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秘密还有，洛克菲勒正在寻求将他自己的公司与美国最强大的炼油厂联合起来。根据塔贝尔的历史记录，洛克菲勒现在不断地“趴在一张美国炼油企业的地图上”，或者从一个秘密的会议匆忙赶到另一个秘密会议，在克利夫兰、纽约，或在“阴谋家们的麦加城”萨拉托加（Saratoga）。在萨拉托加某个大帐篷中的长时间的夜间辩论里，洛克菲勒将匹兹堡和费城的炼油商纳入了他的计划中。洛克菲勒将会说，看看联合在一个城市中，在克利夫兰做到了什么。现在的这个计划就是，将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企业，变成一家私人公司的核心。这家私人公司应该逐渐地获得全美国所有炼油厂的控制权，变成唯一的托运人，并且在货运运费方面能够操纵铁路公司。洛克菲勒向那些加入进来的人们承诺了一笔超过他们梦想的财富。而且，标准石油公司向这些人展示了它惊人的节约和利润。洛克菲勒将要告诉他们：“我们将要保护全世界的炼油业。”洛克菲勒敦促他们，要掩饰自己的行动。而且，合同的签订是以洛克菲勒喜欢的那种古怪的秘密仪式进行的。晚上，在洛克菲勒位于克利夫兰欧几里得大道（Euclid Avenue）的家中，他们签订了这些合同。洛克菲勒恳请这些参与者，甚至不要将这些新的安排告诉他们的妻子。要掩藏他们所获得的成果，不要骑快马，不要穿着时尚，不要购买新的软帽，不要做些任何会让人们怀疑他们在炼油业中正在获得不寻常利润的事情，因为这些都可能会引来竞争。
从1875年到1878年这三年内，在这场运动中，拥有炼油行业五分之四产量的美国最强大的15家公司都与标准石油公司结成了联盟。在这些公司里，有曾经在一个季度之前最为强烈地反对过洛克菲勒的人。这些人中最能干的有：宾夕法尼亚石油区的雅克布·范德格里夫特（J· J· Vandergrift）和约翰·阿奇博德（John Archbold），纽约的查尔·斯普拉（Charles Pratt）和亨利·罗杰斯。他们通过交换股票以合伙人的身份进入了标准石油公司的大家庭。他们依然以自己的法人身份，例如巅峰石油公司（Acme Oil Company），或普拉特-罗杰斯公司（Pratt & Rogers）运营着。但是，和标准石油公司一样，他们享有同样的运费优势，使用着相同的信息以及监管机制，在分销领域也享有共同的代理人和经销商。
“我想要能干的人和我一起。”洛克菲勒之后说道，“我努力想要与这些人成为朋友。我承认他们的能力和他们企业的价值。我努力地使他们确信，合则两利。”
同时，一场精心设计而又大胆的运动展开了。这个运动旨在消除那些在这个领域中被认为是多余的公司。洛克菲勒并未彻底“没收”他的对手。为了他巨大联盟的利益，洛克菲勒冷酷地计算着对手资产的价值，并且给出了他的价钱。因此，在洛克菲勒自己的计划成熟之后，一家曾经花费了40000美元的工厂，在未来的价值仅仅是15000美元左右，也就是原来价格的37%。洛克菲勒将会提出这样一个报价，并且也只会提出这样的报价。受害者视情况而定，他们或者投降，或者在行业中尝试抵抗，或者敲诈洛克菲勒，或者与他战斗到底并且求助最高法院。
当谈判桌上的“交易”不能达成时，洛克菲勒可能会尝试不同的“没收”方法。凭借他审慎的精神以及有条理的能力，洛克菲勒考验着身边的人和事。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女人在他无情的大棒下通过，塔贝尔小姐虔诚地将他们的故事收集起来，造就了关于将要统治美国工业的“白魔”传说。
某位寡妇，也就是克利夫兰一位名叫巴克斯（Backus）的女士，她继承了一家炼油厂。巴克斯曾经请求洛克菲勒让她“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母亲”能够保留自己的产业。洛克菲勒“双眼中含着泪水”答应，“他将会支持她”。但是，最终洛克菲勒还是只向巴克斯支付了79000美元，而这个企业曾经价值20万美元。这位毫无防备能力的寡妇和她的孤儿的整个故事，这个严厉的命令以及对她三分之二资产的“没收”，在当时引发了一场深刻的骚动，并触动了很多人的心灵。
在另一个例子中，一位改良润滑油的生产者无辜地在克利夫兰开业，因为需要购买渣油(原油经减压蒸馏所得的残余油，又称减压渣油)，所以成为标准石油公司的一位顾客。一开始，洛克菲勒公司鼓励他，根据合同每天卖给他85桶渣油。这位生产者繁荣了三年。然后在1874年，也就是洛克菲勒的垄断完成的时候，突然他的供应就被缩减到了每天12桶，通过一些借口，渣油价格也提高了，而且类似通过铁路的运输费用也增加了。现在想要继续从事其他的生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位生产者向洛克菲勒提出要购买5000桶渣油，储存起来。这样他就可能保障自己将来的货源供应。但是这个要求却被拒绝了。
“我十分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莫尔豪斯在1879年对赫本委员会说道，“那意味着你将被挤出去，他们会买下你所有的工厂。对于花费了我41000美元的东西，他们只支付了15000美元。他（洛克菲勒）说他有运输设备，煤油行业属于他们。而且，对于任何想要在那个行业中开业的人来说，他们有足够的资金来储蓄一笔基金，并且用来将他们赶出去——这就是那些话。”
在零售分销领域，洛克菲勒也试图创造出一台巨大的营销机器，将商品从标准石油公司的油罐车中直接分配到全美国各地城镇中的商店。但是，就像在生产领域中一样，在这场消灭浪费的经销商或中间商的令人赞赏的努力中，洛克菲勒将会再次遭遇抵抗。“从竞争的营销代理处那里遭遇到出乎意料的坚定抵抗时，标准石油公司就会直接使用更为严酷的武器。”为了切断反抗代理商的供应链，铁路公司的秘密帮助以及货运代理人的间谍活动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标准石油公司的行政人员之间，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我们很高兴知道你与铁路公司的人员达成了如此好的协议，因此，当克莱姆（独立石油厂商）按照数量而不是名字来运输时，他将会一无所获。
或：
13日，周一，威尔克森公司收到了油罐车——我们怀疑，有70桶是按照通常的第五等级运输的——事实上，我们可以说，我们知道过去是这么收费的——仅需支付41·5美元的货运费。现在请收取57·4美元的运费，拧紧螺丝，下一步采取涨价行动吧！
亨利·劳埃德（Henry D· Lloyd）很好地描述了这个“拧螺丝”的过程。一个例子就是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一位商人。他拒绝同意这个条款以及从标准石油公司那里购买货物。随后，这位商人首先发现，他所有的发货都被秘密地报告给了敌人；之后，通过一个神秘的巧合，他所有货物的货运费都被提高了一倍，然后是两倍，甚至是三倍。他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行业的全方位攻击。这位商人尝试通过迂回路线来运送他的商品，也就是使用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以及其他相连的线路。但是，很快他就被“追捕到了”，他的货物丢失或被损坏。据文件显示，这位独立石油商人的客户被标准石油公司代销商以各种方式威胁。标准石油公司威胁要成立竞争的杂货店，以一个更低的价格来销售燕麦、猪肉、糖和咖啡。“如果你不买我们的油，我们就会开设一家杂货店，以成本价来销售产品，让你破产。”
通过这种方法，这个国家里的大部分竞争对手很快就被“肃清”了。在那些尝试开发某个地区的小型炼油商和小型批发商的身后，总是会出现标准石油公司熟悉的红绿色油罐车。这些油罐车的主人在这类城镇里会征收低得多的费用，而在毗邻城镇，在竞争麻烦不再存在的地方，石油的价格可能就是这些地方价格的两倍。诚然，受害者们进行了很多激烈的抗议，但是标准石油公司的营销方法极为有效和集中。由于杜绝了浪费和延迟，这个炼油垄断机构在节约成本上获得了巨大的成绩。
但是，在标准石油公司不能够通过和平方式进行扩张的地方，它也准备好了使用暴力手段。该公司忠诚的仆人甚至知道怎样使用炸药这样现代化的武器。在水牛城，真空石油公司（Vacuum Oil Company），也就是标准石油公司系统下的一家“傀儡”企业，因为某一天一个有力竞争者的到来而变得不安。这位竞争者建造了一家规模可观的炼油厂，并且炼油厂很好地坐落在水岸边。起初，真空石油公司的办公人员对竞争企业进行了一次秘密的恐吓行动。之后，更大胆或更绝望的他们，接触了对手炼油厂的首席技工。在伊利湖上的一条小船上，他们与这位技工举行了秘密的会谈。他们要求这位技工“做点儿事情”。他们催促着这位技工“回到水牛城，建造设备。这样它将会爆炸或崩溃”。他们催促着这位技工去修理管道和蒸馏装置。“这样他们就不能制造出质量好的石油……而且，由于他们对于这个行业一无所知，以后如果你小小地吓他们一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作为回报，这位技工将会得到一笔退休金。这笔退休金可以让他在美国以外的地方享受生活。
正如劳埃德和塔贝尔所讲述的这个故事一样，从几年后的审判记录中，我们可以得知，在1887年，在这家独立工厂里适时地发生了一次小小的爆炸。这位技术人员，尽管在真空石油公司的工资单上有他的名字，但是他过着一种被诅咒的生活，永远无家可归地漂泊着。直到有一天，他回到了这里，并且全盘托出了整个事件。受到起诉的标准石油垄断公司的高级行政人员们包括亨利·罗杰斯以及约翰·阿奇博尔德，但是恶行却被嫁祸到了他们的下属身上，说他们“热心过度”。法庭并没有找有阴谋的证据，但原告却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进入这个危险的行业了。
这些故事以及很多其他添油加醋的、各式各样，甚至扭曲了的奇闻，在宾夕法尼亚石油区以及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都有流传（就好像是讲给孩子们听的食人恶魔故事一样），并且逐渐聚集起来，构成了洛克菲勒这位石油大亨的一幅奇怪画像。塔贝尔在她“扒粪”时代指主张改革的记者们强调撰写调查型的新闻报道，这一思潮在1900后的美国出现，影响一直持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所着的《历史》一书中，带着同情详细地分析了这些事情。带着一颗为这些小资本家悲伤的心，塔贝尔以一种渲染的语调记录了这些故事。对于这些小资本家来说，在“大恶棍”到来之前，他们的生活“轻快、滋润并充满喜悦”，但是当这个“大恶棍”从无人知晓的地方到来，伸出他的“大手掠夺这些小资本家的战利品时，他们的未来就被扼杀了”。
但是，如果要讲实话，这些更小的资本家，特别是在生产领域，他们本身并不缺少掠夺或贪婪的性格。正如塔贝尔自己承认的那样，他们可以在星期天从教堂中匆忙离开，去攻击敌人的油罐车或点燃敌人的石油商店。正如比尔德夫妇所评价的那样，这些更小的资本家们所缺乏的是将生产者的联合力量与炼油者的联合力量保持平等的方法。正如标准石油公司的一位首领咆哮着说的那样，在这个行业中，从事个人营销或个人炼油事业的人非常有可能是“食古不化的人，他们被进步远远地甩开了”。
第四节
兼并运动一旦开始，洛克菲勒几乎没有时间休息。他的领导才能也在很多方面都展现出来。当他在欧洲时，洛克菲勒在一次奇怪的采访中呼喊道：
我已经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总是担心着将会发生什么……白天工作，晚上担忧，一周一周，一月一月。如果我当时预见到了这个未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勇气继续下去。
带着永不动摇的警觉，洛克菲勒在整个公司里指挥了一场对抗浪费的永恒战争。我们已经说过了洛克菲勒无与伦比的效率和组织能力。在洛克菲勒的桶装工厂中，一位细心的会计员手中持有一张着名的纸条。洛克菲勒的批评者带着愉快的蔑视看到了这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
上个月你报告称手上还有1119个塞子。本月初的时候给你送了1万个，本月你用了9527个，你报告说现在手上还有1092个。剩下的500个哪去了？
这500个桶塞加起来至多也就值1～2美元。不过，这可是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洛克菲勒对于浪费深恶痛绝。他非常明白，在一个大规模工业中，节省下来的每一便士如果重复一百万次的话，就代表了一笔巨大的潜在收入。这一点，适用于洛克菲勒时代之后的所有大工业领袖们。这种被认为吝啬的精神在处理大机器技术效率中是极具远见的。因此，马匹的饲养，他自己的胶水、铁箍、滚桶的制造，所有的这些都被仔细地监管了，并且成本在不断地降低。每只滚桶的成本降低了1·25美元，也就意味着一年就可以节约400万美元；油罐的成本降低了15美分，同样也意味着一年可以节约500万美元。1872年，在兼并范德格里夫特的过程中，洛克菲勒获得了一家名为联合管道线路公司（United Pipe Lines）的小型管道线路。随后他的副手们建造了更多的管道线路。到1876年时，洛克菲勒几乎控制了前往铁路终点站和装船地点现存输油管道线路的一半，也就是80～100英里的线路。此时，正在与标准石油公司竞争的最大管道公司是帝国运输公司（Empire Transportation Company），这家公司的首领是约瑟夫·波茨上校（Colonel Joseph Potts）。但是波茨却被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行政人员所控制，该公司拥有整个帝国运输公司的期权。
波茨本身就是一个好斗的企业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必须扩张，否则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出于对洛克菲勒组织的警觉，波茨在纽约购买了数家大炼油厂，并且继续将原油从油田经过铁路运往海边。洛克菲勒竭尽全力地恳求铁路公司从他的领土中撤走。在一场面谈中，被拒绝的洛克菲勒承诺将自己采取措施，并带着假装遗憾的表情离开了对手。而洛克菲勒正是通常这种形式，给出他最致命威胁的。
这就是战争，一场关于运费的战争。洛克菲勒闪电般地开始行动。他在每一个波茨所触及的市场中降低精炼油的价格，同时要求其他铁路公司，比如伊利铁路和纽约中央铁路公司支持他，为他降低运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