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那不像子鱼所为。可是……会不会……”
绫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子鱼下葬的那天，师兄并没有去。她知道他害怕，他害怕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沫。所以，他宁可抱着那一丝可笑的希望，也不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虽不想那么残忍，可是……他应该面对现实了。三百年，真的够了。
她定定地看着白衣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师兄，子鱼师妹下葬的那天，在场的师弟师妹们都看到幻蝶随师妹一起入了棺。这绝没有错。”
白衣低下头，眼神里燃起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可是，幻蝶为何在魔尊手里？”
“这恐怕，只有等我们见到魔尊之后才能知晓了。”
白衣皱起了眉头，眸里泛起一层波澜，强抿的嘴角似乎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或许，只能如此了。
“后来，我进入了仙山掌门的密室。”
绫裳毫不意外地看着白衣。师兄所说的是仙山派创始人尊专门建造的密室，只有掌门人才能进入，所以除了历代掌门，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是不能把密室里的秘密泄露给其他人的。
师父在很久之前就当着全派宣布，如若自己突然遭遇不幸，师兄就是这仙山派的新任掌门。现在师父被魔尊所杀，师兄理应是这新任掌门，自然也有资格进入密室。
“究竟，”白衣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而迷离，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啊……”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脸上是不可捉摸的复杂神色。绫裳忍耐不住试探地叫了一声师兄，白衣也没有理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深墨色的瞳仁紧紧地盯着绫裳。
“绫裳，你知不知道仙魔两界的战争根源？”
绫裳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迷茫地摇了摇头，“历史上总是说得含糊其辞，并没有准确的说明原因。”
白衣似乎是嘲讽的哼了一声，脸上有些不屑的神色。“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论将那些残酷的事实都埋葬在地下。而密室的记载里，却有仙魔两界战争的真正根源。”
绫裳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真正的……原因？”
白衣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具体我也不便多说。隐是占卜家族的人，由于欠仙山派创始人尊一个很大的人情，便向他允诺，每一任仙山派掌门都可向他提问三个问题，只要不涉及整个六界的运转，他都会作出回答。”
“占卜家族？就是那个神界最古老最神秘的家族？就是那个传说中不老不死拥有神奇预言能力的家族？就是那个在所有占卜者当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家族？”
绫裳一听到“占卜家族”四个字，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望着白衣，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激动。
占卜家族是神界远古时期遗留的为数不多的家族之一。除了占卜一族，还有对水天生有强大的掌控力的雪之王族及西方的风之翼。除了拥有不老不死的神奇能力，强大的力量也使他们凌驾于所有苍生之上。
白衣点了点头。“没错。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家族很久之前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有人说，他们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已经灭亡了。有人说，他们是预知了六界的灭顶之灾，离开了六界，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不管怎么说，隐，可能就是遗留下来的唯一占卜族人。”
绫裳呆呆地听着，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由兴奋变得惊讶，修长的眉毛高高的挑起。“师兄，你记不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师父神神秘秘的离开了仙山，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天？”
“没错。师父从来不轻易离开仙山，就算离开也会告诉我们一声。而且，自从流苏师娘死了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仙山。而那次，师父独自一个人谁也没有知会一声就离开了。”
“难道……他是去见了隐？”
“我想应该是的。而且……”白衣的神色黯淡下来，苍白的没有血色。“在那之后不久，子鱼就猝死了。”
绫裳望着陷入悲伤的白衣，脑海中浮现出那袭沾染了血红的白纱衣，还有那张笑容凝固的脸，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子鱼师妹是那样的天真纯洁，跟她在一起，就算再抑郁，看到她那张总是洋溢着笑意的脸和灵动的双眸，也会不自觉的变得开心起来。子鱼是众多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灵力却是最卓越的一个。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看待，就连一向严厉的师父，也把她捧在掌心里。而师兄，更是宠子鱼宠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望向她的眼神，就像自己望向师兄的一样。甚至，还要更加一份宠溺。
可是，谁都想不到，那样一个让人疼爱的师妹，就那么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就那么，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绫裳生生咽下涌上来的悲伤，轻轻睁开眼睛，喉咙像刀割般疼痛。
“你怀疑，子鱼的死，与隐有关？”
“是。还有师父身上的那些伤痕，一定也与这些事情有关。”
“那好，我去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发。”
白衣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背对着绫裳，孤单修长的背影被阳光度上一层金黄，泛着淡淡的柔光。那样悲伤，那样无奈。绫裳轻轻叹了口气，眼睛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了，子鱼一直都是师兄永远的伤痛。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子鱼刚刚离开的时候，师兄的绝望和颓废。
三个月。
师兄把自己关在子鱼的房间里整整三个月。除了每天送酒的人，他不让任何人进去。
绫裳强行推开房门的时候，白衣正一个人瘫坐在角落里，晃晃悠悠地拿着一坛酒往嘴里灌去，散落的酒从嘴边一直流进了脖子里。那白色的袍子早已脏的不成样子，刺鼻的酒的味道扑面而来。白衣的眼神迷离着，脚边放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酒坛。
绫裳的心被猛地刺了一下，尖锐的疼了起来。
黑暗中，一双娇媚的眼睛玩味的盯着魔力凝聚的幻影，左眼角的泪痣轻轻地跳动，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那空中漂浮的一袭白衣，虚拟的幻影像水那样泛起一层涟漪，很快恢复了平静。那双眼睛的主人看着那张英俊的脸颊上划过两滴泪水，脸上泛起了邪恶的笑意。
“游戏，就要开始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