就是那种感觉,成熟却不沉闷,谢漪然给他的感觉。
“喂,下雨不带伞,在这儿淋着,你是在表演行为艺术么?”谢漪然用伞柄戳了下周肃的胳膊。
正在如痴如醉观赏红伞女子的周肃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了一身便装的谢漪然。“卧槽,谢金砖,你想吓死我呀,来了都不给个铺垫。”
“还铺垫?你只要动动眼珠子前后左右四处看看,就能发现我了,谁让你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谢漪然说着把伞往周肃那边移了点。
周肃干脆夺过伞,把谢漪然拉到自己身边,又十分自然勾住了她的肩。“哈,原来你不穿高跟鞋比我矮这么多呐,隔壁搁你肩上挺舒服的……不过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你不是要陪我去学校办手续的么。”
“我穿成哪样了?”谢漪然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卫衣,浅色破洞牛仔裤和一双黑色帆布鞋,“不可以吗?”
“装嫩!你这个年纪就该踩一双12厘米的高跟鞋在办公室里风驰电掣雷厉风行,怎么能穿帆布鞋啊,这都是小姑娘穿。”印象中的谢漪然还是那天那个成熟的金砖姐姐,眼前这个扎马尾的谢漪然,要是不知道年龄,说她十八九岁,周肃都能信。
“你有病吧,我是24不是34好伐,我还是个年轻女性好伐,办公室里的大姐还叫我小姑娘的好伐……”
“好好好,我错了。”周肃开始嬉皮笑脸,“那不是要去见学校领导,我觉得你应该穿得正式点嘛。”
“穿得正式点假扮你妈?对不住,这个真装不了,要是后妈还有可能。”
“哎哎,你说啥呢,什么后妈,你是我老婆!”周肃脱口而出。
谢漪然还在后悔说了“后妈”,玩笑有点开过头,突然听到这句,着实吃了一惊,她转头看了眼周肃,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周肃握紧了撑着伞的手,假装镇定自若,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了节奏,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搭在谢漪然肩上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自然。他不断地偷瞄着谢漪然,谢漪然却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周肃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另一只手,顺便揉了揉鼻子。
两个刚才还在互相调侃的人就这么静了下来,谢漪然打了车,把周肃塞进后座,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一定生气了,周肃想,可是也没说错话啊,名义上不就是老婆了,虽然精确点应该叫未婚妻……女人心果然好难懂。
凌溪一中新校区坐落在郊区,05年刚搬过来的时候,周围除了建筑工地,什么都没有,人迹罕至,十分荒芜。当年谢漪然“有幸”成为第一批入住新校区的学校,惊叹过设计新颖的教学楼,也被疏于安保的宿舍楼惊吓过——有个建筑工地的工人晚上爬进了女生宿舍,幸好宿管阿姨及时发现,没发生更可怕的事。
这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谢漪然付了钱下车,望着熟悉却已老旧的教学楼,脑海中闪过几个高中生活的片段,不禁有些唏嘘。周肃跟着下车,关上车门,出租车呼啸而去,又只剩下了他俩。
还记得那一年,考上重点班的谢漪然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校门口,抬头望着学校上方的天空。那时候的凌溪一中充满生机,充满一切可能,她眯起眼睛向着太阳许愿,希望自己能顺利完成学业,进入自己梦想的大学。可惜愿望没有实现,凌溪一中也差点成为了她的梦魇。此刻的谢漪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强迫自己不要回忆往事,专注一点,办完事马上离开。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服,走进了学校。周肃立刻跟了过来。
“一会儿和校长说我是你表姐。”谢漪然终于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好不容易开口了,却说了这个,看来真的生气,周肃小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没生气啊。说是表姐方便呗,撒个谎能省去不少麻烦事,我和你这关系一句话解释不清楚。”
“没生气那你怎么之前突然就不说话了?”
“我心情不好罢了,不过跟你没关系。”谢漪然还在担心乔夏,她不知道前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乔夏没主动联系她,她也不好意思问。
周肃咬了咬嘴唇,把一肚子疑惑憋了回去。
手续办得很顺利,填完资料盖完章也没花多少时间。周肃果然不能住校,谢漪然求了校长几次还替周肃保证以后不犯事也没有用。周肃倒是没什么想法,大不了外面租个房子住。校长问他要不要今天就开始上课,周肃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下谢漪然发了愁,能让周肃去哪儿?看来只能带回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