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柯其亚给我的信，信上说：我以为，你是一个艺术的女孩，我以为，有你就会有天堂，我以为，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就要重合了，谁知，天上的爱坠入人间，除了悲伤和失望，我无话可说。……记忆到这时已没有了记忆，柯其亚很快就毕业了，我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正如我不知道这幅画是什么时候送来的。画并不是邮寄来的，而且，夹带生日卡，那么，是不是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柯其亚来到了我家门口，悄悄地送来的这幅画与他的祝福，又悄悄地走了？我的眼睛落回到了手中的画和生日卡，画面中，青春的少女提着花长裙，俯身采撷路旁的野花，线条流畅，色彩艳丽。卡上，是柯其亚清秀消瘦的字迹：……只知道花儿必是恋着着蝶的而蝶也飞来飞去在我们的一生又有谁会忘记那年轻的美丽那美丽的年轻……
青春在倒计时中闪光
一个人，得了一种癌症已经够可怕了，如果得了两种呢？脆弱的生命如何承受病痛之重？曾令钊给了我们最好的生命诠释：活着，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生命的质量。我不能控制生命的长短，但是我能充实生命的内涵。2001年10月，一场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曾令钊同志先进事迹报告会”在荆楚大地上隆重举行。一个普通银行职工的名字开始从中国银行系统响彻全国——曾令钊，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中国银行三峡分行的青年电脑工程师。5年前，他得了世界罕见的男性乳腺癌，医生预言他只能活5年！为了充实生命的内涵，他夜以继日地工作，同时充分享受着爱情和生命的乐趣！就在他即将跨过5年癌变期时，另一种可怕的血癌又袭击了他！年轻的生命被两种绝症疯狂吞噬着，而他，却在灿烂的阳光下展开了坚强壮美的生命独舞……有为的青春被病魔“狙击”1971年，曾令钊出生在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的一个小镇。1987年，曾令钊考入中南民族学院计算机系，1991年大学毕业后，他分到中南橡胶厂工作，并在这里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伍莉琴。1995年，曾令钊调到中国银行湖北三峡分行，任高级程序员。在这里，曾令钊所学的计算机专业得到充分发挥，他信心百倍地工作着，希望在事业上尽快有所建树，然后成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1996年秋季的一天，曾令钊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左乳部位不知何时长了一个肿块，用手指触摸就有痛感，而且伴有低烧，他去了宜昌市中心医院检查。医院的结果很快出来了：世界罕见的男性乳腺癌！医生说此病的发病率在世界上为百万分之一！即使手术，他的生命时限也只有5年左右！那天，他一个人在江边的堤坝上坐了很久，面对着翻涌的江水，他流出了25年来最多的泪水，不是怕，而是难过。他在江边想了很多：5年，只能看到1800多次日出日落了；自己刚刚恋爱还没结婚；他是父母惟一的儿子、惟一的希望，他曾想等工作顺利了，就攒钱在宜昌市买一套房子，把在乡下含辛茹苦一辈子的父母接到城里来安享晚年——他有那么多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难道就这么随着生命的终结永远夭折了吗？但他知道，现在任何哀叹都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治病！紧张的抢救生命行动开始了，曾令钊所在的银行决定破例给他报销90％的医疗费。同时，同事也自发捐款，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近70名员工自发损款5000多元，其中有一位职工带着良好的祝愿，特意捐出了666元的吉利数目。恋人伍莉琴除了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外，更是用自己的一腔痴情鼓励他战胜病魔！在曾令钊的病床前，这个朴实的女孩把自己的手交到恋人手里，含泪鼓励他：“不怕！无论多大的苦难，我们不离也不弃！”曾令钊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要上手术台了，曾令钊一再叮嘱同事们要替自己保密，千万不能让自己的家人知道，他最担心的是父母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1996年11月14日，曾令钊走上了宜昌中心医院的手术台做乳腺癌切除手术。手术后，单位派人照顾曾令钊，恋人伍莉琴也常常请假来看望他，这使曾令钊非常内疚。他对伍莉琴说：“莉琴，即使手术成功，我也活不过5年，你要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你得答应我，我们的感情一定不能再继续发展了。”伍莉琴便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方式——依旧带着各种营养品和书籍来看望他，却不和他“谈情说爱”，而是讲些趣味故事，鼓励他对生命充满自信。有一天，他们谈起时间与生命的关系，伍莉琴说：“同样的时间和生命，但是生命可以比时间更长。比如说，假如你的生命真的只有5年，但是如果你在一天的时间里干出两天，甚至更多天的事情，不是等于将有限的生命延长了吗？”曾令钊不由得豁然开朗：是啊，我不能控制生命的长短，但是我能充实生命的内涵。以后，他就要别人带一些与电脑有关的书籍来，他还要求医生给他换一个朝东的病房。这样，他每天早晨，就可以看到生机勃勃的阳光了。对病中的他来说，这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手术后的化疗使曾令钊原本瘦弱的身躯更加单薄，原本浓密的黑发也因此而渐渐脱落。那时候他觉得特别寂寞，除了看书就是看太阳。后来他觉得身体好了一点，就坚持要去上班。领导和同事都劝他多休息，他说在家里闷得慌，还不如出来透透气。其实他是想多做点事情，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和时间赛跑。天气晴朗时，他每天都要看着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每当这时他的心里也就有种明媚的希望升腾起来。然后他兴致勃勃地去上班，这一天的精神都非常饱满。曾令钊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化疗后的身体非常虚弱，有几次，他都支持不住趴在了键盘上。同事们劝他回家休息，他就开玩笑：“再不工作，我怕没时间了呀！”话虽然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其实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听得人心里酸酸的。伍莉琴比较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心疼地劝他多休息，他却说：“以前，我听人说工作着是美丽的，还觉得那是作秀。现在我才知道，能够工作确实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难以相比的美丽。”女友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好过多干涉，惟有时常做些营养可口的饭菜给他吃。曾令钊频繁地加班，连看大门的老师傅都习惯了每天夜里起床给他开院门，有时也会关切地叮嘱一句：“年轻人，别老耽搁睡觉，日子久了要得病的。”曾令钊总笑笑：“没事，我身体吃得消。”后来单位的人事部门在一次统计休假情况时，发现曾令钊自患乳腺癌以来，平均每天加班至少4个小时以上。有时遇到下面的县支行出现电脑问题时，曾令钊也不顾山路崎岖，总主动要求去。每下去一趟，汽车要在山路上颠簸近8个小时。
同事们本来不忍心让他拖着病体去，但考虑到他的老家在长阳，工作完毕后可以抽出时间去看望父母和姐姐，也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可时间一长，大家才知道，曾令钊每次到长阳出差，根本就没有回过老家。痴情女友生死相许自从生病后，曾令钊就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和女友伍莉琴分手，可无论曾令钊如何狠着心肠试图将她从身边赶走，每次她都笑着说：“你别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啦！我将与你终身为伴，共度人生的沧桑。”当时，曾令钊住在单身宿舍，生活条件十分简陋，伍莉琴目睹他的凄凉，十分心疼，主动要求和他结婚，“你需要一个关心爱护你的家，你需要在温暖的家里治病、调养，无论怎样，家总比宿舍强，我们结婚吧！”曾令钊说，我一没钱财，二没未来，你和我在一起会被拖累的。可伍莉琴“赖皮”地说：“你不和我结婚也没关系，反正我跟定你啦！”恋人的决定令曾令钊热泪盈眶，他终于将这个痴情善良的女孩拥入怀中。
1998年5月16日，他们这段酸楚的恋爱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他们结婚了。伍莉琴还特意到商场为曾令钊买了一顶假发，这天的曾令钊显得特别精神帅气。单位领导亲自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许多与曾令钊不相识的人都来了，大家都明白，这对亲人需要更多的祝福。结婚后，他们在郊区租了一间14平方米的小房子，建立了一个温馨的小家。曾令钊仍然积极坚持化疗，他对新婚妻子说：“为了你，我得把顽症彻底克服，不让你整天看到一个病恹恹的丈夫。”有时候化疗身体很难受，他强忍着一声不吭。
2000年秋天一个周末的晚上，伍莉琴在灯下织毛衣，曾令钊躺在床上看书，伍莉琴一边织一边和曾令钊说话，曾令钊半天没吭声，她回头一看，丈夫正痛苦地捂紧身子蜷缩在床上。她吓坏了，赶紧抱住他，“你要是痛就哼出来吧，这样好受些。”曾令钊喘着气说：“哼一哼又不能减轻痛苦。再说，我要是在家里养成哼哼的习惯，上班怎么办？”伍莉琴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曾令钊豪气地说：“做我的老婆不许哭。人不能老在眼泪里过日子，要勇敢地接受，勇敢地面对，这就像一场斗争，你流泪了，你软弱了，你就在心理上心甘情愿地做输家了！”按照规定，他们有18天的婚假，可他们只休了5天就上班了。曾令钊说，多休息一天，就浪费一天时间。伍莉琴上的是“三班倒”，每逢她上中班，曾令钊一下班就抱着一本电脑书到她的单位去等她下班，然后两人一起回家，共享二人世界。由于曾令钊工作出色，2000年冬天，单位给他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搬进新居第一天，曾令钊下班回家，一抬头看见了妻子晾在阳台上的熟悉的衣服，差点流下泪来——终于可以给妻子一个像模像样的家了。可是想到自己的5年时限越来越近，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但他把这些忧伤的情绪全部埋在心底。为了回报单位领导对自己的关爱，也为了冲淡死亡阴影压迫下的恐惧，曾令钊惟有用工作来填满生命的缝隙。
2001年初，三峡中行信息科技部推出信用卡AS／400数据全省大集中，曾令钊最熟悉这项业务，又是该项目的负责人。但考虑到这项工作的艰巨性和他的病情，领导没让他参加。曾令钊开玩笑地说：“今年是医生给我预测的生命‘终结年’，我倒要看看我会倒在什么地方。”领导拗不过他，只得同意。那时曾令钊的办公室正在装修，装饰材料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因为曾令钊免疫力低，他几次昏倒在机房里。伍莉琴就为他找来口罩戴上，以避免感染。曾令钊的同事们也被他的执着深深感染，配合他全力以赴攻克技术难关。在他们共同努力下，这项艰巨的工作任务用了还不到预计的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完成了，这种信用卡数据转换系统在全省系统中花的时间最短，也最成功。工作完成后，松了一口气的曾令钊对前来看他的姐姐说：“这恐怕是我为中国银行所做的最后一项工作了。”姐姐安慰他：“今年不是已经到5年期限了吗？可你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的身体一定没什么问题的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医生的黑色预言还是以另一种面孔出现了。不屈的生命在奇迹中闪光2001年6月，曾令钊开始连续低烧不退，有一天，他竟趴在电脑桌上昏了过去。当时同事以为他太累睡着了，就不忍心打扰他。哪知他一动不动一直趴了3个多小时。
同事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摇他喊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昏迷多时了。同事们火速将他送往医院。医生检查后怀疑他的血液有问题，立即抽血送往权威的苏州血液病研究所进行化验检测。2001年7月17日，曾令钊收到了从苏州血液病研究所寄来的函件，上面写着：M5B型急性单核细胞白血病。这真是晴天霹雳！曾令钊在身患男性乳腺癌5年后又患上了血癌！尤其此时伍莉琴已经怀孕两个月，他们正满怀希望地憧憬着美好的天伦之乐呢！曾令钊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开始和同事交接工作。同事们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都只默默地看着他一桩桩一件件地交代清楚。7月19日，曾令钊在领导和同事们的陪同下住进了武汉市协和医院血液科病房。院方当即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与此同时，三峡中行工会立即在全行发起第二次捐款行动。一幕幕感人的场景出现了：一位同事愿意捐献自己的骨髓来挽救他的生命；科技信息部的同事们纷纷解囊……短短几天，曾令钊就收到捐款3．2万元。这一股股爱心热潮令曾令钊鼓起了强大的生命勇气。更令曾令钊倍增生活希望的是，妻子不顾亲友善意的劝阻，坚决要生下他们爱情的结晶。她对曾令钊的领导和亲友们说：“既然令钊的生命注定短促而宝贵，就必须得有一个延续。不管曾令钊的病情如何发展，只要小孩子健康，我就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希望孩子像他一样聪明，而且要教育孩子像他爸爸一样，做一个坚强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还要教育他，不管面对什么困难，都要像他爸爸那样，即便倒下了，在心理上也是赢家。”生命是坚强的，而感情有时候却是脆弱的。每当夜深人静，曾令钊从昏迷中醒来，望着挺着大肚子守候在身边的妻子，他就想流泪。他伤感地对妻子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说过气馁的话，我现在想说了，我快挺不住了……我每天躺在这里像个行尸走肉，不仅要忍受肉体的病痛，还要花掉国家很多钱，还不如尽快结束……”伍莉琴心如刀绞，但又怕曾令钊因激动引起颅内出血，她强忍着眼泪安慰丈夫：“令钊，你要相信会有奇迹出现，你不能失去信心，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做斗争的赢家啊，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看，我们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爱情有时就是最好的良药！曾令钊在妻子的精神鼓舞下每天强迫自己喝点稀饭。他对伍莉琴说：“我要收回我气馁的话，我要跟病魔斗争到底，我要做孩子的爸爸！”每天，他总要把耳朵贴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听胎儿的动静。每当这时，任何病痛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生命的感动在心底激荡……曾令钊的父母也闻讯赶到了儿子的病床前，直到这时，老两口才知道儿子身患两种绝症。老人泪流满面地问儿媳，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儿媳说：“令钊得病已经5年了，他一直不让我讲，他不想让你们担心。”为了安慰父母，小伍又说：“这5年里，令钊调整心态，专心致志地工作，在单位里还小有成就哩！”悲痛中的父亲听完后反而不哭了，豁达地说：“好啊，我儿子是个坚强的男子汉，我知足了，我儿也知足了。”这是一段希望与悲伤并存的日子。领导和同事们轮流去看望曾令钊。因为口、鼻、喉部大面积感染，曾令钊说话极其困难，但他大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当医生过来查血时，他总是主动地伸出胳膊，这个动作让同事们尤其心酸。他们说，如果曾令钊没有这种乐观的心态，没有这种藐视困难的精神，他是绝对创造不了患男性乳腺癌后超强度工作5年的奇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