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以静制动，看那女人在耍什么花样。
那女人见我站着不说话，等了许久也不回答她，忽然，她的身子向水边靠去，“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等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解脱了？”
什么我等她跳下去就解脱了？她把我当成了什么？
等等，难道她说的那个名字其实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个男子的名字？
看她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估计是了。
我就说世界没有那么巧，害我刚才白担心了一场。
不过，瞧她那样子已经把我男装的模样认定成她口中的人，她要是真跳下水，去阎王那儿了我岂不就倒霉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随便给人顶命债的人。
我在寻思的这段时间，那女人等不到我的回答，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好，我们纠缠了那么久，是该让你解脱了。”
说完，她纵身就往湖里跳去。
此时离亥时还有一段时间。
眼看这笔命债就要落到我头上了，我急忙用我最快的速度来到她旁边，然后抓住她的衣服往后一带，把她拉到了湖边上。
我的速度太快，那女人忽然脚回到了地上，她显得很茫然
“我记得我刚才是跳了的啊？怎么现在还站在湖边上？”
我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因为本菩萨救了你。”
“菩萨？”女子惊讶地转身，然而在看到我的样子时，她又吃了两惊。第一惊，是发现原来救她的不是菩萨，第二惊，是因为她发现我像她说的那个“连香”，但仔细一看又不是她说的那个连香，“濂……咦？你谁？怎么穿着衣服和濂湘那么像？”
“知道我不是你说的那个‘连香’了吧？知道了就不要再对我喊那个名字了。”我说道。
“那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要救我？还有，你刚才明明离我那么远，怎么一眨眼就到了我身后？”绿衣女子向我丢了一连串问题。
“因为我是菩萨。”为了省麻烦，我微笑地对他这样说道。
“菩萨？可是我在庙里看到的菩萨和你长得不一样。”她仔细打量着我，“你头扎葡萄藤，长得又比画里的女子还美，你应该是鲤鱼仙子吧？”打量完后，她认真地对我说道。
她这句话差点没让我“噗嗤”笑出声。
“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不准再在这里寻死觅活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赶紧回家想吧，你还那么年轻，别把你如花的生命葬送在这冰冷的湖水里。”我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教育她道。
当然，教育她的目的是让她赶紧回家，别在这里给路人添麻烦。
绿衣女子看着我，忽然哀怨地低下了头，“仙子带我走吧，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
想着她之前误以为我是她说的那个男子，冲我喊的那些话，“你丈夫不要你了？”我问。
“恩。”她点了点头，话音还没落，她已轻轻哭泣起来。
“那你可以回你娘家。”我提醒她。
“娘家，我也回不去了。”女子哽咽着说道，“因为，我已经没有那个颜面。”
“你顶多就是被丈夫休了嘛，又不是跟别人私奔走的。”说到这里我忽然停住了，我看到她脸色在此刻发白，“你是真和他私奔过来的啊？”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没否认。
我的乖乖！世上尽还有这样痴情的人？要知道，在这个世道，聘则为妻奔为妾，奔为妾者，父母国人皆贱之。这个道理，我小时候养母在给我讲妇道的时候，就告诉过我的。
这牵动了我的好奇心。
“你看上去不像来自普通人家，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你和他私奔的时候，你家里的人没有阻拦你吗？”我问她。
绿衣女子此时哭得很伤心，见我这样问，她强忍着泪，对我说道，“那时我的家人阻止过我们，不过我们骑的马逃走的，等我父母察觉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追不到我们了。”
骑马？啧，那男的还真有两下子。
“要是你父母当时追上你们，你估计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了。”我眯着眼说道。
绿衣女子此时已经哭花了脸，但听到我这句话，她还是抬起了头看着我，“实话告诉仙子，我现在就算到了这地步，也不后悔当初与他私奔的决定。我之所以那么伤心，是因为我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她就那么想回到那男人的身边？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有慕容公子那么好吗？
“他对你好吗？”我问道。
“他……”对于这个问题，绿衣女子神情有些复杂，“他对我好，我相信，就算是到现在，他也是对我好的。”
我看着她那不干脆的表情，知道她没有说真话。
“他要真对你，在你今天跑到湖边寻死觅活的时候，会不过来管你？”我说。
绿衣女子脸上一阵惨白，显然我说道了她的痛处。
在风里沉默良久，她终于怯怯地说道，“那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差点毒死了他的父母。”
差点什么？毒死人家父母？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柔弱女子，要不要那么恶毒？
“你干嘛毒人家父母？”我不留情面地问她。
绿衣女子别过脸，眼泪又滚了下来，“我也不想这么做，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逼你？怎么逼你？我看你现在很好的样子嘛，一点看不出被虐待的模样。”我冷漠着看着她，“算了，你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干嘛管你这些闲事？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不再理她，转身往我来时的路走去。
“仙子不要走。”铃铛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绿衣女子拉住了我的衣袖，“我害怕。”
还有完没完了？我不耐烦的回头，“你怕什么？怕这水里有鬼抓你吗？”
“不，不是。”绿衣女子彷徨无助地拉着我。
“那我能帮你什么？”我冷冷地看着她。
“陪陪我，和我说说话。”她低低的说道。
“有话干嘛不对你丈夫说去？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你都为他舍弃名誉身份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你的？”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现在正准备迎娶另外一个女人了，怎么还有心思来管我的死活？”绿衣女子终于说出了真话。
“是他父母做的主？”我问道。
她点头。
“我恨死濂湘的父母。这六年来，我尽心尽力地服侍着他们，连亲生父母也没有那么好过。他们不让我参加家族祭祀，我认了，他们百般的挑我毛病，我也认了。然而，我辛辛苦苦了那么多年，他们居然想拆散我和濂湘，一点人情也不讲……”绿衣女子哽咽着说道。
我瞧得冷淡，“人都是自私的。你服侍了他们多年又怎样？你又不可能当他家的正妻，他家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传递香火的，自然就要明媒正娶一个妻子进来。你不也自私吗？”我冷眼看着她，“为了自己所谓的心上人，抛弃父母那么多年，你可想过他们的感受？你还有资格说别人？”
“可是，我是爱濂湘的啊，这世间没有比我更爱他的人。我抛弃了一切为了他，他不是也应该抛弃一切为了我吗？”绿衣女子哭诉道。
“爱到底是什么？你也说爱，我师父也说爱。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付出那么多的地方？”我不解地看着她。
“仙子可能高高在上，不懂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爱我虽然说不出是什么，但我知道，一入情海，身不由己。”绿衣女子寂寥地说道。
“身不由己？难道会让人失去理智？”我看着她。
“我只知道我这一生所有的感情都寄在了濂湘的身上，没有了他，我就活不下去。所以为了和他在一起，再狠毒的事，我也会去做。”绿衣女子眼神空茫的说道。
再毒的事？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我眼前的绿衣女子，和她是多么的相似。韦萝。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那些事，让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你？”我冷然问她，“还有，你又确定，这些年他对你还有感情？”
“我不需要知道，我不需要知道。”绿衣女子烦躁的摇头，“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他。”她说到这里，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是真的不需要，还是自欺欺人？
“不就是一个男人，你为什么非要有他不可？”男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女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看来她陷进了某种情绪中，听不到我说话。我说过，我不懂感情的事，所以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她是抽风了。
不知道韦萝那女人是不是也这般痴情于青雷堂主？
想着她为青雷堂主做的那些事，抛弃我魔鬼师父，下放贴身丫鬟，伤害其他堂主夫人，甚至不惜借助紫罗王子去嫉妒那个男人，也真算是疯狂了吧。
可是，这样的女人值得同情吗？
眼前的这个女子，我就没有丝毫同情之色。虽然开始在听到了她为爱私奔的时候，佩服了她一把，但是看到现在她为爱痴魔，毫无理智可言的模样，我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若是爱给人带来的是这般毁灭，这样的爱我宁愿不要。
想着今天紫罗王子在郊外对我说的话。
他说韦萝那女人是个可悲的女人，她就算在做出背叛那一刻，心里还是在念着她爱的那个堂主。他还说，她做的所有一切，不过是想获得那人投注她的目光。我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忽然心里一动。
当时紫罗王子问了我一句话，“如果，当她知道那人再也不会看她一眼的时候，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
我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
沉默了一会儿，一个计谋在心里成型。
我静静地等绿衣女子抽了风后，我走到她面前，以仙者居高临下地态度对她说道，“你已经失去了他，从他知道你要毒害他父母开始。”
女子忽然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我的腿，“仙子，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看着她哭红的双眼，还心碎无助地样子，我对接下来要对她做的事，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然而，想了一下，我决定还是按计划行事，“红尘之事，我无能为力，你自己想办法吧。”
“无能……为……力吗？”我的话似乎给了她一个霹雳，她看着我，她呆呆地愣了半晌。
“仙子，我再也回不到濂湘的身边了吗？”她隔着虚空问我道。
“是的，没有谁再能帮你了。”我冷漠地说道。
“没有谁……”她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她有气无力的走到水边，神情恍惚又绝望，“我的濂湘……濂湘……濂湘……”
她腰间的铃铛又“叮铃铃”的响起，晃荡回转，铃声传到了冰冷的湖面。
“你要干什么？”我冷然地看着她。
她没有回答我，像失了心一般，不停地往湖中走去，“濂湘……濂湘……”像是忘了我的存在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