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已经快二十个小时了,慕枫的手术还在继续着。
慕家子女和罗馨、万子寒依旧在门口守候着。
“羽洁,你和罗馨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子寒就行了。”慕羽泽看着一旁靠在万子寒的肩膀上睡着了的罗馨,对慕羽洁说道。
慕羽洁看了看罗馨,说:“罗馨都困成这样了,让子寒给她找个空病房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回去,顺道给你们弄点吃的,咱爸命好,没准我回来带点好吃的,爸就醒了。”
“羽洁,你是女孩子,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慕羽浠担心地说道。
“哥,没事,我不困。”羽洁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转过拐角,消失在慕羽泽的视线。
妹妹……从小就那么那么懂事不粘人,从来都为别人着想,可是毕竟她是女孩子,身体比不过男人那么强壮。
慕羽泽拨通家里佣人的电话。
“张妈,一会儿二小姐回去,你让她吃完早饭去休息,不到中午不准让她离开。……好,就这样。”
虽然这方法更像是软禁了她,可是弟弟失踪了,爸爸至今生死未卜,他不能再让他最后这个亲人在他眼前垮下去。
这些变故,他一个人会承受不来。
返程的路不是原路返回,他们穿过了这片树林,来到了另一座城市。
“我会送你回去,可是在离开之前,可不可以陪我完成我想却从没完成的心愿?”慕羽浠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卑微,不是在和她谈条件,而是像孩子一样的渴望。
方一诺看着他,默认着。
“我想走过这片树林,去到那一边。”
于是他们真的穿过了这片树林,来到了另一边的城市,而听慕羽浠说,这片很大的树林是两个省的分界线,而这座城市,就是L市——方山孤儿院所在的城市。
无数遍地来到这里,却从没有一次完成这段路程,而这一次终于不抱着遗憾了,个曾经那么想见到的人一起走过了他为了见她而算好的那一条路。
而他们,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慕羽浠看着她,说道:“方一诺,去趟方山孤儿院吧,电视上可能都播了,回去给你爸妈报声平安吧。”
方一诺怔怔地看着他,缓缓说着答应的话。
可真的到了方山孤儿院门口,慕羽浠却不和她一起进去了,方一诺只好自己进去,留他在门口等。
他怀念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已经变了样子的大铁门,和变得红砖绿瓦的屋宇,陌生又熟悉,相似的地方已经找不到相似的场景,也找不到那时候的他们。
慕羽浠现在门口等她的时候,看到了去上学的孩子们,其中有一个男孩走出了孤儿院融入了去学校上学的队伍,那种异样的熟悉涌上慕羽浠的心头——院里收留的唯一一个去上学的正常孩子。
那个出了孤儿院的男孩突然又折返了出来。
“叔叔……嗯,不对。大哥哥,你找人吗?”男孩问道。
“不是,我在等人。”
在等人。是啊,一直都在等她啊,可是她,从来都看不见。小的时候在等她长大,分离的时候在等她会来找他,相见了又等她认出他,可真的相认了,他却再也都等不到她。
“你叫什么名字?”
“何正轩。”男孩回答道,想了想他又问:“在等谁?”
慕羽浠看着他,答非所问:“为什么会来这里?”
男孩低着头,尽管有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却还是说了:“我爸妈……都过世了……”
慕羽浠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带着抱歉和安慰的语调说:“你很坚强,大哥哥当年可不如你。”
这时候方一诺出来了,看到那男孩在还这里,便对他说道:“轩轩,再不走就迟到了。”
“啊,对呀……小诺姐姐再见,大哥哥再见!”道别后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方一诺这才对慕羽浠说道:“我爸想见你。”
慕羽浠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方山孤儿院。
方山院长看到慕羽浠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面前时,眼眶湿润,嘴角却洋溢起着久久难以收回的笑容。
“院长。”慕羽浠的眼眶有一点湿润了。
这么多年,怎么还能说恨呢?他们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哪怕只有三年,他也应该去感激,为什么要说恨呢?
慕羽浠看着方山院长,这十一年里长出了太多的白发,增加了太多的皱纹,已经从一个青壮年变成了中老年人,依然慈爱,哪怕老了也像一个可以为孩子们遮风挡雨的港湾。
当他无意中翻到院长收集的这些年有关他的消息并在珍藏时,当他看到院长眼睛里依旧充满着宠溺与父爱的光芒时,他觉得羞愧,他慕羽浠,有什么资格恨他们……
这些年他都做些了什么,而他们做了些什么。
方山院长的挂念,方一诺藏在心里的思念,而他呢,只会像个孩子一样,怨恨他们给他的温暖不够,是他们负了他,真是可笑啊,自己当初怎么会这么想,还把恨当成了习惯。
“院长,这些年…你还好吗?”慕羽浠缓缓开口。
方山院长的笑意流露在眼角眉梢。
与院长简短叙旧后,慕羽浠和他道别。
他们在市区拦下一辆出租车,和方一诺一起回S市。
路上方一诺问他:“我爸爸一直知道你叫慕羽浠?”
“嗯。”
“可是他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慕羽浠看了她一眼,嘴角涩涩的,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他刚刚也这样疑惑地问过院长。
院长的解释,他觉得心痛。
“只有小亮才是和方一诺一个世界的人吧,而重新变成慕羽浠的小亮,他的家人不希望那些过去成为他的羁绊,而方一诺她也够不到这么遥远的慕羽浠,所以就记得那个叫小亮的孩子就好了。”
就让过去,成为美好而不可触碰的过去好了,别和自己过不去,毕竟,谁都没生活在可以随意倒转时光四维空间,谁都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