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心情去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维吉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翻了几个钟头，最后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不过以他现在的心境来看睡不睡觉已经无所谓了，连感觉都迟钝了起来，心里堵着慌
本叔和杰金森已经起来了，医院好像是八点半之后才开放探病，所以得开始准备了，本叔随便弄了点早餐，三人就围在一块吃了起来
本叔休息了一晚，思绪清楚了许多，他知道杰金森的脾气，深怕他凭着火气闹事，那事可大可小，所以现在尽量避免提及任何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话
本叔不说话，维吉尔自然也没开口，就只剩下杰金森在哪里怒瞪着维吉尔，一晚上了，火气还没消
吃完早餐，整顿下就可以出发去医院了，这医院在市中心，比圣玛丽规模大，如果是在平时让他走进医院里那对圣玛丽的回忆会让他不舒服，但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心思做出何种感受
来到黄毛所在的骨质外科，本叔先和杰金森从门口进去，黄毛已经醒了，梅婶正在喂他吃东西，他的右手包了个结实挂在胸前，要在以前肯定给维吉尔笑死
黄毛一看到本叔进来就开心得大叫：“爷爷，爸爸。”
看他高兴得嚷着饱饱的劲儿想必是连疼也忘了，本叔可不会抱他，现在黄毛可吃不了那个疼啊
眼看气氛缓和许多，本叔伸手到背后示意维吉尔出来，可是当维吉尔从本叔后面走出来的时候，黄毛就翻脸了
“让他出去，不要让我看见他，不要让他靠近我，滚，让他出去。”
黄毛反映极大，指着维吉尔的左手已经顺势把枕头扔出去了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这边，本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决，黄毛自己倒因为刚才的动作吃了疼，一下子回头扑到梅婶怀里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叫着让他出去的话
病房里沸腾了，周围的病人可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顿时议论声接踵而至，这可把本叔急得焦头烂额
维吉尔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连黄毛的枕头飞过来都没有躲，在议论声起来后，他便默默地弯下腰，捡起那个枕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放回床上，然后小声的对本叔说了句：“本叔，我去外面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本叔站在那呆呆的看着维吉尔走到门外，房内的议论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消失
医院的走廊很热闹，走廊两边有供人休息的长椅，现在上面零散坐着些穿着病服的病人，维吉尔静静的坐在靠近门口的长椅上，看着眼前穿行中的护士发呆
在维吉尔刚走出方面的时候，黄毛的哭声就嫣然而止，维吉尔知道他在假哭，只是假哭的技术实在太烂了，维吉尔也没心思去理会他，本来心里就已经够烦了，他可不想多添些烦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维吉尔数着走过的护士数到三八个的时候，本叔从门口出来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坐到维吉尔空着的一旁，维吉尔叫了声本叔，也不知道他有没听见
本叔并没有回答，看样子是想陪维吉尔数眼前走过的行人，于是，走廊中就多了对爷俩坐在那数着路人，这事并不稀奇，因为在医院是极端无聊的
数人能较好的打发时间，然而和数羊同个道理，这样子只会越数越困，越困又越想数，就这样浑浑噩噩又数了十多人的时候，本叔小时的说了句什么，听不清楚，应该是在叫维吉尔的名字
强打一个机灵，维吉尔定身去看本叔，想知道他有什么吩咐，这次，本叔是伸手摸向他的头发
“这事不怪你，维吉尔，别想太多。”
因为有认真听，所以维吉尔听得很清楚，本叔的声音依旧那么慈祥，本叔的胡渣又长出来了，配合上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的些许隐现的白发，显得更加憔悴了
维吉尔的心揪了一下，原本已经冰凉的心现在正一点点的温暖起来，本叔并没有因此厌恶自己，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然而这个老人因为自己憔悴了那么多，愧疚之情因此在折磨着自己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为了陪黄毛所以本叔决定叫外卖留在医院用餐，这期间本叔和梅婶不知道费了多大口舌才让黄毛同意维吉尔进来病房，可当维吉尔端着饭盒坐到隔壁空着的病床上时，黄毛还是小心翼翼的挪向相反的一边尽力靠近梅婶，看样子维吉尔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很深，只是不知道以后留下的阴影会不会更深
在医院用午餐的人很多，大家都很自觉的保持安静，维吉尔他们也不例外，或者说他们已经没了以前那份热闹劲儿
吃到一半的时候，杰金森最先表现出不耐烦，将饭盒扔到桌上，就对着本叔说道：“我说你们怎么不早让他给那什么雷切尔收了去，收了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早跟你们说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早让你们。。。”
不料本叔的反映极大，几乎是吼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病房内霎时归于宁静，其他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到本叔身上，不过看了一眼就都各忙各去了，好像对这一角落发生的任何事都习以为常了
吃过午饭后，维吉尔很自觉的走到门外长椅上，和上午一样的情况，本叔陪着他又看了一下午走廊
傍晚的时候，爷孙三人从医院离开，梅婶留下照顾黄毛，本叔则带两人回屋睡觉
回到郊外那房子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点点星辰了，三人的肚子早叫翻了天，草草的在厨房捣鼓下就都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杰金森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早已准备好的本叔用面包塞到嘴里后便安静了下来
这之后的几天生活基本一样，早上去医院傍晚就回家，本叔和梅婶轮流留在医院照顾黄毛，杰金森也跟公司请了个长假，一直到十几天后，事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这天晚上是梅婶在医院照顾黄毛，维吉尔和本叔三人已经回到屋子里并且吃过了晚餐了，三人正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
通过这十几天的时间冲淡，原本那距离感的隔阂渐渐模糊起来，不过三人直接说的话也没以前那么多，或者说原本杰金森就没怎么说过话
这也是一大讽刺，这几天来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下，总是平常少话的杰金森开口发话，今天又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说你们想好怎么办了没，这让他们两还在同一屋子下谁能保证不再出点什么事？况且小宝贝现在怕他成这样，难不保对两个孩子都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这次本叔没说什么去反驳，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杰金森说的没错，早上的时候黄毛的右手已经放了绷带了，只要明天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只会静养几个月右手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现在黄毛回来是一个问题，十几天来黄毛是越来越害怕跟维吉尔接近，这心理阴影的事不是说简简单单就能治好，要是让他在这样的状态下再和维吉尔住在同一屋檐下，那真是同杰金森所说，难不保会出什么事
这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什么法子，杰金森倒一直都有个提议，不过本叔次次都会否决，说来说去也就是让那雷切尔收留维吉尔，这样维吉尔去雷切尔，黄毛也见不到维吉尔，按杰金森的原话，对两个孩子都好
可是之前已经拒绝了人家，自己也表现出会好好照顾维吉尔的决心，现在出了事就把维吉尔塞给对方，怎么说本叔自己都过意不去，不止面子上过意不去
看着本叔一脸忧愁，维吉尔自己也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而且他早就已经有答案了，虽然他真的很舍不得这里
叫了一声本叔把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维吉尔便开口道：“本叔，我想去打个电话。”
本叔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就意思到什么，脸色便是一沉，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这确实是当下唯一的方法了，总不能把两个孩子在这个屋子里隔离开来吧
杰金森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维吉尔打什么电话
维吉尔回答：“打给艾米尔先生。”
这下杰金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当然他可不会阻止什么，反而是要支持呐，当下就让维吉尔把电话报出来自己掏手机打
这电话维吉尔自然没去记，只是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名片递给杰金森便可，杰金森结果后按了几个号码就把手机递给维吉尔
“自己说。”
接过来拿到耳边，本叔一直没开口默默的看着，维吉尔知道现在心里最复杂的便是本叔，但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慰好，只能对本叔笑笑
嘟了几声后对面便接通了
原本以为事情会多难，结果一切都比预想的还顺利，本来还担心是自己拒绝雷切尔，现在再打电话说要加入的话对面会不会有什么难堪给自己，结果艾米尔比想象中热情，满口答应不说还心急的把接维吉尔的时间定在明天早上，这才挂掉电话说是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哈默
事情顺利得出乎本叔意料，或者说雷切尔那边根本就没注意到本叔，这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本叔的心情非常难受
没再说什么，事情定下后本叔就催促维吉尔去休息，整理衣物的繁活他自己去干，维吉尔也明白本叔是不想自己看到他伤心的一面，加上自己也不想被本叔看到难过的一面，也就没拒绝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艾米尔就开车来了，杰金森一直在说着那些待在雷切尔肯定更好的话来安慰本叔，不过本叔没怎么听，他只想多看维吉尔几眼，分开的时候，本叔最后一次抱着维吉尔蹭起了脸来，只是这一次没了以前那种欢乐气氛，而且本叔的眼圈也红红的
“好了去吧，先去医院跟你梅婶说下，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她了，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本叔，您多保重。。。”
维吉尔自己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心里装满了分别时要说的话，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最后还是艾米尔跟本叔握了下手就准备上车了
“再见了本叔！”
离开这个生活的一年多的房子，离开了自己喜爱的本叔梅婶，维吉尔的心里空空的难受，最后看一眼这房子和本叔杰金森，就跟着艾米尔上了车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梅婶早已经站在那等着了，等维吉尔下车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抱着维吉尔没说什么话，艾米尔也没催促什么，就让梅婶这样抱了一会儿维吉尔，直到维吉尔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为止
梅婶帮维吉尔擦掉脸上的眼泪，抱歉的说：“瞧我，都把你弄哭了，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别吃太油腻的食物，天冷了多穿点，天热了。。。”
梅婶还想说什么，可带着哭腔说话很不好受，最后只能捂着嘴再抱了一下维吉尔，忍住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维吉尔擦干了眼泪，道别了梅婶就踏上了前往雷切尔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