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里面已有二十来个人在狂舞了,彩灯闪烁,音乐震耳。
黄毛指了指舞池当中的一个人,凑到我耳边说:“那就是他,是个金主。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本事儿了!”
他的话音透出几分猥琐。
灯光闪烁不定,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头摇晃地厉害,身子如蛇般扭来扭去,具体的样貌根本看不清楚。
包房里换气系统不太好,空气很浑浊。我立刻觉得鼻子不畅,眼睛也轻微疼痛,有一种流泪的冲动。黄毛又叮嘱我几句,就挤入了舞池,可能又去拉生意了。
我找了一张靠着角落的沙发坐了下来,前面的桌几上摆着酒水。不过鉴于刚才詹元柏的提醒,这里的酒水很多是下了药的。我虽然很渴,也只好作罢了。
我顺着刚才黄毛所指的方向寻找蚊子,还是没能看清楚,但我看清了蚊子正对着舞池里一个女人乱扭。
这个女人看起来瘦骨嶙峋,但跳起舞来,浑若无骨,似一条小蛇般,既美丽又邪恶。相比于她,其他的女人都变成了四肢僵化的木乃伊。她无疑是舞池中的亮点,神智清明的男人都留意着她了。
她原本是和一个黄毛小子一起大跳热舞的,几个男人包括蚊子纷纷围了过来,肆机想挤掉那小子。黄毛小子苦苦支撑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接替的男人也很快又被别人挤下来了。
那女人对这一切浑然不顾,自顾自地跳着她的舞。眼睛半合,朱启微启,灯光掠过她脸,那么妖冶的美丽,令我都怦然心动。男士们暗中较量,轮流败下阵来,最后蚊子终于挤了进去,于是大家都纷纷散开了。
我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我终于看到了蚊子。他中等个子,穿着的衣服甚为花俏,在黑暗中也会闪闪发光。
他的舞跳的并不好,相比于摇曳多姿蔓草似的舞女,他就象一块木头,只能算是会几下蹦蹦跳跳。
他的身子渐渐地贴近那灵蛇般的身子,不太老实的双手,先是搂住了那女人的腰,然后开始在她周身上下游动了。那女人似乎对他甚为中意,放慢动作配合着他,两人在舞池似纠缠一起的蛇舞动着。
我再看其他人,也是极其暧昧地揽在一起跳舞。我不知道,舞池中的女人到底是詹元柏安排的棋子,还是男女间荷尔蒙作用下的臭味相投?
她到底是不是詹元柏的安排呢?我真想给他打个电话,但也知道此时此刻,这是不明智的举动。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珍妮花也是非常喜欢跳舞的,想必她就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认识蚊子的。
这样的场合!
我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垂下头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突然,我的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抬起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微胖,堆着一脸的淫笑,说:“靓女,第一次来呀,以前没见过呀。”
我心里有点紧张,脸上却装出一副傻笑,说:“是呀。”
小胖子又问我嗑药没有呀?我指了指身旁桌子上的一个空杯子,他了然地笑了笑。
小胖子拉着我的手说,“靓女,来跳舞呀!”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黄毛,发现那小子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无可奈何之下,我随着小胖子来到舞池中。
我是不太会跳这类抽筋舞的,但胜在身子柔软,随着音乐稍许扭动几下,也比一般女孩子显得要好看多了。
只是小胖子总是不断地往我身上蹭过来,着实令人恼火。但这也难不倒我,我以舞蹈动作配合,有时候躲闪,有时候趁他靠近时故意撞了过去。那小子被我撞了几下,吃痛,看我一派天真又认定我是无心,也不好发火。
我的浓妆经灯光一照,美得出奇,光是看着这张脸他似乎酥了。
我边跳边往蚊子那方向靠拢,不时地打量着他和那个女人,想验证一下那女人是否是棋子。
很快我就留意到她的眼神呆滞,不由一惊,心想原来她嗑药了。这种发现,顿时让我排除了她是棋子的念头。她如果肩负着那样的任务,想来不敢先让自己失去神智。
我自己并不觉得,在他们身边转悠久了,一个抬头撞进了蚊子的眼神。他正仔细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惊艳的意味。
他的眼神随之便开始粘到我身上了,虽然我不太会跳舞,然而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婉转秀气,却是引人注目的。而且浓妆也无法掩饰我本质的秀气,这秀气,也许是在这样场合的女子身上很少看到的。
蚊子可能先发现我的眼神总是在他身上逗留,他当然不知道我怀着别样心思。大概依据他的经验,他认为我是在勾引他。
他这样认为也并没有错。事实上,我的确也是有意要引起他的注意。对于女人来说,有一张漂亮的脸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后来我转了一个圈,忽然发现对面的舞伴变成了蚊子,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我发现他的眼神清明,不似嗑了药的人。那时我并不知道***的药效比******要短,三个小时左右就会恢复神智。
我们跳了一会儿舞,他拉我到一边沙发上坐下喝东西。一个服务生恰好将一杯什么喝的,放到我手边。我心里瞬间静了下来,詹元柏可能比我还揪着心呢。
蚊子一边喝着鸡尾酒,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是谁带你来的?以前常在哪里玩呀?”
他说话时,手自然地放在我的大腿上来回摩挲。我强自按捺住不舒服的感觉,小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真中有假的回答令他放心了,他靠近我耳边说:“夭夭,你真漂亮。”一边说一边开始技巧地抚摸我的大腿,舌头轻轻地舔着我的耳垂,我浑身顿时僵住了。
他诧异地问:“你不是出来玩的吗?怎么搞得这么紧张?不会是个雏儿吧?”
我勉强地笑了笑,指了指人群,意思是人太多太嘈杂。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拉起我的手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我下意识地回眸,看见那个跳舞的女人正被一个男人抱住,两人彼此磨蹭着身体,也不知道准备干什么。
我们穿过走廊,又走回到大厅里。此刻已是凌晨了,大厅沙发上坐着贩子们也打算结束营业,没有剩下几个了。
蚊子一看就是这里的熟客,他对着一个服务生一招手,附耳说了几句。那人立刻打开对讲机,讲了几句。我没听清具体的,但很清楚地听到了488三个数字。
蚊子立刻拉住了服务生,又附耳说了句什么。服务生立刻陪着笑连连点头,又打开对讲机。这一次我听见对讲机里面传出来338三个数字,这回蚊子却再次皱眉,从他嘴里说出了388三个数字,我顿时如五雷轰顶。
服务生对我微微摇头,然后飞快地消失在视线里。
此刻我们走到了电梯厅,借着此处的灯光,我把蚊子看了个清楚。
他的年龄25-32之间似乎皆有可能,五官长得很好,眼睛狭长秀气,但毫无神采。脸色苍白,不笑时很冷漠,一笑起就透出点稚气。这是高等寄生虫常有的面貌,但我却无法将他和穷凶极恶的罪犯联系起来。
客房里可能毫无准备了,我假装风情万种地瞟着他,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制住蚊子。
蚊子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话,问我老家是哪里?做什么工作的?我发现他是心思缜密的人,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草包或是单纯的好色之徒。
幸好詹元柏都曾提醒过我,我的回答中规中矩,表明我也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与蚊子的区别只在于他是本地人。蚊子放了心,不再问关于个人背景类的问题。
他的手揽住我的腰肢,又暧昧地问我喜欢玩些什么?我搜肠刮肚回想珍妮花的喜好,再绘声绘色地说给他听。
蚊子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可不像经常出来玩的人。”
我一愣,娇笑着说,可能是有点累了。我决心放松身心,开始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午夜出来寻欢的年轻女子。虽然我不确切知道这个角色应该如何扮演,然而看起来毕竟没有那么拘谨了。
我娇滴滴地笑着,不时地冲蚊子抛一个媚眼。这些动作都令我觉得难为情,但我很快发现,女人只要不是太笨,在这方面总是具备一些天赋的。
蚊子熟门熟路地从前台拿了房卡,我们终于到达了客房。这是一套50平米左右的大开间,装修不错,房里并没有人住的气息,但床上用品、沐浴用具一应齐全。我猜测这是“午夜飞行”专为男女们偷欢准备的地方。
蚊子直接将头埋到我颈项边,问我,“谁先洗?”
我强忍恶心,笑嘻嘻地说,“我喜欢主动,我先!”
蚊子立刻眯起了眼,色眯眯地说,“好,我就喜欢被动!”
在他贪婪的眼神中,我走进了洗手间,回眸一笑做娇羞状,飞快地掩上了门。然后,我迅速地将淋浴的水声开到最大。
我先洗了一把脸,又数了100个数,然后我冲着卫生间的门大声的“啊唷”一声。
很快地,我听见蚊子的声音,他隔着门问我:“夭夭,你怎么了?”
我捏着鼻子说,“我脚扭了,你能进来一下吗?”
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说,“宝贝,你等着我,哥来救你!”
他****着上身,推开洗手间的门,门没有关实,一推就开了。洗手间里热气弥漫,我愁眉苦脸地坐在浴缸边,揉着脚踝,说刚才滑倒扭伤脚了。
我此刻已洗净脸了,应该比浓妆时更耐看了。上衣湿了大半贴在身上,胸部若隐若现。性趣高昂的蚊子怦然心动,蹲下身子说让他看看。他的手刚触到我脚踝,后脑勺上就挨了重重一击。
我看着他慢慢地倒在身边,心想看多一点电影总是有好处的,随时可以将某个情节搬到现实生活中。
我把纯铜的高档水蓬头放回墙上挂钩处,用系窗帘的绳子紧紧绑住蚊子的手脚,把他拖到床上放着。幸好蚊子个子小,身子不太重,可这也耗尽了我的全部体力。
我在床边的凳子里坐着喘气。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詹元柏发了短信,“已绑住他,无需担心,可以悄悄过来!”
我喷了一口凉水在蚊子脸上,他悠悠醒来,满眼都是迷茫。大概是觉得后脑勺痛,他皱起了眉。然后他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大惊失声,厉声责问我要干什么?
我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喘着粗气。
我失笑,然后说:“蚊子,太迟了,我就喜欢这样子玩。”
蚊子狭长的眼睛眯着一条缝,凶光暴涨,说:“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否则,以后我会玩残你。”
我淡淡地说,“你不要紧张,我这样做是怕你不配合,有件事需要问你一下。”
他眼神阴狠,说:“那么先放开我,我知道的才会告诉你。”
我不屑地笑了笑,问他:“你觉得我幼稚可欺吗?我想问你什么你都不关心,就满口答应了?”
蚊子顿时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挣扎。我也随便他,果然一会儿,他乏力了,躺着大口地换气,终于不耐烦地问我:“那你要问什么?”
我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她的名字叫珍妮花。”
他的瞳仁忽然缩小,盯着我半晌,才说:“我睡过的女人太多,我未必个个都认识。”
我登时怒了,微微冷笑起来,“那么你是承认和她睡过了?看来她令你印象深刻呢!有一种人的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肯说,等会儿不要后悔。”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珍妮花?”
我说:“你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她被关在哪里就行了。”
他闭上眼梗着脖子说:“她被关起来了?我偏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一怔,细想一下,我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又不能伤他,又不能杀他,但我相信詹元柏会有好办法。
我站起身来,抱着臂膀来回踱了几步,决定等着詹元柏他们来了再说。“我力气小,你稍安勿躁。有人会让你知道,该拿你怎么样的。”
蚊子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我的身影,满脸警惕。
我忽听蚊子嘿嘿笑了几声,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珍妮花在哪里呀?”我转头看他,见他一幅无赖的样子,犹豫着点了点头。他说:“这样子吧,你先跟我上床,完事后我就告诉你。”
我大怒,正准备走到床边给他一巴掌,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君子。突然大门一下子打开了,詹元柏和两个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我眼前一亮,刚准备开口说句什么,一下子被詹元柏抱进怀里,“夭夭,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伤到了?你要吓死我了!”他的声音黯哑,微微带着颤抖。
小马哥对我俩的拥抱视而不见,转身直奔到了床边。看见手脚被绑着的蚊子,立刻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柏总,你真是白担心了。你这女朋友不是盖的,简直有大佬的潜质,这活儿干得漂亮!”
我则不好意思了,使劲儿从詹元柏怀中挣出来,“我没事儿。他死活不肯说,我没辙了,你们快想办法吧!”
蚊子一看见小马哥和亮子,大概猜到了可能是为了什么找他。眼里立刻浮现出赤裸裸的恐惧,彻底停止了任何挣扎的动作。
詹元柏则低头附在我耳边说,“便衣们对这里都布控了,我摆脱他们耽误了点时间。不过我们也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否则必须交给警察来办!时间长了,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私下里绑人做这种事儿,那也是违法犯罪好吧?我登时有点慌神了,“他能说么?他坚持不说怎么办?”
詹元柏摇摇手,示意交给他们来办。
小马哥一伸手,单手就提起蚊子,直接走进了卫生间。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随手带上了门。
很快,卫生间里面传出来尖利的惨叫声,也就持续了几秒钟。小马哥就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对我俩招招手,“撂了,来吧!”
我立刻就想冲进去,突然又想起了包里的照片,又折回身从包里悉数将照片都捏在手里。
不知道小马哥究竟对蚊子干了些什么事儿,表面上我没看见一丝伤痕。可他的头发都已经汗湿了,根根贴在额头上,脸色惨白,显然是痛极了。
小马哥友好地对我笑笑,“你尽管问吧,他已经承认亮子是给他打的电话,告诉了那女的行踪。”
我立刻追问蚊子,“你将珍妮花关在哪里?”
蚊子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能干那种事儿吗?绑架多大的罪?我有几个脑袋,抓住后半生毁了。我是受人之托罢了,我正好也想报复她一下。那人也只说这种婊子水性杨花,想教训教训她,我哪知道他想要她的命呢?”
凭我的直觉,这蚊子生活糜烂,但做事缜密。从他爱惜生命的角度看,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可信度。
我回转身来,盯着他说:“你和珍妮花有什么恩怨?”
蚊子点点头说:“也算不上太大的恩怨,我和她是在这里相识的。看她长得挺漂亮的,人又风骚,就用了点办法,将她搞上了床。不过,她第二天酒醒了,发现我使人对她下了药,就声称不肯放过我,我当时并没当回事儿。”
我别转视线,按捺住心头的不畅。我脸上的神色引起了蚊子的注意,他看了我几眼,忽然恍然大悟,说:“你是珍妮花的姐妹吧?”
随之蚊子的脸上现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神色,略作停顿,他说:“你可能不知道,这娘们可不是吃素的,报复心极强。不久之后,有一天我在这里玩疯了,正上一个小姑娘,被警察抓了个现行。被拘了半个月,我心里愤愤不平,发誓要报复她。”
他低着头蹲在地上,似乎寻思着如何跟我说。
在珍妮花的生命里,他扮演了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当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象他这样子自私自利到目空一切的人,仁义羞耻早已淡漠,只有认为自己受了别人的欺凌时,这些东西才会跳出来起作用。
他一向认为欺凌别人却是他的特权,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曾对珍妮花做过什么不道德的事。即使珍妮花因为他一个电话丧了命,又不是他动的手。
但当他想起初相逢时珍妮花时那张明艳的脸,心里涌起了一种淡淡的惆怅。他是喜欢过她的,时间很短。相对漫长的一生来说,他喜欢她的时间,不过是抽一支烟的时间。或许是真的动了心,现在想起来,心是酸酸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