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今天死去》
如果我，今天死去
我的儿子活到六十岁的时候，我会成为他的女儿
他把我揽进怀里，抚摸我油漆斑剥的外壳，想我该是高龄的华发，老泪纵横
？
如果我，今天死去
我儿子二十岁时，我是他梦想的情人
他用鼻子闻我，捧着我薄薄的诗集，却不翻动它，他早已熟记我所有的诗句
？
如果我，今天死去
我的儿子三十岁了，而我是他一生的挚爱
这永世的英雄，一只手就能把我托起，坐上他的马，他要带我游走天涯
？？？？？？？？？？？？？？？？？？？？？？？？？？？？？？？？？？？？？？？？？？？？？？？？？？？？？？？？？？？？？？？？2006.11.25
《遗址》
一场灾难，又一场灾难
一次地震接着另一次
一座纪念碑高耸云霄，一片
遗址，平铺大地
请保留救援后的现场
墓碑上的空行
户籍管理处停止寻访的名单
请保留一个人的名字
失踪者还在地下
拒绝呼唤，拒绝民意
拒绝核放射、坏疽病
探测仪和搜救犬
请相信一条
顽固不化的生命
相信一根为亡灵弹奏的断指
请留下不断震碎的大地
不断震碎的遗址
留下阻挡铲车和吊装机的泥石流
请留下，留下
不死的权利
2008.5．23
《两首诗》
1．《1976，水晶棺》
生产中的水晶棺
庄重大方，气魄雄伟
有独特的民族风格
对可能发生的
地震、战争、损耗
有可靠的保障措施
天然东海水晶
从近300吨水晶矿中选取
军工厂，顶尖企业
老技工，新工艺，德国精密磨床
焊接须在熔化的瞬间完成
焊工须在高温下作业
须有人不停地往他身上
浇注凉水
而水晶板一旦遇冷就会炸裂
死亡就会突然出现
从医学角度来看
长期保存遗体
不能涂抹化妆材料
倘若灯光处理不当
会产生不良影响
在瞻仰的群众中
熟睡会变得虚假
随之而来的重要任务
棺内照明、光学整容
一道道创新
一道道难题
一道道破解
而当时，唐山
余震不断
晚上厂房啪啪作响，天棚坠物
操作工人立即退刀、停机
爬上机床，轻轻地
趴在水晶板上——
千万别砸坏这玻璃
千万别砸坏这玻璃
2008.5．18
2．《2008，教学楼》
建筑中的教学楼
能省则省，华而不实
即便在地震易发区
也不需抗震结构
楼板中，填充水泥袋
碎砖块和木杂碎
铁丝代替钢筋
甚至铁丝都没有
连栏杆都是摇晃的
临时组建郊区联合建筑队
不要监理不要验收和安全检查
预算紧张须更改设计
添加楼层须改变屋顶
大梁仍要变细
安全通道不存在
疏散演习更属多余
从游戏角度来看
这是灰色的积木，这是
孩子们在堆积木
搭个框架，放块板
摞几根柱子，再加块板
一跺脚，抖一抖
就像拍板一样砸下来
里面的小矮人、魔法师和公主
无人能够逃掉
一座座摇篮
一座座废墟
一座座活孩子的坟
5月12日，汶川
大地震突袭
教学楼离开地面，左右摇摆
“为什么单单倒了学校”
众多的母亲抱着，孩子的遗像
书记跪下——
请相信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请相信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2008.5．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