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是在第五个席位,但是,第三席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大概有四十几岁的样子,据说符国有一位非常有座位的丞相,想来他就是丞相王猛吧。
“白虏小儿不过是沾了我符国将士的荣耀,河间王你可不能浑说这样的话啊。”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说话的人正是王猛。
王猛的地位在符国是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燕极对他非常信任。虽然,他上面还有一干皇子,但是此刻看他对皇子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并不把那些皇子放在眼里。
河间王的话虽然被王猛反驳了,但是,最终的目的还是奚落慕容骏,他虽不悦,但是,并没有异议。
华裳秀眉轻颦,她知道慕容骏的身份特殊,他是外邦的亡国皇子,却在符国拥有国公之位,还兼任平阳太守,但是他很少参与政事。可是,慕容骏并没有实权,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针对他。虽然她心里有气,但此刻却不能发作。
慕容骏平静的端坐在一边,静默的接受着所有的嘲讽,华裳的眼睛微酸,此刻,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慕容骏可以保持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
“白虏小儿就是没血性,这么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只是这一张小白脸,不知道是用来侍候女人还是侍候男人啊。”燕琳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对面的外邦人也听到了。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华裳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竟然说出这般粗鄙的话。在这样的场合他们竟敢公然奚落已经身为唐国公的慕容骏,若是在以前,慕容骏被俘虏到这里的时候,他又遭受怎么的待遇呢。
华裳的眼前似乎浮现一副凄凉的画面。羸弱的皇子生得一张俊颜,却被粗鲁的他们戏弄为白虏,从皇子变为俘虏,这样的落差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承受,而且,一忍就是十四年。
慕容骏的脸上除了淡漠还是淡漠,只是,握住华裳的手却忽然紧了许多,华裳吃痛,却未喊痛,此刻,她的痛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那些外邦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慕容骏,同时,又略显愤怒的看向燕琳。
要知道,这些外邦人中,很多也是亡国的皇子,大臣,他们虽然在符国得到了官职,但是,他们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从某种意义上讲,慕容骏和他们是同病相怜,嘲笑慕容骏就是在嘲笑他们。
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大皇子燕晖开始调停局面。他端起酒杯,声音洪亮道“今日是我符国皇室的小妹选婿之日,自然是大喜的日子,各位朋友都来欢聚一堂,我们说说笑笑,一些笑谈之言可不要真的惹恼了朋友们,不然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今日大家开怀畅饮,来,干了这杯”燕晖是燕山王,而且是有名有实的王爷,他手里有十万兵马,足够面子收买人心了。
眼见着人家表明了不是针对某个人,他们说的就是玩笑话。
只是,这符国也实在是霸道傲慢,他们嘲讽完别人,还不准别人心里有怨念。
多数人不想与符国对着干,倒也识趣,纷纷端起酒杯。慕容骏在无数人的注视中也端起了酒杯,只是,他的周身似乎被寒冰包围,将一切喧嚣冻结。
正巧此时,旁边那桌的人投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那是燕极的四子,东阳王燕宏。一双色眯眯的桃花眸子看的华裳心里一阵恶心。
华裳此刻更想把桌子掀了,他们奚落慕容骏,不光是言语上,实际行动上也没落下。
本来每个席位的桌子上都摆放着酒肉,水果等。但是,这样的场合,酒是必不可少的,慕容骏身前的酒壶却是空的。
华裳终于明白为什么燕宏笑得那么开心了。混蛋,都是混蛋。华裳心里咒骂着,连燕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
华裳紧咬红唇,看着淡漠的慕容骏,心开始抽搐的疼,亡国皇子,寄人篱下,虽然位高,终究只是虚名,得到的却是最无情的奚落。
所有人都在笑话着慕容骏,但是,华裳没有。在所有人的不解中,她拔下头上的步摇,拿起桌上的水果,用一双巧手,做出的是连皇帝也难以享受的视觉盛宴。
纤指轻转,片刻后,华裳手中的苹果竟然变成了一朵朵散落的苹果花。终于,华裳刻出了三个苹果了,随着她的动作,拼过话均匀的散落在白瓷盘间,剥开的火龙果成了最好的点缀,最后,华裳用簪子戳开了橙子,使劲拧出橙汁,芬芳的橙子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渲染的这盘水水果艺术越发的诱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们身上,不是嘲讽,而是艳羡。
慕容骏望向华裳,清湛的黑玉凤眸更加晶亮了,似乎泛着点点星芒,华裳从中看出了她的影子,她一个人的影子。
纯真的笑脸从华裳娇美的脸蛋上露出。
“公子一向不能饮酒,今日又是这般重要场合,奴婢想在喝酒前若是吃些水果,对身子有好处。”轻灵的声音在这宴会的喧嚣里似乎格格不入,就像是鱼儿出水轻轻喋起的圈圈水波纹,涟漪悠悠,水韵绮丽。
“裳儿费心了,能有你陪伴,是我的幸运。”认真的表情让人痴迷,可是华裳知道这是假的,只是,她却忍不住沉沦。
看着形形色色的眼神,这虚虚实实的场合,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索性,就权当做梦一场吧。既然这是梦,就让她好好感受一下吧。
慕容骏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的拈起一朵晶莹的苹果花,就要送入口中,忽然被华裳制止住。小手轻轻的递上一只红透的苹果,上面刻着一个可爱的笑脸,就好像此刻的华裳一样。
“那些花中看不中吃,你要是想吃,就吃这个。”
慕容骏会意,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接过华裳手里的笑脸红苹果,握在手里,藏在心里。
清俊的容颜绽放出最真实的微笑,只为一人。
一双人,艳羡了多少人。
一抹微笑,温暖一生的回忆。
红尘中,有些事只可意会。一份情的生根也许只在一念之间。
华裳没有说话,一抹浅笑以及一道衷情目光,为一切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她能要的也只有现在。
盛宴后,她还是卑微的女仆,他还是讳莫如深的慕容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