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来看她,是两天以后,这次他是上午来的。溪风无聊的在案前发呆,见他进来,抄起桌上的杯盏扔了过去。
他灵巧的闪过,杯子清脆的摔落在地上。
“要是给你一把刀,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他今日的心情不错,笑若春风。
溪风不答,反问:“何时放我出去?”
他走到她身旁站定,低眉看她:“你想去哪?回太医院么?”
溪风听出他话里的不寻常,凝着他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沉了一声,抬手扶上她的头顶秀发,她这两日没有梳发髻,只是把头发清爽的披散着。他弯腰嗅她的发丝,鼻子里发出叮咛一声:“你知道吗?不到两年,你的模样没多大变化,只是性子跟以前不同了,比以前冷静了许多,换作以前,关你几天,恐怕我这院子早被你砸了。”
“我再刁蛮任性,脑袋眼睛却还是好使的,在这撒泼,捞不到好处。”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的大手在她头顶揉搓了几下便离开了。
他坐到了她的对面:“别走了,就待在这宫里好吗?”
溪风心里微微一愣,眼睛注视着他,他的凤眸里深情款款,就像两汪碧潭,清晰可见自己的影子。
“我不懂。。。”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溪风不敢猜测。。。
他捉住她绞在一起的双手,语气轻柔,“留在我身边。”
她越发看不懂他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他时而淡漠疏离,时而柔情缱绻。。。
“回到我的身边,他日登基,我便封你做贵妃!”
她从迷雾里一下就清醒过来了,眼前的男人将是日后的天子,三宫六院,佳丽万千!
她连王府的生活都憎恨不已,何苦再去受那样的罪呢?
不是计划好了么?报了仇就离宫么?
不是决定了么?他要被自己忘掉。。。
溪风紧咬着嘴唇,艰难的问:“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他的表情震惊,握着的手骤然加大了力气,“你不愿意?”
他难得一见的温柔终是被她的无情击得粉碎,片刻之后,他换上了熟悉的冷漠表情。
“为了谁?苏离月?”他阴冷的问着,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梦境,“还是陆彦之?”
他总是给她的朝三暮四安排了许多人选,好在比起玉青城,说起这两个人名字,脸上没有狂怒,只是嘲讽。
身份地位都不如他,丝毫都不放在眼里。
她不想回答,希望他能尽快放她走。
他的手从她的手上抽走,凉意袭上手背。
从不曾觉的他的大手如此温暖。
“你可知,苏离月被罚做苦力,我那平安小姨子也跟了去了?”他冷冷的说着,告诉她,苏离月心有二心。
她的脸色却放松了许多,平安真是个痴情的丫头,竟然愿意陪着他去受苦。
苏离月真是好命,遇到这样的女子。
“至于陆彦之。。。没有本王允许,他绝对没有胆子敢要你!”
溪风脸色一白,觉的自己在他口中就像个物件,说的那么轻巧。唯恐他再说出自己难以接受的话,溪风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沙哑的说道:“他们跟我没有关系!”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又重重的抛下一句:“你还惦记着他?!”
呵,溪风的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苦笑,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症结。
他们为了青城,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这一次她不想再浪费口水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她可以走出这个房间了。
所以当她站起来的时候,他没有拦住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大都。”
门外早已撤了侍卫,外面下了几天的雪,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宫外也是白茫茫的世界,溪风突然觉的自己仿佛新生了一般,这个世界变的是如此的陌生。
被关起来的这几天,宫里的确发生了变故。
凝妃娘娘被皇上抓了起来了,罪名是,后宫干政,私结党派,意图谋反。
抓了凝妃,抓了凝妃相关的人,盘根错节,一共关了有三十几个。其中不乏权臣贵胄,甚至还有张德宣——与凝妃合谋,意图谋害皇上。
就连太医院都被彻查,说要清剿余孽。
皇宫进行了大洗牌。
溪风回到了太医院,太医院里变的门庭冷清,许多太医都还在内务府盘问,只有几个医工在忙着。
陆彦之跟她说了大概,溪风安静的听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抓凝妃没那么简单,她背后的势力庞大,稍有不慎,这皇宫有可能改朝换代。好在皇上这一举动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不过,幸亏你被关在了太子宫。”陆彦之盯着她,意味深长的说着。
溪风气息骤沉。。。。。
陆彦之点头,“他是在保护你。否则,你早就被凝妃与张德宣抓去垫背了,若是被皇上抓了去,他想保你都难。另外,也要防止凝妃再次以你要挟他。”
他那晚淡淡的说过“外面很危险”
原来外面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决战。
难关他那晚疲惫不堪,只是握着她的手就睡了,不到天亮又匆匆走了。
溪风心里一紧,他是这么护着她。。。。
“凝妃怎么样了?”悄悄隐去眼窝里的温热,她想起自己的大仇。
“我还是先跟你说说云峥吧。皇上登基之前,有个深爱的姑娘,名叫杨凤兰。皇上与她鹣鲽情深,意与她隐于市中。那时候,凝妃是皇上的侧室,她野心勃勃,杀了杨姑娘,嫁祸前皇,皇上震怒,这才打入大都,弑兄夺位。前几年,一名长相酷似杨姑娘的书女被凝妃毁容,皇上想起此前种种,变对凝妃起了疑心,所以派了自己的心腹云峥暗中调查。”
陆彦之顿了一下,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溪风,“你知道,云峥真正确定凝妃是杀害杨姑娘的凶手,是为什么吗?”
溪风摇头,可心里隐隐觉的他接下来的话是关于自己的。
“凝妃去年去寺庙还愿,云峥也暗中跟着,发现她竟无端抓了一对夫妇。”
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发出的强音似乎已到了耳边,那对夫妇、、、、
“他终于探出,那对夫妇竟亲眼目睹了凝妃杀害杨姑娘!”
犹如五雷轰顶!溪风脚下一软,身子直直向前倒去,却被一只长臂捞去,牢牢的贴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前。
她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双亲会得罪凝妃,惨被杀害,原来竟是这样的。
陆彦之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紧紧抱住眼前柔弱的女子。
溪风凝了凝水眸,颤声问道:“我爹娘。。。。怎么死的?”
一阵沉默、、、、
溪风抬起头,乞求得看着他。
“深夜的时候,两个人绑在一起,被推下了悬崖。”
溪风痛苦的闭上眼睛,忽又睁开:“他们明明被带回了牢里,死在了牢房。”
“毕竟是众目之下抓的人,总要给人交待。”
溪风终于没有忍住,靠在陆彦之的怀里大哭起来。
她哭累了,想起之前玉夫袭的话,既然陆彦之知道了,想必他也早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呢?就连刚才,自己出太子宫的时候,他也只字未提这几天发生的事。
她回家待了两天,武绣得知后也是老泪纵横,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只是凝妃被抓进了天牢,皇上杀了好几个党羽,却并没有对她判处极刑。
多年的夫妻,终是舍不得吧。
溪风心里不服,却只能一日一日的盼着,等着看她的最终结局。
回太医院的前一天,她求陆彦之带自己去郊外的【制药所】。
她想见见苏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