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生靠着竹棍走了几百米,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以一个瞎子应有的方式行走,但还是免不了磕磕碰碰。
“小生,总算又见着你了。”就在他将要在一处坑洼摔倒的时候,一只温润的手扶住了他。扶着他的女孩微笑着,这是他的堂姐,南姗姗。南明生曾寄宿过叔叔那儿,虽然那时的记忆已经失去了大半,但他还是对这个待他很好的堂姐有印象的。
“姗姗姐,你等很久了吧?”
“可不是嘛,这不某人一着急,就扯着我,来找你了吗。”南姗姗的身后,又突然蹿出个小孩,淘气地说道。
“南迪的声音也成熟了很多啊。”南明生笑着,一扫方才的哀伤。
“我们快走吧,爹已经到后山路等了很久了。”南姗姗捶了南迪一拳头,虽然没用全力,但已经能让他疼得哇哇大叫。
“姗姗姐,能不能再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把我带到村子里最高的山坡上去。”南姗姗嗯了一声,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向他所恳求的那个地方走去,南迪跟在后面,随手扯了仅有的一片绿叶递给他。
最开阔,最高的山坡到了,从这里可以看见半个村子,一棵杏树斜过,它的叶子落满了整片坡地。
南姗姗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一名女子抱上停在村口的华贵马车。站在村口送别的人很多,但没一个是璃月最亲近的人,唯一一个正站在高坡上,却也看不见她。
南明生深吸了一口气,将绿叶放在唇前,轻轻地抿着。那支婉转悠扬的笛声,徐徐而起,伴着落风中的白果树叶,迎着初阳的最后一抹冷辉,传遍四周。
长绸飘摇,笛声曼妙。
坐在马车里睡熟的女孩,她紧闭着的双眼,竞流出了两抹泪花。旁边的女子恍然,拉开车帘朝外边看,只见那最高的坡上,男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一片鲜艳的绿叶,混在白果树叶里,随风而散。
“生哥,生哥,叶笛究竟是怎么吹的,好酷啊,用这法子指不定能招多少女子青睐呢。”南迪围在他身旁,蹦着跳着,央求着南明生教他吹叶笛。
“你啊你,想追女孩,还差了那么十年呢。”南姗姗听完,又是一拳头,只叫南迪眼冒金星。
“呜,姐姐欺负人,成天就知道打我。”南迪抱着脑袋,大声叫了一路。
“打是亲,骂是爱嘛,我打你,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那你为什么不打明生哥哥?”
“臭小子,皮又痒痒了?”南姗姗顿了顿,一扯起拳头,南迪就哑了火。
“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南迪自知姐姐拳头的威力,其实姐姐以前还不是很喜欢捶他,只是他爹总是叫姐姐来执行家法,久而久之,捶成了习惯。
南明生笑了笑,抹了抹绸上湿润的部分。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可惜,他这一生就注定不能一家团圆。但人总得朝前看,他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总会有一个明天,在等着他。
三人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后山山路口,那边,一驾马车正候在那,车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那里,闭着眼。
“爹,姐姐她又欺负我。”南迪见着了他,屁颠屁颠地跑去告状。
“又给你姐惹事了吧。”不过他告状,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男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引起了南迪的极度不满。
“爹。”
“嗯,这是明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这么长的一个小宝宝呢。”南羽看了看女儿,又迅速地把目光投向了她身旁的男孩。他用手打着南明生当时的长度,嘴间满是因怀念而产生的笑意。
姗姗扯了扯她爹的衣角,南羽这才缓过神来,一高兴就忘记了南明生看不着,尴尬地笑了笑。
“好了,快上车吧。”
他说着,就抱起侄子,往车里送,姗姗和南迪跟在后面也一同上了车。
待众人就位,车才缓缓启动。朝着山下,这条路的远方行去。
车子里的装饰虽不华贵,但也很精致,窗旁吊着两只红布织的鱼,后有靠枕,用着红丝边裱起来的。一抹淡香划过,两颗明晶相随。
但南明生一直低着头,他没有寄人篱下的愁苦,只是远离此地让他有些莫名伤感,他不知道今后的命运究竟怎样,更不知道他和小璃月能否再次相见。
父亲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到了云霁城又该如何生活,这些问题困扰着他,使他焦虑而烦闷,自己本来就是个瞎子,这样过去不是给叔叔家添麻烦吗?
“嘿嘿,等到了云霁城,我就给小生儿置办几套衣裳,你说行吗,爹?”姗姗一把把南明生扯了过来,朝着帘外的身影问。
“衣裳?你和你娘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我不是要带小生儿去逛街嘛,带他去熟悉熟悉云霁城。”姗姗撒起娇来,她小的时候就喜欢逗着南明生玩,现在长大了,更是母爱泛滥。
“哼,要说带着明生哥哥逛街,还是我方便吧。”南迪满脸的不情愿,他还得学叶笛呢,怎么能让他老姐把南明生霸占了。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两人吵起来了。南明生困在他们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南羽把他了拉出来,稳稳地按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南羽叔叔,这样不要紧吗?”南明生朝后仰了仰,后面的车子里,一阵喧嚣。
“他俩平常就这样,不用担心的。”南羽叔叔拿着鞭子,大声笑了笑。“不过嘛,总是他姐姐要强势一点,唉,这么强硬的女孩子,哪个敢要哦?”他侧过身子,悄悄地对南明生说。
果不其然,待他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求饶声。
南明生笑了笑,仿佛没了伤感。尽管路途颠簸,但并不无聊,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从叶子的簌簌声,到平路上风刮过耳边的轻鸣,他都能听得入迷。
渐渐地,一座落在山谷中的古城,入目。
道路变得很宽敞了,上面商人来来往往,人的声音开始嘈杂起来。每一种声音入耳,都能告诉他,到了。
南明生可以听见流水轻撞石壁的声音,有一条从天而来的河经过这里,一朵凋落的花瓣,轻轻触及他的脸,古筝琵琶的声音,自内而出。
他们的车慢了下来,南明生还能听见南羽和守门将士叙旧的声音。
自古就有“繁花出云霁,落日成双音。”美称的云霁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