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所等·所有
“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位贤者，要吾在此等候一人，汝，可是吾所等之人？”
空灵的嗓音，道出一声好似饱经沧桑的话语。端坐于巨树枝桠上的奇女子俯瞰着树下的一人一牛，如是问道。
“……”许是眼前所见太过出人意外，慧眼少年木讷的看着女子那一头好似银河般美丽夺目的秀发，对于女子的询问，一时间倒是不知所措。
说来也是，谁知晓此女等候之人是谁？
况且，这位奇女子若是所言非虚，能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残城中存在如此之久，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之人。
如此这般，若是常人或许会认为这位巨树之上的女子或许是位“妖魔”。然而，不知怎的，独独少年郎却生不出丝毫惊惧戒备之意，并非为其美貌吸引，而是某种冥冥中的预感——这位女子圣洁脱尘，想来绝非恶者。
“……我……我？”支吾了半天，却想不出该如何回应，一时间少年颇有些尴尬。
“问汝，汝可是吾所等之人？”仍旧是那毫无情感的语调，以及那一张似面具般无所动容的面容。
又是一声询问，却令少年愈发无措，然而恰在此时，身旁的小青牛却是一声鸣叫：“哞——”
“！？”恍若醍醐灌顶，少年强作镇定，如今可不是自己犹犹豫豫的时候。想罢，不由试探道：“……或许，或许我并非你所等候之人。”
“……”闻言，奇女子又在此凝望了一眼树下的一人一牛，面容之间亦仍是不着神色，只是似追忆般随口一语：“很久以前，那位贤者亦曾带一只青牛前来，与吾定下约定。如今见得你亦是一人一牛，还道是终于功德圆满，不期……”
话到此处，已然无言。因为等待又将继续……
女子闭目默然，不愿多言。但，这句不经意的话语，却令少年的心猛然一颤。
“……等一下，你，你说的贤者，难道是，是……”言未罢，却又急急忙忙从怀中取出那一卷改变自己与友人们命运的神奇画卷——
乘着青牛踏天而行的老子画像……
………………………………
心之扉的记忆之门，其后隐藏的无尽黑暗……
“！？”
亦是愕然，傲尘的神念在刹那之间被驱逐出这片记忆的荒原，一切又重归于现实。
“……”身前的小狐妖，身子一软，好似呆滞般瘫倒在地，俨然，傲尘之前恶意的搜查记忆，对女孩儿的心神，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此是搜魂之术，乃是傲剑山庄初铸剑术外，世代流传的另一秘术。顾名思义，便是搜查魂魄的一门神通，可借此窥看他人之记忆，然而对被搜魂者危害亦不可小觑，颇有些阴毒，素来被傲氏列为不可偷学的禁术。不曾想，傲尘竟精通此术。
“……有趣。”皱眉默然，突然间，少年感觉自己对这小狐妖颇有些拿捏不定。只因，这个女孩所隐藏的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亦更惊人。
在那由记忆创造的幻象中，他看到了不少有趣之物——满是残破兵器的落日荒原、心之扉的“门”，以及“门后”的黑暗……
铮——！！
忽传来破空厉响，竟迸发一声尖锐的剑鸣，一柄突来的锈剑却将傲尘的思绪全然打断。
锵！？
电光石火之间，两剑交锋，星火四溅。傲尘颇有些意外的横剑截下一记势若惊雷的直刺，待得看清来者的神情，本是皱眉的神情再一次升起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噢？这只小狐妖值得你如此愤怒？”
怒……怒？！
是的，来者正是早有不祥预感的秦剑心。而此刻，真正教人讶异的，是那颗本该无情无欲的剑心，竟然出人意料的愤怒，纵然表情不着丝毫神色，但那股无法遏制的怒意却透过锋锐的无双剑气，在两剑交锋之际传达给了他的对手。
交击的双剑，僵持不定，不时擦出的火花四溅而出。俨然，两人之间尚在角力。
怒。
怒？
当初服下“百世无情”之后，不是应该就此无情么？
那，为何今日会这般愤怒？难道，即便是成为“圣灵”亦难无情？但，此刻的秦昆却不愿计较自己的心。
“……你，对她做了什么？”冰寒彻骨的语调，锋芒毕露的无双剑气，锐利似剑的眼闪过一抹凌厉的剑意，好似，对手的答案若不能令自己满意，便是“江湖决生死”。
“噢？我倒是愈发好奇，你与这只小狐妖是何关系。”毫不示弱，狂傲的剑气如野兽般自傲尘的体内倾泻而出，竟与无双剑气分庭抗礼，卷动周遭气海翻腾！
争锋相对的两柄剑，互不相让的两个人，各自的剑气交织缠斗，卷动四方气海，隐约间，又见两条气龙于沸腾的气海中显形，缠绕厮杀！
一错身，手中的剑在摩擦中溅起星火，傲尘侧身一挪，巧妙的隔开对手的剑锋，好似打发般随性说道：“安心，这小狐妖并无危险。”
言罢，亦不等秦昆反应便已然收剑纳鞘，好似之前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的阵仗只是一个刺激的玩笑，翻腾的气海亦立时归于平静。。
“……”闻言，剑心少年再归止水之心。
先前的愤怒，或许只是身为“人”的一时冲动。但总归，无情之人的心本便是冰冷的……
“……为何？”许久之后，秦昆方才问道。
傲尘这个男人，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既然其人言之无碍，那事实便是如此。但，又为何要如此？
“哼呵，这种问题，你不是早有答案么？”理所当然的回答，傲尘飒然一笑。
是了，答案心知肚明。小狐狸的不同之处，在自己服下“百世无情”之后赫然洞察，但这个男人却凭一己之力便能感应到，真是令人讶异。
但，这份惊讶亦不过是转瞬之间。秦昆的不再追究此事，只是，收剑之际，寒声威胁道：“你若是再对小凡不利，我绝不会放过你。”
杀意，弥漫于此——平生第一次有这般可怖的气势。
只因，这份杀意的源头，是七人共同的羁绊，以及当日自己许下的誓言。
“……哼呵……”显然，对于这番威胁，傲尘唯是戏谑冷笑，不置可否。
言罢，少年人赶忙将昏厥的小狐狸抱起，正欲离开，但另一位少年却又是一声言语：“虽不知你与这只狐狸有何关系，但奉劝一句……”
“……？”离开的脚步不有一顿。
“……这只狐狸所隐藏的一切，远非你可以想象。”回想起在“心之扉”所见的幻象，傲然少年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然而，对此，无情的少年剑客却毫无动容：“……那又如何？”
“噢？”
真相，如今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初一起许下约定永远都是记忆中的七人，这边足够了。自己与友人们所拥有的，便是这份跨越一切的羁绊。
两方话音未尽，秦剑心已然往六剑楼而去，而在他怀中的叶可凡仍旧是神志未醒，想来虽无大碍，却也需及时照看一番。
“……”眼见自己宿命的敌手就这般离开，傲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旋即，又是一笑，似乎多了几分释然：“哼呵，有趣，有趣。”
言罢，再一次望向了东方的天际……
东旭，这便是你一直追寻的所谓“羁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