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温柔地看着电脑椅上的男人,对方进说:“可他就是说不出我要的答案,就知道不停地求饶,不停地叫,你说他是我父亲啊,这么叫唤被别人听到印象多不好,于是我就把他的嘴缝上了。叔叔你觉得我懂事吧?”
“现在,你们两个都能说是我的爸爸,你会不会做得比他好,不骗小孩子呢?男孩温柔地看向方进。”
方进没敢看他,扭头去看椅子上的欧阳洵,他真的不知道黄兰在和他结婚前和这个人生过孩子。欧阳洵见方进看他,立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男孩看了看他俩,微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在方进嘴里抽出一片剃须刀片,方进只觉嘴里一凉,片刻后才感觉到疼痛。
他看着男孩走到欧阳洵身后,轻轻地拍了拍欧阳洵的胳膊:“爸爸,这就是你不对了,叔叔看你你怎么可以不看人家呢?多没礼貌啊?你不想看看我妈妈后来嫁的人吗?你真的不想看吗?哦,那你就闭着眼睛吧。”
男孩突然揪起欧阳洵的左眼皮,剃刀慢慢地在眼皮上深深划下去,很快欧阳洵的眼皮就被割下了捏在男孩的两指间,欧阳洵的眼珠立刻没有障碍地蒙着血雾在眼眶里鼓了出来,身子痛苦地扭来扭去。
男孩把欧阳洵的左眼皮扔在地上,轻笑着在他耳边说:“不过很多事情闭着眼睛也可以看到的,爸爸你现在知道没有。别睁,眼睛别睁,睁了我不好捏眼皮,划伤眼珠就更看不清东西了。”
他用同样的手法割下了欧阳洵的右眼皮,在欧阳洵的肩膀上擦了擦手上的血,将电脑椅扳正使欧阳洵没有眼帘的双眼珠正对着方进的双目:“现在,请两位爸爸仔细看清对方。”
然后他看着欧阳洵,反手拿下支在方进牙龈里的刀片,问方进:“如果当年是你和我妈妈生下像我一样的方小华,你会不会抛弃我?”
方进含着刀片,模糊不清地说:“不会,绝对不会。”
男孩立刻尖叫起来:“闭嘴,闭嘴,你开始就撒谎。”狠狠一巴掌扇在方进脸上。血和碎肉立刻从方进嘴里蹦了出来,脸颊上透出了刀片。
△(十一)
方进身体立刻抽缩起来,欧阳洵瞪着没眼帘的眼睛,身体带着电脑椅努力想站起来。男孩的手心也给刀片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呀的一声轻呼,连忙按住了伤口,掏出面纸按在上面,带着歉意看着方进:“叔叔你不会怪我吧,我还是个小孩子呢,一任性就不注意手挥了过去。你不会真的怪我吧?你看我也流血了。”
“别生气,别生气,大人不可以和小孩生气的哦。”这个男孩稚嫩的脸蛋,嗓音里却诡异地发出成年男人的沙哑声,吃吃地笑着:“我现在就帮你把刀片拿出来。你不可以再生气了哦。”
男孩用指甲捏住一张透出方进脸颊的刀片,一下子将它从方进脸上拖了出来,放在方进的手心里:“别动,还有1、2、3……7、8,最后一片了。”
男孩将透出方进脸颊的刀片全拖了出来。
方进满头大汗,眼睛睁得比欧阳洵还大,嘴里其余的刀片都被格格响的牙齿嚼成了碎片,血像蚯蚓一样从嘴角流了出来。
男孩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好了,叔叔你继续讲话吧,这次我一定不打你,可你不能再撒谎哦。”
突然屋子里响起了电话声,男孩嘘了一声,进去接了个电话,方进只听见他在里面说:“好,他要来了吗?我都安排好了。大约多久?”
男孩出来对两个男人摇摇头:“不好意思,马上最后一位客人就要到了,两位爸爸先回避一下吧。”边说他边将欧阳洵推进内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针筒,将液体注进了方进的手腕里。
方进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卧室里,身体被绑在那个男孩坐过的椅子上,脸上被胡乱地裹着毛巾,门外正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开门声。
再然后有人问:“欧阳伯伯在家吗?”
是方小华的声音。
然后是那个男孩装出尖细的声音:“你找我爸?他去超市买点东西,十分钟就回来。你进来等吧。”
方进听到了脚步进门声,他和被绑在旁边的欧阳洵对看了一眼,汗水流了下来。
外面传来方小华的说话声:“你是欧阳伯伯的儿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也没听他说过?”
那个男孩说:“我生下来爸妈就离婚了,一直在我乡下外婆家住。你听我声音,我喉咙有问题,这次没办法才来市里动手术的。你喝茶吧。”
方小华啊的一声:“怎么欧阳伯伯也这样啊,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大人怎么想的。我不喝茶。”
那个男孩说:“怎么?你父母也离婚了?那我给你换杯开水吧。”
方小华说:“是啊,我爸妈两年前离婚了,我妈上个月去世了,我爸才从国外回来。谢谢了,我等欧阳伯伯回来就好,不麻烦你了,不要倒水了。”
那个男孩啊了一声:“我妈上个月也去世了,我们身世怎么这么像啊。你多大?”
方小华说:“我12。”男孩说:“我13,你可以叫我哥了。水都倒好了,你还是喝一口吧。”
方小华嗯了一声。
方进咬咬牙,使劲晃动弄翻了椅子,发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嘴里刀片剐心的疼痛。外面方小华放下了杯子:“里面什么声音啊?”
男孩说:“我在乡下养的狗,也带着来了,怕它乱叫,关里面呢。”
方小华高兴地说:“是吗?我也养了条大狼狗,在楼下没带上来。”
男孩说:“原来你不怕狗啊?喝水吧,待会儿我爸回来我把它牵出来给你看。”
方小华兴奋地说:“行,待会儿我们一起溜狗去。我那狼狗可通人性呢。”
然后是杯子放下的声音,男孩阴森森地问:“要不要再倒一杯。狗再通人性也没人好玩。”
方进只觉得血往头上一涌,晕了过去。
△(十二)
现在客厅里有四个人了,显得有点挤。三个人坐着并且被捆着,脸色也相当不好,只有男孩带着笑意站在那里。
唯一比以前要好点的,就是欧阳洵和方进都能说话了。欧阳洵嘴唇上缝的线已经被剪开,方进也吐出了嘴里的刀渣,只有方小华看上去吓得有点痴呆了。
男孩正在方小华身边蹲下半身,指着欧阳洵轻轻地说:“你看,这是我爸爸。”又指指方进:“那是你爸爸。”
男孩站起身来:“他们里面到底谁更喜欢自己的儿子多点呢?弟弟,你真幸运,马上就可以知道你爸爸爱你有多深了。你看我多可怜,我整整过了13年还不知道我爸爸喜欢不喜欢我。”
男孩突然抓过茶几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在玻璃的碎裂声里歇斯底里地大叫:“不爱自己儿子的父亲,就没资格活下去。”
男孩一把捧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抢上前双掌将尖锐的玻璃尖捂在欧阳洵睁得老大的没有眼帘遮盖的眼球上:“爸爸,你如果爱我就把脸往前面来点。”
不然,男孩一字一顿地说:“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了。”
欧阳洵的嘴唇急速抖动起来。
方进忍不住大吼:“住手,他到底是你父亲。”男孩回头阴笑着看着他:“对,所以他应该爱我,但是,”男孩掉头看着欧阳洵:“我一出生他就抛弃了我,所以,他必须证明自己还爱我,否则,我也要抛弃他了。”
“不过,”男孩微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叔叔说得对,儿子是不应该亲手伤害爸爸的。而且,”他看了看方进,“叔叔你还没证明自己的父爱呢,还是你们先比较一下谁的爱更深吧。”
男孩撒掉了手里的玻璃渣,拿起茶几上的一根吸管插进方进嘴里,将方进推到和欧阳洵面对面的位置,指着欧阳洵的眼珠对方进说:“不是都说爱儿子如眼珠么,叔叔你帮我试试吧,看我爸愿意不愿意把我看得比他的眼珠更重要。”
男孩简短地加了一句:“插进去,把他的眼珠吸出来。”
方进呸的一下吐出了吸管:“你杀了我吧,要我这么做,绝不可能!”男孩不做声地捡起来吸管,走到呆住的方小华身边,在方小华眼帘上蹭干净吸管,重新将吸管插入方进的嘴里,低声说:“不被父亲爱着的孩子,同样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男孩再次指指欧阳洵:“吸,以此证明你愿意为了儿子做一切事情。否则——”
他没说下去,站到了方小华身后。
方进立刻全身抖动起来。
男孩将手绕到方小华面前,轻轻将食指在方小华鼻梁上擦着,方进颤抖着咬着吸管,慢慢地伸头将吸管尖端凑近欧阳洵的眼睛。欧阳洵的眼球滚动着,瞄向少年,汗滴在地上却不敢避开,只听少年笑着说:“别说话,你们大人常说小孩吃饭的时候乱说话要把嘴巴缝起来的。”
欧阳洵立刻收回了目光,但也不敢看眼前尖尖的吸管,只好尽量往上伸眼球。方进却早就闭上了眼睛,嘴里的吸管只在欧阳洵眉间鼻上乱点。突然觉得头被人往前一推,眼前欧阳洵一声狂叫,嘴里有什么凉凉涩涩的液体涌进了咽喉。
身后那个男孩静静地说:“我帮叔叔瞄准一下。”
方进吐出吸管狂呕起来。
△(十三)
欧阳洵的左眼被戳瞎了,男孩拿面纸细心地擦着从欧阳洵眼眶中流下的眼汁,问:“爸,痛不痛?比起你把我抛弃的时候的心痛,哪个更痛一点?”
“还是,当年你根本就没感觉过心痛?”
欧阳洵颤动着嘴唇:“儿子,儿子,当年你们出生的时候是医生说你先天有特殊的早衰症,活不了,我们才把你们……”
男孩一把捏住了欧阳洵满是血洞疤痕的嘴唇,大叫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有理由就可以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吗?这就是你们做父母的想法吗?”
男孩腾出手,啪的一个耳光扇在欧阳洵脸上,反手又是啪的一个,突然笑了起来:“爸,别解释了,有心解释过去不如留了现在来证明你还是爱着儿子的。”
巴掌打在欧阳洵脸上,方进却感觉这巴掌是打在了自己心上,火辣辣地痛,他愧疚地转头朝被绑在沙发上的方小华看去,发现方小华也像被催眠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他,父子的目光对视的时候,方小华突然对他低声问:“有理由就可以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那个男孩高兴地过来拍着方小华的肩膀:“弟弟,你终于长大了。”他指指痛得发抖的欧阳洵,又指指死死盯着这里的方进:“看清楚,这些就是曾经抛弃过我们的父亲啊。”
男孩继续指着方进在方小华耳边低语:“现在,弟弟你告诉我,想怎么证明你爸爸是爱你的。”
方进对着男孩大叫道:“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冲我来,别去害我儿子。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男孩对方小华说:“你爸真不礼貌,干吗要打断我们小孩子的谈话啊?你说你去剪了他的舌头好不好。”
男孩话音刚落,方进狠狠地将嘴里一样血乎乎的东西吐在地上,是被刀片划得都是伤口的半截舌头,被他咬断吐了出来。
方进昂首看着愣住的男孩,又看了看方小华,对着儿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方小华哇地哭了出来,对着男孩大叫:“别折磨他了,他不是我爸爸,他真的不是我爸爸,别折磨他了,别再折磨他了。”
男孩捂住了方小华的嘴,低语:“你再吵一句,我就立刻杀了他。”方小华含着眼泪连连摇头。
男孩走到欧阳洵身旁,拍了拍他的脸:“爸爸,你看,人家爸爸可把你比下去了,一点不像你,为儿子做点牺牲就叫得要死要活的,唉,好难过,我都为你丢脸哦。”
这样吧!
男孩进入内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支注射器和一个油箱,注射器里有半截澄黄的液体。男孩走到方进的身边:“叔叔,我觉得你真的很爱很爱你的儿子,我很感动,我真羡慕,算你赢了,我决定让你和小华走。”
“不过,”他看着方进,“我很羡慕,我也很嫉妒,为什么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呢?”他看了看欧阳洵,转回来对方进说:“这不公平!”
我想把这一切变得公平一点,叔叔你要理解一个小孩子的任性哦。
男孩举起手里的一支注射器,格格地笑着说:“叔叔,这里面也没什么,就是混合了一点狂犬的血液和口液而已。”他看着方进:“如果你同意我给你注射这个,这里就没你们父子的事情了。不过狂犬病的潜伏期谁也说不准,当然死是死不了的,但是以后你就是再爱你的儿子,你们俩也不可以再接近哦。”
“就像我和我爸,那么多年,就是活着,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一样。叔叔你同意不同意啊?不同意就算了,我也很希望继续把小华留下做游戏啊。”
方进瞪着男孩手里的注射器,缓缓点了点头,男孩笑了,立刻在方进胳膊上注射了管中的液体,然后将方进连椅子推到方小华身边:“现在没你们父子的事了,我还有点悄悄话和我爸说。”
欧阳洵全身立刻颤抖起来,男孩叹了口气:“爸爸,你看你又不勇敢了,就不能学一学人家的爸爸吗?”他举起手里没注射过的一支注射器:“你说我们那么久没见,我怎么舍得给你注射像叔叔那样的东西,我还会拉开我们的距离吗?”
“不,当然不会!这里面只是镇定剂啦,用了这个你就不会再痛了。不过,”他看着舒了一口气的欧阳洵说:“这个油箱里装的是汽油,注射了镇定剂你睡过去烧起来肯定不会痛的。”
欧阳洵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方进也忍不住大叫住手,男孩回头对方进做了一个嘘的表情,将汽油洒到欧阳洵的身上,然后给欧阳洵注射了镇定剂,欧阳洵立刻昏睡过去。
男孩将余下的汽油倒在自己身上,方进叫道:“你要干什么?快停下来。”男孩对他笑着摇摇头:“你们大人还是不知道孩子的想法啊。我要做什么?我要和我爸爸永远不分开啊。你看,我们以后永远都是一家人的。永远。”
谁也分不开。
他手里拿着从口袋里掏出的火柴,对方进和方小华挥了挥手,转身双膀紧紧地抱住了欧阳洵的脖子,在欧阳洵额头亲吻了一下,叹了口气,呻吟般地叫了一句:“爸爸。”
火柴点燃落了下来,立刻在欧阳洵和男孩身上燃起了熊熊火焰。火焰里男孩轻轻地唱:“世上只有爸爸好,没爸的孩子像根草,投进爸爸的怀抱,幸福……声音很小,渐渐消失在噼啪的火焰燃烧声中。”
火焰越烧越大,离方进父子越来越近。
△(十四)
房间里不断响起皮肉和油脂烧灼的嗞嗞声,还有家具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烟雾弥漫熏得方进的眼睛根本无法挣开。方进急得大叫,但因为舌头少了半截,声音模糊,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方小华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晕了过去。
正在这绝望的时候,砰,砰。门外有人不断地撞门,方进焦急得看着门,叫得更大声了。
好在门不久就被撞了开来,几个人影闪入房间,嘈杂声中手忙脚乱地把方进父子俩往外搬。
方进心里一松,陡觉天悬地转,晕了过去。
方进从眩晕中苏醒,发现自己睡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大高个警察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见他醒来,做个手势:“躺下,躺下,不要起来。你儿子也被救了。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方进啊啊地表示感谢,警察怜悯地看着他:“方先生,你不要多说话了,现场被烧得很厉害,我们无法找到那半截舌头,所以无法给你缝合,很遗憾。”
“当时亏了你家的狗在楼下闻到了烟火味,跑到门口一个劲地叫,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才把你们救了出来,你要谢,得谢谢这条通人性的忠犬啊。”
“我是公安局刑侦处的。案子的情况我们基本已经掌握了,这里有从你儿子那儿问到的情况,还有我们曾经处理过的案宗。事实上,那个折磨你的少年人,我们半年前才和他打过交道。”
方进啊啊地叫了起来。
高个警察点头说:“不用奇怪。半年前,一家游荡的马戏团突然失火,除了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余下的人全部葬身火海。”
但在后来的侦查中,我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是个和常人不一样的人,他患有一种奇怪的早衰病,严格说应该是先天性的脑分泌失调,他身体的发育速度和正常人一样,但脑发育却是正常人发育速度的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