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洛雪莹问完问题就后悔了,她这是在自取其辱。
秋月曾说起过黑瞿宠溺媚姬的事情,甚至媚姬对后宫嫔妃加以毒害,黑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媚姬对黑瞿的重要性是明摆着的,现在她这样问,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过了半晌,黑瞿才轻启双唇,“你先好好休息,等朕查清楚事情真相,自然对做事的人严惩不贷!”
洛雪莹抬眸对上黑瞿的眼睛,只看到他如古井般的双眸里那种幽幽的暗黑。洛雪莹收回眸光,深深地吸一口气,“秋月,我想吃东西,你去御膳房给我找点吃的。”
她本意只想支开秋月,不得不说,她冒了很大的危险,因为秋月一去她就必须得黑瞿单独相处,但是为了救秋月她只好孤注一掷。
“再饿一顿也死不了,秋月,你跟朕出来!”黑瞿对洛雪莹的意图十分明了,语气也显得几分不耐烦,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笼络人心。
黑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箭,地上跪着的秋月沉默地像是快要死去的人。
过了半晌,黑瞿才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
秋月心中的恐惧在等待的一刻里变得更深,听到黑瞿平静发问,她才深嘘了一口气,“回皇上,今天的早膳,御膳房送来的食物是两只死老鼠,奴婢审问过问饭的婢女,只是因为她一时的疏忽让人调了包。午时,奴婢带着公主去御花园散心,公主让奴婢先去御膳饭吩咐午膳,奴婢回到海棠苑不见公主,又折回到御花园,就看到公主被一群毒蜂围攻,等奴婢上前解救时,公主已经被毒蜂蜇伤……”
秋月说的言简意骇,黑瞿早就听明白这其中的问题,秋月虽然没有说,但这两件事接踵而至,必然是一人所为。
幽国虽然毒蜂不少,但黑瞿早就下令,让看守御花园的人定期清理,以防止毒蜂在花园筑巢攻击人,再者,那个蜂窝明明就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
黑瞿眯着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秋月,屋子里的气氛像是马上就要凝滞,秋月依旧不发一言,但是脊背已经是簌簌发抖。
“秋月,你放了那个御膳房的婢女是不是?”黑瞿的声音虽然平稳,但冷意从生,叫人听了觉出一种飕飕地寒意。
秋月咽下不安,慌忙回道,“奴婢只是觉得,那个婢女也是疏忽之过,赏了她两鞭子就放回去做事了!”
黑瞿咬牙看着秋月,猛得俯身抬起她的下巴,“你有话没有告诉朕,刚才孙公公去调查了御膳房,那个送饭的婢女在房中自缢,你不要告诉朕,她什么也没有告诉你!”
其实秋月本是想保护春香的,在后宫,媚姬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可是春香有可能成为替罪羔羊,所以秋月一直没有说出见到春香背影的事情。
下巴被捏的生疼,秋月虽然竭力躲着黑瞿的目光,但还是被他眼中的那中幽深震慑住了,秋月嗫嚅地说,“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你找死是吧,秋月,这些年来朕代你如何?”黑瞿心中有些疼痛,他最讨厌的就是让人欺骗和背叛,从秋月的眼神里不难看出她隐藏了什么。
秋月眼中被逼出了眼泪,她摇摇头,“皇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黑瞿暗幽地笑笑,然后从怀里取出了虫噬之毒,他不是对所有的人都用这样的毒药,大多数的时候,这毒药只用来对付他曾经用心对待过地人。
那些不值一提的人,多数时候,他会命人关进大牢,折磨至死。
“秋月,这是你自讨苦吃,别怪朕狠心!”秋月静静看着黑瞿把毒药放进她的嘴里,只需黑瞿轻轻一抬下巴,那毒药就会咽进肚里,眼泪顺着眼角轻轻地滑落。
洛雪莹把这件事情听的一清二楚,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秋月。她挣扎地从床上坐起,走到外间正好看到黑瞿喂秋月毒药,她过去推开黑瞿,取了桌上的水就递给秋月,“快吐出来,快点!”
秋月不敢动,只张着嘴巴跪在那里等黑瞿的命令,如果黑瞿让她咽下毒药,她不会犹豫一刻。
黑瞿看到洛雪莹冲出来,看到她肿得像是馒头一样的手背,冷冷看了一眼,“你回去,这里没你的事情!”
“怎么没我的事情,秋月是不是你派来照顾我的?”洛雪莹的辩论精神又被充分挑起来,她看着黑瞿幽暗的眼,心里便布不满,这人的心恐怕也是黑的吧。
本没有心思理会洛雪莹,听到她问,黑瞿也只是随意一答,“是,只是她没有做好自己的事情!”
“既然是你派来的,那现在她就是我的婢女了,既然是我的婢女,是不是该由我来惩罚?”洛雪莹知道有些强词夺理,但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虫噬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被洛雪莹的问题搅的有些心烦意思,黑瞿抬眸盯着洛雪莹,“她是朕身边的婢女,你要知道,朕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她现在骗朕,其罪当诛!”
看看地上含泪的秋月,洛雪莹明白一个婢女的性命在皇帝那里犹如草芥,而秋月因为被器重,得的下场比别人更要悲惨。
心底幽幽叹息一声,然后转过头十分认真地看着黑瞿,“强权之下,才有欺骗,她知道说了实话不如不说,所以她才宁愿缄口服毒!”
他听过洛雪莹不少这样的理论,对她能言善辩的才能也颇为钦佩,可是听到她说强权之下,黑瞿就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内心。
帝王都怕欺骗,所以不得不用各种手段让人们忠诚,其中一种手段,就叫狠戾。
他缓缓抬起眼睛,看着洛雪莹,对她如此放肆张狂地理论心生愤怒。
“洛雪莹,你要知道你在说什么?为了一个奴婢,值不值得惹怒朕?”黑瞿紧紧盯着洛雪莹,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胆量,敢跟自己这么说话。
洛雪莹看看秋月,微微一笑,“对我来说,秋月不止是一个婢女,而是我的朋友。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机智勤快,我都看在眼里,皇上应该知道一个词叫惺惺相惜!”
“难道你就一点不害怕今天的事情,万一今天早膳里下的是毒药,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跟朕谈论惺惺相惜吗?”黑瞿的目光更冷更黑,有时候觉得洛雪莹真的是与众不同。
略沉吟一会,洛雪莹才极为郑重地对黑瞿说,“如果皇上想知道害我之人是谁,那不妨想想我的存在到底威胁到了谁的利益,宫中有人对我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皇上应该有所察觉。既然皇上不愿意拆穿真相,又何必让一个婢女在这里苦恼?”
被这话一提醒,黑瞿想到了媚姬在那日餐桌前提到的事情,他的眉目更深,其中带着丝丝的愤怒。
媚姬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女人,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更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觉出你错了的时候,仍然能无怨无悔的支持。
虽然他是皇上,但身边的阴奉阳违的人不在少数,媚姬却是一个能真心相对,毫不作假的人。
黑瞿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站起身转向门,对身后的秋月说了一句,“起来吧!”
等到黑瞿出了门,洛雪莹慌地将水杯递给秋月,让她吐出毒药之后,才看到舌头已中毒颇深变为深紫,再晚一会,估计从今往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洛雪莹把解毒蜂毒性的解药给了秋月一颗,待她服下,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秋月看她喝下。
见她平安,洛雪莹才松了一口气,本正要劝慰,听得身后的秋月突然扑通跪地,口齿不清地说:“谢谢公主的救命之恩,秋月日后定当图报!”
洛雪莹忙地扶起秋月,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到底是一个孩子,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少,可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恐怕是吓得不轻。
“秋月,在这皇宫,你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保命,能活下来才能做更多的事情,你今天为了袒护春香差一点连命都没了。可是你可曾想过,黑瞿总会把事情的真相查出,到时候春香仍然难免一死,最后,你会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洛雪莹心痛地提醒,对后宫的阴谋她了解的不算少,再说与洛雪莹和洛巧心相争心中也有了各种防备,今天秋月唱的这一出,实在是叫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怜惜。
秋月睁大眼睛,不曾想洛雪莹会知晓自己的心理,更没料到,她会把事情前因后果分析的这么清楚。
“公主!”秋月的舌头中毒,说话不清,只见她脸上的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十一岁进宫,因为聪明伶俐被黑瞿放在身边,六年来,她行事小心谨慎生怕会触怒黑瞿。在这诺大的皇宫,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提点,能活下来靠得只是她的睿智,今天得到洛雪莹的提点突然是醍醐灌顶,她觉得这短短几句话比世上任何良言都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