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妍正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宣母带着尾尾回来了。
“妍儿回来了?”陈燕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煲电视剧的宣宁,她搭在茶几上的双脚不时地晃动几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嗯,在房间里呢!”宣宁没回头,只是往房间的方向指了指。
“妍儿?在休息吗?”陈燕飘到宣妍的房前敲了敲虚掩的门。几乎每天都去跳广场舞的她体态轻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快六十岁的人。
“哦,妈妈。进来吧,我没睡觉呢。”宣妍正在捣弄木架子上的书,使它们按照颜色从高到矮地排列好。
“尾尾快来,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一点都没长大呀?”宣母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尾尾已经不知何时闪到房里,扑到宣妍腿上了,小尾巴欢快地摆动着,好像在说“主人,欢迎你回来啊,看到你我真高兴啊”。宣妍双手握着尾尾的前爪子,开心地和它玩。
“尾尾,出去,掉了一屋子的毛!”宣母佯装生气地剜了尾尾一眼。
尾尾的小眼睛里迅速地闪过一丝失落,它看了宣母一眼,好像想再争取一下留下来的权利,然而并没得到宣母的许可。它的小尾巴终于耷拉了下来,悻悻地走了出去,那神情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妈,没关系,我对毛发又不过敏。”宣妍说着把妈妈拉到床边坐下。
“这小狗不能惯着它,人生有规矩,狗生也得有规矩才行。”宣母微笑着问,“怎么样?这次回来就不往外跑了吧?”
“嗯,打算留在幸宁工作。”幸宁市是一个地级市,市政府设在清宁区。幸宁市地缘广阔,下设清宁区、溪宁区、东宁区、明宁区四区,宣妍的回答,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嗯,那就好。以后就住在家里,我多给你煲汤喝,你看在外面把你瘦的。”宣母摸了摸宣妍的头发,眼神既怜爱又愧疚。
“没事,现在社会上不是流行骨感吗?别看我体重不过百,我这身体啊倍儿棒着呢!几十斤的行李我蹭蹭蹭就搬上来了。”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宣妍于是想打着哈哈冲淡空气中的尴尬。
“嗯,你收拾好了就休息一下吧,我一会儿就去买菜,给你煮好吃的。”宣母站起身。
“好的,不要买太多了,我看中午还有很多菜剩下。”
“好咧。”宣母爽快地答应了一句便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因为她看到门外的尾尾正准备故技重施闪进房里去。
“你长得真好看,小巧别致。可惜以后最多也只能放在这里当摆设。”宣宁轻轻叹了口气,按着新台灯的开关,亮——暗——亮——暗……
宣宁小时候并不受大人们的待见,至少她觉得父母对姐姐和对她,有着很大的不同。具体是为什么,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出“家里有两个女儿,而她是第二个”、“自己的出生不合时宜,让父母被计生办罚了很多钱”,又或者“伯伯家有两个儿子,而我家一个都没有,这个事实令当时还住在农村的父母很没面子”,等等的烂理由。
后来渐渐长大,大人们好像也对她没那么苛刻了。宣宁便也不再去想这些问题,而是开始设法离开。
她觉得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她也不例外,杨千嬅的《野孩子》里面有一句歌词就很适合用在她身上——我也笑我原来是个天生的野孩子,如没有幸福也不介意。
她觉得在漫长的一生中,总会有一个地方,在那里她可以不再想谁会喜欢她,谁会讨厌她,她可以完完全全做她自己,不造作、不讨好、不自卑、不谄媚。然而,直到现在,她仍未找到这个地方。
停留,又离开;再停留,又再离开。必须一直地,不停步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