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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隐梦轩院内

莲生懒懒的倚在软榻之上,抽了一个金线枕头垫背,黄花梨的小几上摆满了各式花样的蜜饯零嘴,随意捻了一个梅干放到嘴里,略带羡慕的打量着卧在床榻上的白衣美人。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眸若星辰,腮凝新荔,温柔沉默,两靥生愁,淡淡的胭脂也难掩一身谪仙之气。

莲生低低的掩唇轻笑,眼神戏谑,纵是清修之地也难逃世俗的魔掌呐!茉儿的生活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奢华靡丽,就瞧那远从边疆进贡的水晶紫葡萄也是千金难求,而那身极品蚕丝雪缎,啧啧,真让人眼馋!可惜她怎么就没个战功赫赫,多金的哥哥哩?想到这里,莲生孩子气的噘着嘴,一脸的控诉哀怨的瞪着白衣美人。

“莲子,你进宫了?”冷茉儿肩靠着月影纱帐,侧过身子,柔柔的调子如水波浅浅化开,“真的是,很久没见了呢!”

莲生无奈的眼神一闪而过,倏尔又眉开眼笑的咋呼起来,带着一股子不正经的**味,调笑道,“媳妇儿,想我没?”

冷茉儿愣了愣,有些怀念豆蔻时的美好时光,不禁咧开了一道笑意,压低嗓子嗲嗲的娇嗔道,“奴家可是想的茶饭不思,夜夜辗转难眠呐!”

“哟,爷的珠玉美人儿!来,让爷瞅瞅瘦了没?”莲生一把扼住那素雪皓腕,眉尖轻蹙,一会又呐呐的扯了扯嘴角,放了开来,“墨墨,这金贵的身子怎么还是一副老样子?你哥可一直是把他宝贝妹妹当神仙般供奉着,生怕旁人给磕着碰着了。现在你倒好,一副副的人参鹿茸给滋补着,却还是个恹恹的病秧子!”

“这副破败的身子不提也罢!”冷茉儿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那些大补的玩意儿一碗一碗下去,倒是燥火的很!”

“也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哪,要懂得惜福。若换了别人,多少是羡慕不来的!”

冷茉儿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她从不是不懂珍惜之人,也正是如此,她才故意忽视这样锦衣玉食的奢靡,忽视自己孱弱不堪的身体,忽视自己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里偏安一隅………注定的命运,她只能做一只得过且过的金丝雀,守着华丽精巧的牢笼,流干一生的眼泪,在寂寞孤独中等待着红颜老去,最后、香消玉殒,伊人不再。

“是啊,多少是羡慕不来的!”冷茉儿目光痴痴地的凝视着窗外,莲生进了宫,她就知道短暂的平静已经打破了,接下来,将会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漩涡的暴风骤雨,而她,会成为苦难的帮凶,背负沉重罪孽的她,会下地狱吧!

一直以来,常伴青灯古佛,燃烛沐香,都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而自欺欺人,虚伪的连灵魂都出卖了的她,低微卑贱的跌落到尘土之中,然后还要把无辜的人拉入泥沼,不得永生。可悲的永生之花,她聆听到的不是来自天国的梵音,只有无休无尽的灵魂挣扎的痛苦和呐喊,懦弱的她在一边彷徨的同时,却早已身陷囹圄,羽织尽摧。纯洁的白,同时也是极具欺骗的颜色,就像是掩盖了所有罪恶的黄泉之花,星星点点,一点点希望的萤光,想要用力拥抱,却迷失在了幸福的影子的幻想当中,可悲可叹!

眼眶湿热,冷茉儿抚了抚脸颊,这温暖的液体竟然是泪吗?她还有泪可流,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快要死掉了吧!否则怎么会有流泪的感觉呢?真是——,矛盾、而又荒谬之极!

莲生紧紧拥抱住茉儿颤抖的身躯,难道她们都错了吗?不,错的从来不是她们,是无情的命运,是这黑暗的现实!她理解茉儿,她们感同身受,她们是草原的女儿,马背上的民族孕育出的灿烂明珠,骄傲的雄鹰不会低下它高昂的头颅,不会泯灭自由翱翔的铮铮铁骨,不会屈从于天空的辽阔,大漠的无垠。她们,是被命运眷顾的孩子,扎根草原的思念将会如雨后春笋般疯长起来,她们的心是火热的,就像滚烫滚烫的马奶酒,就像发酵后甜甜的奶酪,就像贴在马背上狂放不羁,舞动的长发。

“伊藤丹?茉裔,我的公主殿下,你是草原最美丽的卓玛,你的善德将会被云苍子民永远铭记,愿阿真西娅的光芒庇佑你的不死的灵魂!”莲生虔诚的闭上眼,眼泪却止不住的簌簌下落。她很想就那样轻易不用担心任何责任利益关系的告诉茉儿说‘觉得这样辛苦,果断的放弃才是真实的茉儿啊!’,可是她不能,背叛者的结局只有一个,她还没傻到让茉儿去自投死路的份上。既然不后悔的做出了选择,那便只顾风雨兼程!(文中的阿真西娅是草原上女子的守护神,纯属故事虚构)

“愿尔亦然,永系长生。”茉儿语气哽咽,她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过上天,让她遇见莲生,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刻。她的信念、她的向往、她的魂归之处………莲生给予她的一切,下辈子,她愿舍弃一切,化作青灯常伴佛旁,只为求取与之结一段尘缘。

“莲生,以后我们去草原好吗?”茉儿静静擦拭着斑斑泪痕,眼神湿润明亮,“我要躺在软软的草甸上摘星星,戴最漂亮的花环,穿温暖的裘皮大衣,围着火堆和姑娘们唱歌跳舞,吃着烤牛肉,还要喝整整一大壶的青稞酒。我还没有亲自接生过小羊羔,我接生的小羊羔一定会很可爱很可爱的缩成小小一团,然后我要等着它慢慢长大,喂它吃鲜美的青草,给它细心的剪毛,我的手艺不是很好,但我会给你织一条长长的羊毛围巾,你说,好不好?”

“我很挑剔的,墨墨一定偷偷的把那些很硬的羊毛给去掉,还有我呀,喜欢牡丹香,你一定要多熏点,那股子羊檀味我可闻不惯。”

“是是是,我的莲生大小姐。”茉儿破涕而笑,莲生总是这样的‘得寸进尺’,她的身上似乎有种安心平和的气息,总能让人风轻云淡的忘却一切烦恼,就如同她所喜爱的牡丹香,清香绵长而沁人心脾。

“墨墨,接下来也许会发生许多我们难以预测的事,我会穷尽所有保你平安。我们的承诺,也请你务必要坚守!”莲生认真的看着茉儿,她并非在开玩笑,这一场博弈必将带来一阵腥风血雨,勾心斗角的**,作为垫脚石的牺牲品很多,一朝红颜枯骨,站在高处的从来只有胜利者,她,不希望茉儿死在这里。所以,她选择相信,无论如何,她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茉儿慎重的点点头,她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半途而废,死在这冰冷的囚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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