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婉欣全然不顾蹲在地上喊疼的小强子,她拍拍手上的灰,扬长而去,离去还不忘再次啐了口吐沫骂道:“废物!”
世界安静下来,小强子蹲在那里久久没有起来,段婉欣骂的对,他就是个废物,废物到会去轻易相信别人,废物到一时间鬼迷心窍,废物到那么轻易进入彭老太爷的住处而没有起一点一滴的疑心,他不仅害了彭老太爷,更害了宝春妹妹,他该死!
可是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小强子眨了眨黑了的眼圈,擦干脸上的泪朝彭老太爷的雅安居奔去。
此刻,雅安居的院中正在处理着家务事,两个身高马大的家丁手握粗壮的木棍,左右开工的打在躺在板凳上的男人身上,男人的腰椎部分已经血肉模糊,男人却闷声不吭,他看着不远处被几个家丁死死拉住哭成泪人的女儿只是淡淡的笑,那笑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彭于谦却冷冷装作不知,继续道:“狠狠打。”
宝春跪在地上,手虽被扯着,头却使劲朝地板磕去,哭嚎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我不要父亲代我受罚,要打您打我,您打我吧,求求你了少爷。”
彭于谦眉眼半眯,他想起那个月夜,孩子说起家人时的幸福,他的心突然从未有过的茫然,他知道这件事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的心为何像着了魔那般不听自己的使唤,他觉得现在的他就像一个魔鬼。
青衣男子还未离去,看着孩子的头已经磕成血洞,学医出身的他心下不忍,上前两步道:“彭少爷,可否听我一言。”
“说!”彭于谦眼下正需要这样的台阶,不由的当即应下。
“恕我直言,以这孩子的年纪来看,想来并不知道何为春心散,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骆先生怕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能耐吧,想必我阿爷寿宴的事先生也略有耳闻,能将镇里的歌舞坊推动向一个高峰,又怎是年龄可以解释的。”
“话虽如此,不过是与不是,骆某自当有办法确认,不知少爷可否让我一试。”
彭于谦疑惑的抬起眼,半响后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从药箱中拿出五味药品,走向了磕头的宝春,宝春只觉得满眼朦胧,昏昏欲沉,却也知道眼前的男子没有恶意,青衣男子弯下身子将药放在宝春面前,道:“孩子,这里有五味药,只要你选出哪一种是春心散,我便让少爷饶了你爹爹。”
宝春眼里的希望再次黯淡了下去,她对药物根本不通,如何能选,说是希望其实还是绝望,片刻后,宝春流着泪摇摇头,“先生的好意宝春心领了,宝春愚钝,实在看不出。”
“你在仔细看看。”青衣男子认真的看过来,眼里充满了恳切。
宝春回了回神,见青衣男子盛情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看了看眼前的五味药,她的手抚过每一味,最终拿起了其中一个。
“你不是看不出的吗?为何又会选。”青衣男子面带微笑的询问道。
“先生见笑了,我虽不认识,却也想赌一把,况且还有先生的心意,我不想辜负罢了。”
“好一个不想辜负。”青衣男子缓缓起身,清润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彭于谦只是默默看着,并未说话,青衣男子指着五味药高声道:“大家请看,这五味药里都没有春心散,如果选出春心散便可以救她父亲,她为何不知会半句,而且据我所知,镇里的药铺春心散何其贵重,平日里的存货本就不多,而且多半是销给有名气的青楼和固定的买主,试问,谁会卖给这样一个孩子?”
彭于谦心头微动,青衣男子所言不虚,可是为何一向心思缜密的他会在这点上疏忽了,宝春此时也面露欣喜的扬起头,她在恳求彭于谦,恳求他好好想一想。
彭于谦读懂了宝春眼里的东西,他冷冷的看着她,冷冷道:“那么又是谁给你的药?”
宝春脸上的惊喜瞬间淡去,难道要说小强子吗?已经这样惨了,难道还要让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吗?小强子的娘还在家里等着他吧,小强子的爹还躺在床上和死人无二,她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再说出小强子,她当然不相信这是小强子所为,可是若这是个陷阱,那么她说出小强子又有什么用。
见宝春半天不语,彭于谦怒声道:“还不说吗!”
这时,只听两个家丁回报道:“少爷,人又晕了。”
“爹!”宝春哀嚎声再次,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身后拉着她的人,额头的鲜血混合着泥土和汗水,迷蒙了双眼。
“住手!”只听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声音,稚嫩中带着几分镇定和从容。
宝春看清了是小强子,她忍着悲痛,低低唤了句:“强子哥。”
小强子目光豪无交集,甚至不敢看眼前的一切,更不敢去看宝春,他径直走向彭于谦,在中间的青石板路上直直跪了下去,他行了大礼,将头重重磕在了石板上,道:“回禀少爷,是我,是我拿药给老太爷吃的,不关其他人的事,要责罚便责罚我吧,请您放了师父和宝春妹妹。”
彭于谦终于明白为何那孩子迟迟不肯说出同伙,原来是这样,青梅竹马不是任何人可以击败的吧,即便他万贯家财又如何,比不上这个灰头土脸甚至有些呆傻的穷孩子。
彭于谦只觉得有种挫败感袭来,让他倍感无力,他的心突然飘了很远,试图要冲破眼前的牢笼自由飞翔,他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青衣男子仔细检查着昏死过去的刘木匠伤势,片刻后才上前回道:“少爷,还是不要在用刑了吧,这个人……已经……已经废了。”
彭于谦眼眸波光再起,挑眉看过来道:“废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后半生恐怕再也走不得路了。”
“岂有此理!是谁下的如此狠手!”
见彭于谦恼怒,两个家丁委屈的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少……少爷不是说,狠狠的打嘛。”
“混帐!谁允许你们跟主子顶嘴的!”华凡上前两步就是两个嘴巴子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