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暄又叫了她一声：“清清，不要质疑，每个人处理感情的方式都不同，爱情本身并没有错，视乎于当事人如何去应对其中的一切发展和变化。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心理环境之下也会得到截然不同的感知反馈，更何况是不同的人，面对不同的情感对象。”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清清，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我有信心，好吗？”
郦清清其实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只说：“如果让我爸爸出面跟傅校长打招呼，势必就要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楚亦暄声音清淡：“好，我们一起去跟郦叔叔说。”
从病房里出来之前，她找的理由是秦长军从外地调休回来，舒岚临时约他们一起吃晚饭，说起来他们还没正式见过楚亦暄。
所以问题来了，待会儿回到病房，她该怎么把话说圆，难不成要告诉郦冒勋，说他们四个人好端端地约着会，凑巧碰到了苏郁莹在女生宿舍天台跳楼？
重点是那些照片！
其实她挂了舒岚的电话到隔壁间敲门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实话实说，但是话到嘴边终究没能顺利说出口，只好搬出了舒岚和秦长军想见楚亦暄这个理由来。
果然，等他们回到病房里跟郦冒勋交代完了他们的真实去向，请他出面跟校长沟通这件事的后续处理的时候，郦冒勋立即就沉声反问了一句：“出去之前怎么不跟爸爸实话实说？”
郦清清难得撒娇：“爸，我们不是怕您跟着担心嘛！反正现在是有惊无险，您只需要跟校长打个招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就功德圆满了！”
郦冒勋不怒自威：“哼，还小事化了，你跟那个姓苏的同学关系很好吗？小小年纪不学好，动不动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父母白养她了吗？还有那个姓陆的，其身不正，不知所谓！傅校长知道这件事之后，只怕连肠子都要悔青！这个忙爸爸不会帮，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一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名誉，二不知道感念自己的父母，对生命更是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将来到了社会上还能成什么大事！对于这种不良行为，学校方面有自己的立场，更有自己的衡量标准，不管这件事跟你扯得上扯不上关系，爸爸都不会出面打这个招呼！”
楚亦暄刚一开口就被郦冒勋挡了回去：“亦暄，你也不必说了！你怎么也跟着清清瞎胡闹，这种情况，本来就该交给警察，交给消防队，你们两个人着急忙慌地赶过去抵什么用？ ”
“这都几点钟了，你们赶来赶去的只怕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吧！去，到楼下找个餐厅吃点东西！晚上你们也都不用留下来了，有你们吴叔一个人在就够了。亦暄，吃完了饭，你把清清和你们梅姨一起送回屏山去！”
郦清清和楚亦暄对视了一眼，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她自己开口：“爸，您这不是帮苏郁莹，而是帮我！”
然后她三言两语交代了照片的事。
气氛瞬间变了。
而她只有硬着头皮：“爸，你别生闷气，对身体不好！亦暄哥哥刚也看到了，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
郦冒勋的脸色很难看，略尴尬地看了一眼楚亦暄，又转回来看她：“爸爸真后悔没有让亦暄早一点回国！”
楚亦暄却十分应景地拉了一下她的手，微笑着说了一句非常文艺的话：“不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回到屏山已经很晚了，梅姨第一次开口留楚亦暄在家里过夜，当然是住在客房，楚亦暄看了看郦清清，大约是见她没有表态，又怕她尴尬，所以顺口说他之前已经说好了今天晚上要回一趟父母家。
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楚亦暄的车离开，梅姨似一时感叹：“多好的一个孩子！你姐姐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
大概是意识到这么说不妥当，梅姨立即解释：“呦，你看梅姨，这话说得欠考虑了！”
郦清清当然不会多想：“不欠不欠，您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再过几天就是我姐的生忌，您这又是触景伤情了！”
梅姨轻轻拍了拍她伸过来的手，转身掏出钥匙开门，进到院子里之后，梅姨主动挽起了她的胳膊：“你姐姐要是还在，今年都该过三十周岁生日了。你爸爸今天还在说，动手术之前要先去一趟墓园看看菁菁，万一……呸呸呸，你看梅姨这是……真是年纪越大越不会说话了！”
她一向也不太会安慰人，只不以为意地埋怨道：“我说呢！哪里是您不会说话，根本就是我爸整天胡思乱想！我爸也真是的，多大一点儿事，自己术前综合恐惧症就算了，还把您也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咱们不理他！老小孩！”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大门口走，门灯亮着，新来的保姆正在客厅里等她们。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机震动起来，是陆昕裴。
郦清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
“清清，今天的事，很抱歉！”
她问：“苏郁莹怎么样？”
“额头撞了，腿上有几处擦伤，都不算严重。”
又说：“她睡着了。”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其实她心里并不好过，楚亦暄在车上说的话，她自己也能分析得出来，可如果一个女孩子就是要以死来要挟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置身事外？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不忍！
她到底是高估了苏郁莹吗？
郦清清握着手机走到飘窗上去坐下来，正在她纠结着还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候，陆昕裴先说出了一句：“清清，我永远不会娶她！”
默了十秒，她到底还是说：“陆老师，虽然我也不懂婚姻，但是结婚这种事，至少需要双方自愿吧！苏郁莹不会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等她身体恢复一些，你再好好跟她把话说清楚！”
她又说：“照片和学校处分的事，我会尽量想办法，你让苏郁莹放宽心！”
他还是没有出声。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再见的时候，陆昕裴突然问了一句：“清清，是不是只要你爸爸不再反对我们，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郦清清怔了一下，那天在直升飞机上，殷黎霆前后问了她三遍，是不是只要你爸爸同意了，你就肯嫁给我？
她很快回过神来：“不会，我不会！陆昕裴，不管是因为你太太的死，还是因为我爸爸，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结束了。”
伸手撩起窗帘布的一角，一眼望见窗外漆黑的夜色，灯光照在窗玻璃上，仔细看，她的脸是一个清晰而虚幻的轮廓。
陆昕裴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来：“叶敏信为什么会在元旦期间主动接触沐海风，轻易就被沐海风招募到了陆风来做主席特助？还有慕少祺，他说你甚至愿意自己出钱买下他妈妈名下百分之十的陆风集团股份。清清，你心里是有我的！苏郁莹的事，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尽快解决，不管你之前答应过她什么，都不必说到做到！”
不等她张嘴解释，他又说：“有一件事，我也没有办法说到做到。我说过，就算你要跟楚亦暄订婚，就算你要嫁给他，我都不会阻止你，我只会等你。清清，你说我出尔反尔也罢，说我擅自做主也罢，对你，我永远不想再做正人君子！今天之后，我再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哪怕是暂时的勉强你，我也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清清，我不会让你跟楚亦暄在一起，也不会再允许殷黎霆阴魂不散地骚扰你。”
“清清，你是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郦清清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陆昕裴似乎笑了一下：“从前我就是为你做得太少，才会让你对我失去信心，以后不会了！”
她说：“陆昕裴，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他的声音滞苦而迟缓：“是我需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需要为你做任何事，只有这样，我的心跳才有意义！”
一种无形的沉重感瞬间捉住了她，只令她感觉压抑：“我不希望陆风出状况，不希望看到你失意困难，并不表示我对你余情未了。殷黎霆是因为我才会对陆风出手，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又有什么理由给你带来麻烦。就算我真的想要帮你什么，也只是为自己求一个心安理得，我不希望你在失去太太，失去家庭之后，再失去陆风，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是人之常情，并不显得我多么高尚，你不需要认为我是在额外为你付出，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也更加不想要亏欠你！所以陆昕裴，我再说一次，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清清楚楚的结束了！”
手机里半天没有响动，终于传来了忙音，不知道是他那边信号不好，还是他主动挂断了她的电话。
等了一会儿，陆昕裴没有再打来，她握着手机在飘窗上坐了十来分钟，然后才起身去洗漱。
关灯睡觉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既没有一通未接来电，也没有一条短信。
那天晚上出现在购物中心广场上的那个人，一见面就以疾风骤雨之势将她吻得透不过气来的那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她生活里消失了，没有一声招呼，没有只言片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