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之上,红衣女子霸道的要通过面前的人墙,她眺望远方,走过这条回廊,再过一个圆形拱门便可进入到彭于谦的住处了,她冷眼看着面前干巴巴掉眼泪的丫鬟们,轻笑道:“还不滚开!”
彭府谁不知道这个混世魔王,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便对她十分纵容,也发了话段婉欣可以在彭府随意走动,可是毕竟如今彭府的主子还是彭于谦,彭于谦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搅,一个要进去,一个死活不出来,这可让下人们伤透了脑筋,这段婉欣可不是省油的灯,不仅是个练家子,脾气还不好,精力又十分旺盛,几乎天天来彭家大呼小叫,之前还有华管家撑着,如今华管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苦了这些在彭于谦身边伺候的丫鬟们。
“再不滚开,我让少爷把你们统统卖到青楼去!”段婉欣再次发挥了未来女主人身份的架子,怒吼道。
面前的丫鬟们本就心惊,如此一听更是心里恐慌,胆小的已经流着泪退到了一边,见有人主动退出,其他人也跟着退了下去,刚才还叠起来的人墙不到一会功夫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段婉欣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身量高高,样貌却显得老成,只是浓眉大眼的颇有几分灵气,段婉欣冷哼道:“你还要拦着我吗?”
女孩正是前几日刚被调到彭于谦身边伺候的丫头春儿,虽然自己莫名其妙取代了多年伺候主子的茹儿姐姐,但是小丫头倒也尽心恭谦,很快便对自己的新工作上了手,彭于谦也会当着其他下人的面偶尔夸赞她聪慧,在彭于谦身边,这个丫头俨然成了大家心里羡慕的对象。
女孩粉衣在身,皮肤偏黑,难免将那粉色穿的俗气了些,女孩面带惧怕,腿也跟着颤抖,只见她丝毫不动的张开手臂,声音像被风吹散了,断断续续的道:“少爷……少爷说……不许外人打搅。”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段婉欣随即鼓起掌来,段婉欣的样子让女孩一愣,狐疑间她弱弱的回了句:“多谢段小姐夸奖。”
“啪!”只听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众人惊愕的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被打女孩的脸。
下手极狠,只是一下女孩脸上便出现五个血印,皮肤虽黑,半张脸却也瞬间红肿了起来,女孩捂着脸,泪水却强忍着不落下,她迟疑着甚至想到了退缩,可是片刻后,她缩回来的手臂再次撑了起来,低声道:“段小姐……还是……还是请回吧,少爷说了不见客。”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她们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女孩如此执着,做下人已经够苦了,难道还要和未来的女主人为敌吗?
“啪!”果然不负众望,段婉欣随即又是一巴掌,这次比上次更狠,打的众人的耳膜都跟着颤了颤。
“啪!”还未等女孩说什么,段婉欣已经再次伸出了魔掌。
“啪!”
“啪!”
惩罚的响声那么刺耳,是段婉欣有意在给其他人提醒,也是她天性使然,在段府还没有人敢对她说个不字,而在彭府那更是不可能。
段婉欣打的手腕酸了,随即招呼挨她最近的丫鬟道:“喂,你帮我打。”
那丫鬟吓的头发都要竖起来,连忙磕头道:“段小姐饶命啊,段小姐饶命啊。”
“没用的东西!让你打人不是让你去死!”段婉欣没好气的骂道,再看另一边,又是一指:“喂,你来打!”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只听噗通一声,接着又是噗通几声,丫鬟们齐齐跪倒,磕头求饶道:“段小姐开恩,饶了春儿吧,段小姐开恩啊。”
春儿……段婉欣心里抽紧,这个名字像是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嘴角的阴笑再次挂起,“好,很好,真是府里的好丫头。”
“爱护同伴是没错了,可是也要分什么事,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了,谁打了她我便不会追究那人的过错,日后咱们有缘还是主仆,若说今天谁让我心里不舒服,他日别说主仆,就是当狗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求饶声顿时消失,大家眼里含着泪,纷纷看向了同样低着头的春儿,本齐心的众人,心里的天平也在这一刻渐渐倾斜了,见有人已经站起来往春儿身边去了,段婉欣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喝:“住手!”声音虽低,却十分威慑,众人眼里随即亮起希望,齐齐回过头去,唤了句:“少爷。”
段婉欣怒气尽散,看到彭于谦的瞬间便变成了活泼灵动的精灵,她挥动着手臂高声唤道:“谦哥哥!”
彭于谦面色冰凉,缓缓而至,走过叫春儿的丫鬟身边时眉头突然蹙紧,他回头低低对身边的华凡说了句:“带春儿给骆先生看看。”
华凡轻声嗯了句,便使了个眼色给跪着的丫鬟们,丫鬟们心领神会的起身,齐齐退了出去。
段婉欣见人都走了,亲昵的想要拉彭于谦的胳膊,却被彭于谦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只听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华管家,准备茶水,我和段小姐前厅说话。”
看着彭于谦独自离去的身影,段婉欣的笑僵在嘴边,她本该哭的,可是泪水打了几个转后还是被咽了回去,她深呼吸了几下,脸上再次绽放了笑容,右臂一挥叫道:“谦哥哥!等我!”
会客大厅之上,茶水已经备好,上好的龙井还冒着热气,各色花样的糕点纷纷端了上来,都是段婉欣平日里最爱吃的。
段婉欣不顾别人的眼光,撑起下巴痴痴的看着彭于谦,少年白衣在身,眉若刀裁,面容似玉,深邃的双眸嵌在那冰冷的神情上好似天山的雪莲,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想象着终有一日,少年的身边只有自己并肩而立,段婉欣年幼的心里突然泛起湿湿的潮水。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在彭府,他就那样泛着舟,静静坐于夕阳之下,残阳将天幕染红,万物静籁,他不似自己见过的孩子,他太静了,静的好似没有生命没有呼吸,唯一可以感知他还活着的迹象便是他手中的箫,那乐曲段婉欣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低沉,游荡,像那个午后的一缕孤魂,而舟上的孩子面色平静,早已在余辉中泪流满面,他连哭都哭的那么隐忍,叫人心疼,当时年幼的段婉欣还不知道那是何种情感,只是见他哭她也哭,她的哭声惊扰了他,他定睛看来,却不知何时早就擦干了眼泪,面色冰凉,见他如此,段婉欣哭的更厉害了,当时的彭于谦并没有赶她走,而是伸出右手淡淡的说了句:“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