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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殖崇拜文化

古代创世造人神话的含义是什么?创世造人的起源问题为什么与7天有关?这是上一章留给我们的一个重要问题。考古资料表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创世神话都是以自然生殖现象为依据和参照的,即创世神话与生殖崇拜文化有相当的关联。那么,7天创世造人神话是否也参照了自然生殖现象?这一问题也是解开7天星期起源和崇7文化现象之谜的一个关键。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和中国创始神话都用到了7天,这使得创世神话与7天时间之间有了明确的联系。创世造人的神话为什么与7天有关?古代神创世的观念来源是什么?古代人对于“起源”的解释是以什么客观现实为基础的?这是解答创世概念含义和来源的关键,也是解开7天星期和其他崇7文化现象之谜的关键。

“创世神话与大多数神话一样,往往以人类活动为原型,事实上是对人类社会的描述,尤其是对两性关系的描述”①在第一章的崇7文化的实例中,我们已经看到相当一部分的崇7形式与生殖崇拜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如:小河墓地的生殖柱,女娲7天造人,巴比伦的新年庆典中的神婚仪式等。生殖崇拜也是一种广泛和深刻的历史文化,这种文化与古代的神创始观念之间的关系如何,与原始的世界起源和人类起源的观念之间的关系如何,本章将讨论这一问题。

生殖是一种自然现象,如同新陈代谢那样,是生命的基本属性。人类作为生物,生殖繁衍的欲望如同生命本身一样根深蒂固,是一种本能。由这种欲望和行为发展起来的文化也如同饮食穿衣文化一样,在人类文明初期就已经呈现出花样繁多的形式,成为人类原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古代生殖崇拜文化是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历史文化现象,已经得到大量史料和考古事实的证实,也得到了中外学者的普遍认可。国内外有许多学者研究和讨论过生殖崇拜文化,收集了世界各地大量的原始生殖崇拜文化的证例。

本节将应用这方面国内外考古和历史文化研究的成果,帮助我们了解古代创始神话与生殖崇拜文化的关联,以及创始神话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当时人类的认知程度。

生殖崇拜

就古人来说,生殖远比饮食神秘得多,因此,原始的生殖和性文化中包含的神秘色彩和宗教内容也远比饮食等其他文化现象丰富多彩。这种包含了强烈的生殖繁衍愿望和原始自然崇拜色彩的文化,就是生殖崇拜文化。

生殖崇拜是古代人类出于对自然生殖现象和生命来源的疑惑、猜测和敬畏之心的表达而形成的礼仪和习俗。人们把生命及其繁殖现象看作是一种神秘的、由神的意志控制的现象,并对此顶礼膜拜,创造出各种各样的表达形式,形成了丰富多样的文化习俗。它们代表了古人对自然生殖现象的基本认识,以及推测和神化,并由这些概念和观念形成信仰。

黑格尔认为,重视生殖是东方文化的重要特征。他说:“东方所强调和崇敬的往往是自然界普遍的生命力,不是思想意识的精神性和威力而是生殖方面的创造力。……更具体地说,对自然界普遍的生殖力的看法是用雌雄生殖器的形状来表现和崇拜的。”

在本书中,我们所说的“神性”是指那些在原始文化和认知水平条件下,被认为是难以理解和解释的事物与现象,或事物与现象的属性特征的神话解释或神性化的解释,即对那些被认为是事物的超自然特性的解释。在古人对客观世界的认知程度非常低下的情况下,许多自然现象和事物的属性或都过程都被认为是不可理解的,是超自然的,是神的属性。如:雷电、下雨、昼夜变化、生育和死亡等等,这些事物和现象的原因或来源对古人来说是神秘的,是无法理解和解释的,是人无法控制和改变的,它们只能用神性(神的意志和神的行为的结果)来解释和说明。所以,这些事物都被认为是具有神性的。在认知程度较低、知识贫乏的时代,神性是解释客观事物和现象的最简便和通用的方法。知识越少,神性就相对越多。

生殖是生命的直接来源,生育与不生育、受孕或生育的时间,生男或生女都是难以控制和预测的。由于这些特点生育经常被视为是由神或神的意志所左右,生育也就显得特别具有神性。即使20世纪80年代,在我国大多数农村地区,生育依然被认为是神秘的现象,祈求神灵给予生育是一种经常可以遇见的事。生殖崇拜文化正是源于人们这种对生殖现象的迷惑和对于繁育后代和新生命的渴望。

生殖崇拜的形式

生殖崇拜的内容和表达形式多种多样,形式繁多,有对生殖现象、生殖力的崇拜,也有直接对性器官和性行为的神化,以及对性冲动和性感受的神化和崇拜等;它们表现为各种不同的仪式和祭献,甚至在墓葬形式中表现出来。

对性器官直接的崇拜是生殖崇拜中最普遍的表达形式,男性生殖器和女性生殖器都经常成为生殖力的标志而受到膜拜。这类现象在自古传下来的一些文化古迹和古老的文化中心都依然可以看到。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经常以强调男性生殖力和以崇尚男性生殖器为主,而世界上不同时代和不同地区也有强调和崇尚女性生殖力和生殖器的。在《圣经·旧约》中也有大量生殖崇拜和男性生殖力崇拜的内容。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十字是一种流传最广的男性生殖器标志,中国的龙图腾也是男性生殖力的神化(在后面的章节我们将作详细的讨论)。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人古老的诗篇中,神的创造经常明确地借用男性性行为来说明。男性生殖器的勃起力量往往被认为是一种神秘的力量,甚至被视为神的创造力。此外,与性有关的各种感觉——性冲动、性吸引力和欲望以及快感也经常被认为是神秘的,并把它们与神性联系在一起,如第一章所述的女神艾乃娜和伊丝塔娜各自所拥有的7件神秘法宝,都与性诱惑有关。

出于对生殖和性的神秘感的崇拜,把第一次性甚至第一胎献给神在古代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并为此举行各种祭献仪式。把第一次性献给神灵,主要是女性的祭献。这种习俗在历史上的许多地区曾经存在过很长的时期。在中国,即使没有形成有体系的宗教婚礼仪式,但在结婚时,一拜天地、二拜祖宗以感激赐予生命和祈求保佑多子多福、传宗接代的传统习俗也是十分盛行。

古代的生殖崇拜文化有不同的层面,不同的人对性和生殖问题的关注也有所不同。好奇和探索是青少年时期的行为特征;而中老年更多地会对生殖现象和生命意义进行哲学思考。追求本能和感官的刺激往往导致色情文化,而对生命的意义探索,则有可能导致唯生殖论,认为性是无意义的,只有生殖繁衍是有意义的。而另一些更为抽象的思考,则可能引发用两性生殖来解释世界起源,如,苏美尔人的大量神造物的神话中采用神的性行为作为解释和描述事物起源的因素,中国古代有两性生殖现象为基础的“阴阳生万物”的理论。这些以两性生殖现象为依据的思考和探讨不论处于哪个角度或层面,都是生殖崇拜文化不同形式的衍生。

近代已经有许多学者对生殖崇拜的文化及其形式做了很多研究,并发现生殖崇拜与早期宗教的紧密关系,也注意到了大量生殖崇拜标记被使用于墓地的现象。小河墓地的生殖崇拜现象就是近年国内发现的一种十分突出的墓地生殖崇拜文化形式。“用性器官的形象作为创造力的象征,是自然的,没有任何色情的意思。使用这些象征是为了宗教崇拜,它们另外的唯一用途是用于墓地。因此,寺院和墓冢是以这些神圣的图像为标志的,有理由认为,任何人都不应亵渎这些地方,认为这些东西具有不得体、诲淫或下流的性质。”就古人来说,生与死经常被看作是对应的、或是一个相对的循环,墓地的生殖崇拜或许表达了古人对于生命来源和生命循环的一种理解。

美索不达米亚繁荣的生殖崇拜文化

美索不达米亚不仅是人类早期文明最为发达的地方,也是生殖崇拜文化繁荣发达的地方。那里公元前繁荣的城市文化中,包含了多种形式的生殖崇拜。

对生殖力崇拜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生殖崇拜的主要内容。用男女结合的神婚仪式来祝福来年的丰产丰收;用女性的第一次献给神来表达对神的奉献;在诗篇中用神的性行为来颂扬神的创造力,等等。他们认为,男性是生殖的主体,精液是生命的种子,而女性则是繁育生命的土地。因此,他们的生殖崇拜文化中更强调男性生殖力,在表达形式上更崇尚男性生殖器。

美索不达米亚的生殖崇拜文化至少源于6000年前。“根据埃及和苏美尔文化中的文字材料,约6000年前,交感魔力已演进成了生殖崇拜。”

美索不达米亚的生殖崇拜观念经常把性社会化,把性和生殖力与季节变化和自然界的动植物再生产联系起来,神的性行为被认为是万物兴旺的源泉。这种观念还被程序化地规定下来和表现出来。在古巴比伦的新年庆典仪式上,在多层塔和神庙举行的神婚仪式庆典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仪式由国王来扮演男神,女祭司扮演女神,“至少从古帝儿王(公元前2100年)开始,国王必须与一位代表女神的神娼交合。否则,他就不能保证土地肥沃,人民富裕。”

女性把第一次献给神在美索不达米亚有相当长的历史。第一次是神秘的、圣洁的,必须献给神,这在苏美尔时代是一种神圣的仪式。在苏美尔时代,这种仪式在神庙里由祭司为她们举行。①到了巴比伦时代,这种献身神的仪式演化成了女子“坐庙”。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曾记述道,巴比伦的所有女性一生中都要到伊丝塔尔神庙去坐庙一次,当一次神娼。想要她的男人得付钱,然后女子将收得的钱放在祭台上。漂亮的女人很快就会被看中,而一些女人会在神庙里呆上3、4年。这种原来由祭司承担的仪式已经演化为由陌生男子举行的仪式,而神和神庙则享用更为物质化的东西——金钱。②

苏美尔人和巴比伦人认为,婚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繁衍后代。贝特曼·斯代奋(Bertman Stephen)在他的《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生活一览》一书中写到“婚姻归根结底是为了确保一个有组织的社会不断地延续的一种方法,尽管婚姻不可避免地有感情的因素,但其最初的出发点不是为了两个人成伴侣而是为了生育,不是为了个人现在的幸福而是为了社稷后代的延续”“婚姻的开始不是由恋爱的两个人来确定,而是由两个家庭的代表来商谈,一般是未来的未婚夫与未来的老丈人之间或者未婚夫的父亲与未婚妻的父亲之间的谈判。而婚礼是两个家庭的大事,不是两个相结合的人的事情。事实上,新娘和新郎在婚礼以前双方可能并不互相了解,新娘也有可能比新郎年纪小得多,在新娘年龄太小的情况下,即使已经许配了,新娘仍然会呆在自己家里,直到婚嫁的年龄。”这种婚姻观念和习俗与中国传统的婚姻观念和习俗颇为相似。此外,如果妻子不能生育,丈夫允许娶第二个妻子,或者娶一个女佣(丫环)为妾。

生育不仅在家族繁衍后代上受到重视,对自然事物起源的解释也仰赖于生殖现象。苏美尔诗人对神的性行为的直白描述令当今的作者叹为观止,研究苏美尔文化和文字翻译的专家撒谬尔·诺亚·克瑞默(Samuel Noah Kramer)在他的重要著作《文明开始于苏美尔:39个第一》书中翻译并收录了苏美尔人对神性结合与神创造的颂扬的多篇诗稿,他注意到了苏美尔人对性的直白表达和神性方面的应用,并对此做了明确的注释。作为来自苏美尔时代的直接证据,我们引用一篇来自克瑞默的《文明开始于苏美尔:39个第一》书中的诗歌:

Enlil, like a big bull, set his foot on the earth,

To make the good day thrive in abundance,

To make the fair night flourish in luxuriance

To make grow tall the plants, to spread wide the grains,

To make Summer restrain the heaven,

To make Winter hold back the water of overflow at the quay,

Enlil, the king of all the lands, set his mind

He thrust his penis in to the Great Mountains gave a share to the highland,

(The semen of)Summer and Winter, the fecundating overflow of the land, he poured into their womb,

Wheresoever Enlil would thrust his penis, he roared like a wild bull,

There Mountain spent the day, rested happily at night,

Delivered herself of Summer and Winter like rich cream,

Fed them, like big wild bulls, the clean grass on the mountain terraces,

Made them grow fat in the mountain meadows。

其中文译文如下:

恩里欧(Enlil)象一头大公牛,把脚伸到地面,

为了让那儿白天的生活更加繁荣富饶,

让那儿美好的夜晚更加丰富多彩

让植物长得更高大,让谷物播种得更广阔,

让夏天受管于天堂,

让冬天流失的河水从码头收回

恩里欧,大地的王,下决心

把它的大鸡巴插入大山,还有那高地中

(繁殖)夏天和冬天的精子,流淌在大地上,他把它们注入了她们的子宫

恩里欧到处插入他的鸡巴,他咆哮着象一头野牛,

大山渡过了一天,在夜里快乐地躺下休息。

大山给了夏天和冬天最丰富的奶,

用山坡上青绿的草,把它们喂养得象硕大的野牛,

山上的草甸让它们长得又肥又壮。

在这诗篇里,把男性生殖器看成了神造物的神秘力量,夏天和冬天由神的性行为所创造,使神创造万物的观念得到了形象化的说明。由此看出,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对男性生殖力崇拜已经延伸为把其作为一种解释自然起源和神创造自然的力量和途径。

犹太人的生殖崇拜

与美索不达米亚早期的文化一样,犹太人生殖崇拜文化极为发达。由于有《旧约》的文字记载,他们的古老习俗也更为有据可考。从《旧约》的某些关键内容来看,犹太人的生殖崇拜文化也走向了极致,特别是对男性生殖力的崇拜。

割礼是生殖崇拜的一种祭献形式。作为对神赐予后代的回报,早期的犹太民族有把头生的儿子献给神的古老的原始宗教习俗。“你们的第一个儿子要献给我,你们也要把头生的牛和羊祭献给我,7天里面它可以呆在它母亲身边,第8天你们要把它献给我”这一条与第8天举行割礼完全一样。克里福德。比肖普也写到,“至少有一样与阴茎有关的仪式流传到至今的犹太教中:即割礼,也就是所谓的人和上帝至今的契约,同时也被看作是人类牺牲的标志。”②

《旧约》中犹太教的入会规定也是一个重要的例证。在《申命记》第23节“不可入会的人(Those Excluded from the Assembly)”的规定的中第一条即是“凡睾丸受伤的或阴茎被切除,不可入耶和华的会”。(No one whose testicles are crushed or whose penis is cut off shall be admitted to the assembly of the Lord。)

其中第一条就是关于男性生殖器方面的要求。这明确说明健全的生殖器是男性入会最重要的条件,身体的任何其他器官或部分受伤、甚至残疾都不受限制,但生殖器不符合要求就不能入会。男性生殖器与教会的基本要求二者之间被明确地联系了起来,很明显,男性生殖器崇拜与教会本身的宗旨密切有关,男性生殖器被视为是神圣的。

男性生殖器是神圣的信物。在古以色列人中,起誓是把手放在阴茎上起誓的。译者们由于觉得不好意思,在翻译《圣经》时便进行了改进,把希伯来语中的“男性生殖器”或“阴茎”都译成英语的“loin(腰,耻骨区)”一词。④《旧约》中写到:当亚伯拉罕年纪老迈,向来在一切事上耶和华都赐福给他。亚伯拉罕对管理他家业最老的佣人说:

“请你把手放在我大腿底下(生殖器的一种委婉说法)。我要叫你指着耶和华——天地的主起誓,不要为我儿子娶这迦南地中的女子为妻。你要往我本地本族去,为我的儿子以撒娶一个妻子。”佣人对他说:“倘若女子不肯跟我到这地方来,我必须将你的儿子带回你原出之地吗?”亚伯拉罕对他说:“你要谨慎,不要带我的儿子回那里去。耶和华——天上的主曾带领我离开父家和本族的地,对我说话,向我起誓说:‘我要将这地赐给你的后裔。’他必差遣使者在你面前,你就可以从那里为我儿子娶一个妻子。倘若女子不肯跟你来,我使你起的誓就与你无干了,只是不可带我的儿子回那里去。”佣人就把手放在他主人亚伯拉罕的臀下,为这事向他起誓。①

毁伤或试图损伤男性生殖器被认为是重大的罪过,要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申命记》(Deuteronomy)中的“其他条例”第一条记载:“如果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的妻子用手抓对方生殖器的办法来救她的丈夫,你应该砍下她的手,不能怜惜她。”②这说明对男性生殖器的极端偏护和神化,不论有无损伤或损伤程度如何,只要有攻击男性生殖器的行为,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一条是关于妇女攻击他人要受惩罚的规定,这条规定中唯独是指攻击男性生殖器,即使是在救助自己的丈夫时发生的,仍要受到极为严厉的、与其过失不相称的惩罚。

“犹太人的教诲说,由于婚姻并以生育为目的的性行为应该是种享受;而实际在犹太教的某些分支中,性行为被看作是每个安息日的晚间必须施行的得到保佑的义务。”③

《旧约》中有许多女性受孕的故事,都是通过神的旨意来解释的,耶和华尽管被认为是男性神,但掌管生育。如下面几例:

以撒因他的妻子不生育,就为她祈祷耶和华;耶和华应允了他的祈求,他的妻子丽百佳就怀了孕。

以色列人称妻为Beulah,意即所有物。不育之妻,例如萨拉(Sar-ah),还会劝夫纳妾,这样做是为了传宗接代,也是为了增加人口。例如雅各,有了拉洁(Rachel),有了莉亚(Leah),还纳他们的婢女为妾。

生育也经常是女性在家庭地位上用来争宠的手段。《创世记》第29篇:

耶和华见莉亚失宠,就使她生育,拉洁却不生育。莉亚怀孕生子,就给他起名吕卞(有儿子的意思),她因而说:“耶和华看见我的苦情,如今我的丈夫必爱我”她又怀孕生子,就说“耶和华因听见我失宠,所以又赐给我儿子”,于是给他起名西缅(听见的意思)。她又怀孕生子,起名利未(Levi)(联合的意思),说:“我给丈夫生了三个儿子,他必与我联合。”她又怀孕生子,说:“这回我要赞美耶和华”因此给他起名犹大(赞美的意思)。这才停了生育。

拉洁见自己不给雅各(Jocab)生育,就嫉妒她姐姐,对雅各说:“你给我孩子,不然我就死了。”上帝顾念拉洁,应允了她,使她怀了孕。拉洁怀孕生子,说:“上帝除去了我的耻辱”,就给他起名约瑟(增添的意思)。①

古代犹太人要为去世的兄弟承担传宗的任务,这在《旧约》中也有记载:

兄弟住在一起时,若其中一个死了,且未有儿子,其妻子不能外嫁他人,他丈夫的兄弟应娶她,与她同房,尽他作兄弟的本份。她所生的第一胎应归在死者的名下,以免他的名字在以色列人中消失了。但如果兄弟不愿意取弟兄的寡妇,他兄弟的遗孀就可到城里的长老处告他。本城的长老会把那人召来询问,若他仍执意不肯娶她,那遗孀就应当着长老的面,脱了那人的鞋子,抽打他的脸,并声称:“不为兄弟建立家室人的都有这样的下场”所有以色列人都会知道他的家为“脱鞋之家”。①

《旧约》中有这样一篇故事来说明上面的这一规定。欧楠(Onan)是犹大的次子。犹大的长子珥(Er)取的妻子叫塔玛(Tammar)。珥死后,按照以色列人的习惯,犹大要欧楠与他哥哥的妻子塔玛同房,为他哥哥生子续后。但欧楠不愿意为哥哥留后,每当同房时,便将精液撒在地上。“耶和华为欧楠的行为所不快,就让欧楠死了”②这个生殖崇拜的典故也说明,从犹太人的古代伦理观念来说,家庭和两性关系方面生育繁殖后代是第一位的事,超过其他任何关系。并且,避孕和其他违避生育的做法是要受到谴责的,是冒犯神灵,将受到神的惩罚。这些习俗足以见得生殖崇拜在当时社会价值观念中的重要地位。

《圣经》是古代犹太文化的精华,《旧约》中的生殖崇拜在生育观念和生活规范的各个方面体现出来,如此大量和多方面的生殖崇拜内容及其突出的地位,足以说明生殖崇拜文化在犹太人早期部落文化中的重要性。

美索不达米亚周围地区的生殖崇拜

生殖崇拜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周围地区十分盛行。许多学者对这种古老的文化进行了研究,英国作家克里福德·比肖普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著作《灵与性》中,收集大量古代生殖崇拜文化的证据,其范围覆盖了从古埃及到西亚、到古希腊、印度和中国的广大区域。

美国作家魏勒对古埃及男性生殖器的崇拜文化做了许多考证。他认为,在埃及的许多的神殿中,男性生殖功能的神性是以现实主义的形式表现的。男性阴部形状经常被表现为一个有叉的圣杖,类似于圣权杖,细长的权杖即表示阴茎。在埃及神殿里的男神经常手中拿着这种节杖,有时他们手中也拿着实际的器官塑像。神殿入口的门通常都装饰有雕像,著名的卢克索古迹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尼罗河东岸的卡纳克神庙(karnak temple)在它入口的一块版面上特别夸大地显示了男性生殖器。在同一个入口的另一块雕刻上,也显示了同样的主题,只是把男性生殖器换成了“神灵的节杖”。①

在西亚神像雕塑的造型也经常以突出其生殖器作为显示神力的姿势,“每当要雕刻一段誓言,奥西里斯神(Osiris)的形象总是握住他的阴茎,借助这一姿势,使他的话显得更为神圣。这种习俗广泛流传于整个近东。”②当时的人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观念体现在神的雕塑上。神的形态和神话故事,只是当时人们这方面观念的体现和对这些观念的推崇。

女性把第一次献给神也是古埃及的习俗,根据克里福德。比肖普《灵与性》一书中记述,在古埃及都城底比斯,每年都要选出最美的贵族出生的处女献给他们的天神。

在古希腊和罗马,新娘把第一次献给神也非常盛行。在古希腊和罗马的神殿里,普里阿波斯(Priapus)的形像是一根直立的阴茎形像,女祭司们把它拿给未来的新娘,向新娘们解释男性的性行为。新娘要坐在这个裸体男神的身上,把她们的第一次作为对神的奉献。这一仪式和习俗公元4世纪的作家拉克坦修斯有记载“新娘坐在他可耻的大腿上,让神采摘她们的童贞”但人们却普遍认为将贞操献给神或神的化身(如祭司或国王)的女子是有福之人③。而在现代,人们从这个神像永久僵硬勃起的阴茎上,获得了医学术语“阴茎反常勃起(pria-pism)”。

在地中海东岸的古国腓尼基(Phenicia),把阴茎叫做“Asher”,意思是“垂直者,有力者、扩开者”,腓尼基人的神中有一个就叫做“扩开者”,相当于埃及人的神普塔。腓尼基人的“扩开者”意思是指“打开了通向子宫的大门”。古代埃及人的神普塔(Ptah)相当于腓尼基人的“丰饶之神”、“扩开之主”,“洞主”或“阴门之主”。

地中海东部一岛屿上的塞浦路斯也是类似的情况。根据克里福德·比肖普的描述,岛上的帕弗斯城有一座供奉阿芙罗狄蒂的神庙,全城的女子在结婚前都要到庙中向外人卖身一次,但她们仍然被看作是童贞的,因为这是献给神的。卖身后如果有孩子,就叫做“童身胎”,由神庙抚养成人。克里福德得出这样的结论:“人们常认为异教神、人类的领袖、英雄或圣贤人——包括亚历山大大帝、柏拉图和凯撒——都是这种童贞女所生。”②这些相近地区的生殖崇拜文化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神庙文化非常相似,它们之间的关联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所有这些地区的古代的生殖崇拜的文化形式表达了一个相同的基本观念:生殖和性是具有神性的事物,特别是男性生殖力或生殖器。

印度的生殖崇拜文化

在印度的古老文化中,对性和生殖与神性关系的表达也非常丰富,特别是其宗教文化,并且对中国文化有相当大的影响。

印度教中有三大主神,其中掌管生殖与毁灭的湿婆,以勃起的阴茎作为其象征,湿婆的形象通常刻在阴茎的一面,它被许多当地人当作造物主的外部表现来崇敬。印度教中很多把神与性行为联系在一起的想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

“阴茎所代表的湿婆二元本性中极具性欲的一面,即有关生育和繁殖方面。因为湿婆总是保留他的精子,他的阴茎于是一直挺立,充满潜在的创造力。”

在佛教密宗中,彼岸的超验智慧“般若”代表女性的创造活力的另一种修炼方式,“方便”代表男性的创造活力,分别以女阴的变形莲花和男根的变形金刚杵为象征,通过想象的阴阳交媾和真实的男女交欢的瑜珈方式,亲证“般若”与“方便”融为一体的极乐涅槃境界,这种观念通过一种流行的“欢喜佛”佛像形式表达出来。欢喜佛就是明王妃合抱交媾之相,明妃搂抱其头,一足围绕其腰,即所谓“大乐”形式。

中国的生殖崇拜的文化

中国各地的生殖文化形式多样,表达方式各异,发展程度不同。但它们与上述各地的生殖崇拜文化的内涵是基本一致的。

将男性生殖器和生殖力与土地生产力联系在一起,或借助土地生产力来表达是一种常用的方法。如,将男根的象征物称为“田祖”、“田主”。与其他民族一样,我国的先民也有用男女交合的仪式作为对丰收祈祷的做法。《小雅·甫田》中记述,古人迎御田祖,祈求雨水,盼望谷物丰收和人丁兴旺。他们已经认识到男性的精液在生育中的作用,以水象征精液,所谓“御田祖”,主要是在田地播种时,以男女交合为祭。以田地象征女阴,以种子象征男精,将男女性交称作“播种”、“耕耨”的表达方式,也可见诸于民间长期流行的说法。如在《聊斋志异·林氏》中,林氏要求丈夫和她同房,笔语曰:“凡农家者流,苗与秀不可知,播种常例不可违。晚间耕耨之期至矣!”即是如此。

把性和生殖与土地生产力等联系在一起的原始的思维流传了上千年。一些古代的风俗在祭祀土地时要放置女性使用过的器物和经血等;女性分娩要去田野,认为这可使分娩顺利、五谷丰登;收割谷物要生育过孩子的妇女进行,认为这会使土地生产更加繁盛。

郭沫若的《释祖妣》一文从古文字学的角度考释得出,“妣”本为女阴的象形字,“祖”本为男根的形象字。他引经据典地证明,中国的远古先人有过女阴崇拜和男根崇拜,由此才发展出对女性和男性祖先的崇拜,以及一切神道设教,即祖宗崇拜和许多宗教源于生殖崇拜。郭沫若在论到“玄鸟生卵”神话时认为:“玄鸟旧说以为燕子”,“玄鸟就是凤凰”。“但无论是凤或燕子,我相信这传说是生殖器的象征,鸟直到现在都是(男性)生殖器的别名,卵是睾丸的别名”。郭沫若关于“玄鸟”为男性生殖器象征之说有其考证依据。鸟怎么成了男根的象征物呢?从表象来看,“鸟(特别是其能够伸缩低昂的头颈部)可状男根之形,鸟生卵,男根亦有卵(睾丸)。因之,远古先民遂将鸟作为男根的象征进行崇拜,以祈求生殖繁盛。”①

龙的图腾和神话是中国古代对于起源问题是古老生殖崇拜文化的一种演化形式。现代许多研究者认为:“蛇与龙在民间神话中是相互转化或是两位一体的形象”,“蛇加以神化,变成图腾物,就是龙。”关于这点,1942年闻一多先生发表的《伏羲考》一文中的考证结论是“所谓龙者只是一种大蛇。”而在古代的生殖崇拜文化中,蛇是男性生殖器的一种标志,这在亚欧非不同地区许多不同的文化中都有同样的含义。蛇代表男性生殖器,是因为两者形状的相似,也可能因为女性对性的困惑往往会以梦中出现蛇的方式表现出来。因此,古代对蛇的神化是对男性生殖器崇拜的一种形式。把蛇或龙的图腾作为祖先的标志,是生殖崇拜文化的一种形式,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作专门的讨论。

关于祖先的传说是女娲与伏羲的故事,也与龙有关。女娲与伏羲都是人面蛇身,或是人面龙身。因为,“蛇”是文化意义上的“玉雕龙”。传说道教的八卦是伏羲创造的。道教的世界起源观念也是基于生殖崇拜文化,阴阳鱼和八卦都是两性结合的符号,是用两性结合来解释世界起源的观念。阴阳鱼是一种阴阳图符对等组合的圆形图案,八卦是用一划的图形符号“—”和二划图形符号“——”来表示阳性和阴性的。用“—”和“——”两种符号不同的排列形成的图案来表示不同的事物和现象。这样的图形符号的方式表示:阴阳二性的形成的不同图案是世界万事万物发生的原因和存在形式,用阴阳两种符号构成的不同图案可以表示任何事物和现象。

随同印度宗教传入了中国的生殖崇拜表现物——“欢喜佛”,表现的是男女交媾,原本是印度古人祈求生殖繁盛的象征,兼有促进和希望农业丰收和牲畜兴旺的功用。另一种印度佛教传来的“红莲宝珠”图像,有六字真言相伴。图为一朵灼灼怒放的“红莲花”,是一个丰硕多籽的“莲蓬”,上有一颗光焰闪烁的“宝珠”,这颗“宝珠”内又有一个“莲蓬”,“莲蓬”上又有一颗“宝珠”,表示生生不已。莲蓬本是植物的子房,在梵文中恰与子宫共用一词,因其多籽,故用来表达祈求生殖繁盛的愿望。六字真言为“喔!嘛呢叭咪,喉”!(梵文Om mani padme hum),为六个音节,意思是:“喔!红莲花上的宝珠,喉!”“喔”和“喉”在印度古代经咒中分别用于开头和结尾,是表示神圣和吉祥的两个音,“喔”有时也用结尾。如果仿照六字真言,用六个汉字进一步翻译,即为:“神,红莲之珠,吉!”这个六字真言就是形象化的“红莲之珠”蕴含的特定象征意义,用以作为祈求生殖繁盛的虔诚祷词;而“红莲宝珠”之形,则作为祈求生殖繁衍的膜拜神器。①

从延续至今的许多民俗看,生殖崇拜的文化在现代生活中也广泛存在,婚姻的一个主要目的是敬重祖宗和完成生命传宗接代的需要。在中国传统的婚礼习俗中,对婚姻当事人的祝福并不多,婚礼时,“一拜天地;二拜祖宗”,第三才是夫妻对拜。婚庆的吉祥物最普遍的是枣子、花生和鸡蛋等,这些礼品象征生殖繁育,枣子是“早生贵子”的谐音,花生即“花落而生”之意,至于“喜蛋”则更是生殖繁育的直白说明。即使在20世纪的80年代,我国农村的广大贫困地区,娶妻生子依然是男性生活的最主要目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成家的最主要目的是为家族传宗接代。这种所谓的孝道教化,是数千年以来影响大众生活的基本观念,是一种维持家庭单位的社会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

在中国少数民族中,生殖崇拜在婚姻中也有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云南是少数民族最多的省份,各种奇特的风俗形成了“云南十怪”现象,其中之一就是“背着娃娃谈恋爱”,这是云南多个少数民族的一种试婚习俗。青年男女恋爱后,就住进村边的专门为恋人们建造的“公房”。恋人们成对的生活,直到生了孩子以后,再正式结婚,搬回寨子自己的房子去住。这一段试婚式同居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检验这对恋人的生育能力,不生育往往成为正式婚姻的最大障碍。

综上各种实例可知,中国的生殖崇拜文化内容丰富形成繁多。祖宗崇拜和古文化也都是生殖崇拜的一种演化形式。各种各样的生殖崇拜习俗,不只是因为受某种流行观念和趋势所致,而是出于生殖繁衍的本能追求所致。这种追求和文化历时久远、根深蒂固,就如生命本身一样质朴而坚韧,生殖崇拜因此成为世界上早期原始文化中一种最普遍的现象和组成部分。

生殖崇拜文化根源和概念引申

生殖崇拜文化的繁荣可能由于三个方面或三个层次的原因,生殖繁衍的本能,社会对生育的需要,以及认知的发展与探索的结果。出于本书讨论对象的需要,我们仅讨论生殖崇拜在认知层面引申出的对“起源”这一问题解答。

生殖崇拜的一个根本原因是对生殖现象本身的迷惑和敬畏,人们对生命现象有很多疑问,如生命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控制了生育或不育?等等,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归结为神灵,这是形成生殖崇拜的关键。对古人来说,“自然的最深刻和最使人敬畏的属性是生育力。”在文化认知层面上可引申出“起源”问题,由两性生殖现象引申出一种具有更加普遍意义的关于万物起源或世界起源以及世界万物构成的宗教和哲学观念,如阴阳生万物,或天为阳,地为阴,万物都由阴阳交接而生,都以阴阳两态存在等这类观念。

生殖崇拜另一个重要原因可能是在于由生殖现象引申出来的这些广义的与“起源”问题有关的生殖崇拜观念。生命的来源和去向问题是每个人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必然考虑的问题,这些问题在逻辑上来说就是来源和去向的问题,它们与起源问题有着必然的逻辑关联。因此,生殖崇拜在认知层面上往往不仅是对性和生殖现象迷惑和推测的表达,也是对起源问题和生命去向(死亡)问题的探索和表达。所以,世界上所有的古老文化包括各种重要的宗教都不可能避免对这些问题的讨论。

所以,不论从人类的生物本能来看,还是从人类认知和文化发展与历史文化的史实来看,生殖崇拜是人类原始文化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它在亚欧大陆上曾经盛行,是原始文化发展阶段中一个重要的元素。人类对于生命起源和生殖之谜的执著和狂热犹如生命本身一样古老、深沉而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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