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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父子之间的权力大战

如果你想永远做个雇员,那么下班的汽笛吹响时,你就可以暂时忘掉手中的工作;如果你想继续前进,去开创一番事业,那么,汽笛仅仅是你开始思考的信号。

——亨利·福特

(一)

耐人寻味的是,福特与自己唯一的儿子,他的合法继承人埃德塞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紧张起来。在埃德塞年少之时,父子俩的关系是极其和谐的,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冲突的呢?

有人认为,福特与埃德塞之间产生冲突的原因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福特性格强硬,从来不管埃德塞内心的真正想法,一开始就想为为他安排好一切。

正是由于福特的大包大揽,埃德塞逐渐养成了胆小懦弱的性格。等到埃德塞懂得反抗之时,一切都晚了,他的性格已经形成。长大后,埃德塞千方百计地企图挣脱父亲的约束,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日积月累,父子间的关系便逐渐紧张起来。

福特父子公开爆发冲突是从埃德塞的婚姻开始的。1915年秋天,埃德塞认识了底特律百货公司老板约瑟夫·哈德逊的侄女埃莉诺。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爱河。发现埃德塞坠入情网后,福特立即吩咐他的保镖戴林格说:

“戴林格,去调查一下今天跟埃德塞在一起的那个女孩的情况。”

几天后,办事效率奇高的戴林格便将一份对埃莉诺本人及其家庭情况的调查报告摆在福特的桌子上。福特叫来妻子克拉拉,与她一起看了起来。克拉拉一边看,一边尴尬地说:

“亨利,我们这样做恐怕不合适吧。”

专制的福特立即反驳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埃德塞是我们的儿子,也是我的家业的唯一继承人,我当然要了解他平时都接触些什么人,特别是那些女孩子。”

克拉拉静静地坐在福特的对面,没有回答。福特盯着克拉拉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突然伤感地说:

“我们还指望埃德塞能留在家里跟我们住在一起。如果他早早就结婚的话,以后事情恐怕就不会按我们想象的那样了。”

由于当时正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特殊时期,再加上福特正在想办法对付道奇兄弟等股东,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儿子的事情,埃德塞与埃莉诺的恋情迅速升温。到1916年夏天时,埃德塞已经向埃莉诺求婚了。当时,埃德塞和埃莉诺等人正在纽约度假。8月的一天,克拉拉拿着一封信,兴高采烈地对丈夫说:

“埃德塞来信了!”

福特高兴地说:

“是吗?念念,看他过得怎么样?”

克拉拉从信封中抽出信件,轻声念道:

“亲爱的父亲、母亲,我已经向埃莉诺正式求婚了,请原谅我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就这样做,但我想你们一定会赞成的……”

当念到这里之时,克拉拉停了下来,吃惊地望着福特。福特的脸色变得坏极了,他瞪着克拉拉,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继续念下去。”

克拉拉继续念道:

“我们每天晚上都去看节目,然后再找一个地方跳舞,最令人愉快的是那夜半的时光和极度的疯狂。我从离开底特律到现在一直都无病无灾,感觉好极了!对了,埃莉诺也已经开始买嫁妆了……”

克拉拉把信装回信封,喃喃地说:

“亨利,看来我们就要操办儿子的婚事了。”

福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这一定是今年底特律社交界的一件大事,是得准备一下。”

克拉拉回答说:

“你说得很对。埃莉诺这孩子也是底特律社交界的明星,而且名声相当不错。”

福特淡淡地说:

“是啊。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喜欢什么爵士乐?这个爱好对我们的儿子恐怕没有什么好影响。”

埃德塞和埃莉诺返回底特律之后,立即宣布了他们订婚的消息。为庆祝这一喜讯,福特家族和哈德逊家族在底特律最好的夜总会、饭店和剧场举行了一系列盛大的酒会、舞会和由双方亲友参加的订婚仪式。

1916年11月1日,埃德塞和埃莉诺依照当地的风俗在哈德逊家的寓所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福特王国继承人的婚礼当然是一件轰动全市甚至是全国关注的事,大批新闻记者来到这座红砖砌成的楼房采访。然而,他们除了见到了当时底特律的一些名人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什么可以大肆渲染和描写的地方,因为整个婚礼十分普通,甚至有些平淡无奇。

(二)

度完蜜月后,埃德塞夫妇回到了迪尔伯恩。但他们作出的第一个决定便让福特和克拉拉伤心不已——他们决定搬离“光明巷”,去过自己的生活。福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与儿子的关系出现裂痕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生的另一件事更进一步加深了福特和埃德塞之间的芥蒂。当时美国在直接介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福特一改过去的做法,开始积极支持美国政府出兵欧洲。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福特大声宣布:

“我在此以我的名义,向全体美国人民发出建议,让我们把子弹装进枪口,齐心协力来支持我们的山姆大叔吧!”

在记者招待会即将结束时,底特律《周末晚报》的一名记者大声问道:

“福特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像其他美国人一样,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前线?”

亨利·福特没想到记者会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瞪大眼睛愣了一下,随即便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时任福特公司新闻发言人的约翰·李赶紧宣布:

“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

下班后,福特回到家时便发现家中的气氛十分凝重。已经搬出去住的埃德塞回到了“光明巷”,正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上等他;而克拉拉则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福特一边把帽子和外套递给仆人,一边惊异地问:

“怎么回事?”

埃德塞从沙发上站起来,递给福特一个信封。福特接过来一看,是一份由兵役局发来的服役通知书,要求埃德塞在在接到通知书后,立即准备应征入伍。埃德塞看着福特,恳求道:

“父亲,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去参军。”

福特猛地把手中的通知书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我不准你去!这伙混蛋,怎么能让我唯一的儿子上前线去打仗?”

埃德塞哀求道:

“父亲,请让我去吧!别人家的独子也得上前线,你就让我去为国家效力吧!求求你了!”

克拉拉在一旁啜泣着说:

“傻孩子,你不能去呀,你会被打死的!”

福特一把抓住儿子略显瘦削的肩膀,大声说道:

“我的儿子,你不能去!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免除兵役的。”

埃德塞哀伤地说:

“可是,这会让我感到耻辱,别人也会嘲笑我,嘲笑你,嘲笑我们的家族。你总不会希望别人骂我是个胆小鬼吧?”

但福特仍然决绝地说: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去前线。孩子,你是福特公司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如果你死了,那帮混蛋肯定会十分高兴的!”

埃德塞知道父亲所说的“那帮混蛋”是谁。当时,法院正在审理福特与道奇兄弟等股东的纠纷案。埃德塞见父亲已经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去前线,便失望地离开了。心力交瘁的埃德塞回去后闭门谢客,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最后,福特便找来几个律师和法律方面的专家,研究如何才能免除埃德塞的兵役的事。不久,福特汽车公司的律师便向底特律地方兵役局提出申诉,说埃德塞是福特汽车公司必不可少的“关键人物”,承担着完成分配给福特公司的大批战争定货的生产任务,无法到前线服役。结果,地方兵役局在回函中指出,埃德塞·福特只不过是福特汽车公司的一名秘书,因此以不能作为“从事军事工业的重要人物”对待为由,驳回了律师的申诉。

焦急的福特立即给威尔逊总统写了一封信,请求得到他的帮助。滑头的威尔逊当然不愿插手这一棘手的问题,干脆装聋作哑,不予回复。

正当福特绝望之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1917年9月7日,埃德塞的妻子埃莉诺生下了福特家族的第三代——小亨利·福特,即亨利二世。根据兵役法的规定,埃德塞因此而获得了赡养人的身份,再加上他是福特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这样就能获得免除兵役的特权了。

就这样,在福特的安排下,兵役局最终批准了免除埃德塞兵役的请求。在福特看来,这是一次胜利,但埃德塞却认为这是一件让他蒙羞的事。

埃德塞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由于福特动用各方面的关系为儿子免除兵役,社会舆论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埃德塞和福特。底特律《周末晚报》在一篇文章中说:

“亨利·福特终于得逞了。他让自己的孩子置身于战争之外,而让其他家庭的孩子进入战壕……”

《铁矿报》则说埃德塞“一辈子都将是一个逃避兵役的懦夫”;《砍刀报》讽刺埃德塞是“办公椅骑兵队的头目”。

直到战争结束多年之后,依然有人讽刺埃德塞说:

“世界上没有受到战争损伤的只有7个人,其中6个是皇帝的儿子,第七个就是埃德塞·福特。”

福特的独断给自己儿子的心灵造成了严重创伤,甚至给他带来了终生的耻辱。多年后,当有的记者向埃德塞问起这件事时,性格懦弱的埃德塞却毫不犹豫地说:

“当时我非常愿意和伙伴们一起上前线,只是父亲极力主张我应该免除兵役……”

(三)

虽然福特与埃德塞关系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就出现了裂隙,但直到20世纪20年代初期,他们父子之间尚未出现尖锐的对峙。在公司里,父子俩经常在一起讨论各种规划,或者一起到厂区视察工作;回到“光明巷”,福特还会用直通埃德塞住宅的专用线路跟儿子闲聊几句。

当时,福特的办公桌上摆放的照片也是他与儿子的合影。在照片上,亨利·福特和埃德塞面露笑容,并肩坐在一排老式靠背椅上,看上去十分和谐。由于特别喜欢这张相片,福特还特意叫人加洗了许多份,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但当福特逐渐将公司的大权转交给儿子时,他才发现懦弱的埃德塞根本无法独立领导庞大的福特王国。尽管埃德塞已经是福特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了,但在所有重大问题上,他都极力地使自己的观点和行动与父亲保持高度一致。

更让福特担忧的是,年轻的埃德塞虽然继承了自己的外表,但并没有继承自己顽强的性格和健康的体魄。从少年时起,埃德塞就经常生病。成年后,埃德塞的身体状况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有所恶化,他经常莫名其妙地感到头晕和恶心。

福特开始费心费力地培养自己的儿子,并试图在公司树立起埃德塞的个人威信。当他和埃德塞在一起讨论公司事务时,如果有人前来向他请示工作,他就指着埃德塞对来人说:

“去请示他,他说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是他在管理公司。”

但埃德塞的表现总是不如人意,以至于福特忧心忡忡地对克拉拉说:

“埃德塞的这种表现只能像一个好助手,而不像一个汽车王国的继承人。除了尽可能为他创造一些条件和机会外,我究竟怎么才能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呢?”

究竟怎样才能让埃德塞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有一天,福特在“光明巷”的书房里打开他那本神秘的蓝皮笔记本,认真翻了起来。突然,他被一段话深深地打动了。笔记本上是这样写的:

“当他养尊处优时就会睡大觉,当他受折磨、遭打击时就增长智慧、富于进取,就会具有男子汉的气概……”

福特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对自己说:

“这不正是埃德塞的写照吗?这不正是把我的儿子培养成一个强者的诀窍吗?原来竟是如此简单!埃德塞平静的生活应该被打破,应该像那汹涌澎湃的大海,他应该经风雨、见世面,遭受各种挫折。作为他的父亲,这才是我应该为他做的!”

就这样,专制的亨利·福特一面尽力控制着福特王国,一边试图通过打击来使埃德塞尽快成长起来。福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做法不但没能将埃德塞从自卑中解脱出来,反而加剧了父子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而埃德塞的表现则因福特的牵制越来越差,这在一定程度上使福特感到更加失望,从而加强了对公司的控制。

有一次,福特来到鲁日河畔的福特工厂,发现工人们正在建设几座新炼焦炉。福特一问,才知道这是根据埃德塞的命令进行的。福特暗自窃喜道:

“这是考验和锻炼儿子的一个好机会!”

新炼焦炉的建造工作完成后,兴高采烈的埃德塞打算举行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有一天,他正在工作时,鲁日工厂的一名管理人员突然出现他的面前,报告说,福特的保镖贝内特正带人在拆除新焦炉。埃德塞大吃一惊,连忙赶去。

但当他赶到之时,新焦炉已经被拆掉了。贝内特无奈地摊开双手,对他说:

“这是福特先生的命令。他说没有必要建这些,只需从别的工厂订购,然后用铁路运来就行了。”

埃德塞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回了公司。福特满心以为,人为地给儿子制造一些挫折是促使他坚强起来的有效方法,但他没想到,这却进一步加剧了埃德塞的自卑心理。

福特父子之间的这种对抗反反复复地进行了多次,在收购林肯汽车公司之时达到了顶峰。当林肯汽车公司经营出现问题时,埃德塞建议父亲斥资收购它。福特同意了,但在完成收购后却立即宣布解雇林肯公司所有的工人。这使具体负责收购事宜的埃德塞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以致几个月都不跟父亲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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