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沿途陌生的风景,我跟随义父到达乱衣族。
这里被一种肃然凝固的气氛笼罩,几乎所有的人像木柱一样静立在那里,不说也不动。比木头可怕的是他们有一双无情冰冷的双目,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我不知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乱衣族在高原地区,这里崇山峻岭,雄壮奇伟,建筑多在山腰,以花岗岩筑就,高达百米,式样繁复。
我走到一座红白相间绮丽无比的宫殿脚下,仰望这件巧夺天工的艺术珍品,它的背景是高远的蓝天,天上朵朵雪白厚重的云絮。义父告诉我,这是乱衣族最引以为豪的建筑普灵宫,里面供奉着乱衣族的神灵——火神。火神是乱衣族民的信仰,年年的正月十五族民们都要来这里拜神。
我随着义父走到另一座高大的花岗岩建筑前,这是义父居住的宫殿,我们一起走进这座阴森的古堡。这里终年不见阳光,以孔明灯为照明工具;里面戒备森严,静悄无声,每一件摆设因为少了屋主的欢声笑语而显得清冷,就连我身上仅存的一丝温暖也被这无边的寂静打散了。
只见义父一进内殿便问:“两位少主呢?让他们出来见我!”
“是。”
不多时那名侍卫将两位少主带到,义父朝他挥了挥手,他便自动退下了。
两位少主年纪相仿,三十来岁,却是二十多岁的容貌,高挺的鼻梁,深刻的眼睛,十分英俊。他们看上去显然比他们的父亲温和许多,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令人亲近。
他们似乎很畏惧义父,说话时连头也不敢抬一下:“阿爹。”
“没用的废物!”义父冷笑着,话语听来非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带着几分得意,“说吧,这段日子你们都干了哪些好事?”
我心中感到十分讶异,哪有一个做父亲的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其中一位高一些的公子小声答道:“弹琴,下棋。”
另一位公子道:“写字,画画。”
义父无不讥讽道:“这就是你的两位好哥哥!”然后不屑地指着高一些的公子道:“这是大哥高秀。”手指移到另一位身上:“这是二哥高祥。”
两位哥哥面带欢喜地看着我。我猜从前我们三个相处得非常融洽。
之后义父便吩咐我下去,和我的两位哥哥聊了很长时间。我走出去的时候听到的只是义父严厉的苛责。
晚宴开始了,冰冷而宽大的花岗岩桌桌角分别放了一盏孔明灯,勉强把这个空旷阴湿的地方照亮。席间只有义父、两位哥哥和我四个人。义父谨慎地用银针试了每一道菜和壶里的酒,然后面无表情道:“吃饭吧。”
我禁不住好奇,大胆问义父:“义父,义母在哪?怎么不叫她一块来吃?”
“她十年前就过世了,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们三个相依为命。”
冰冷的话语,这就是义父。
“两位嫂嫂呢?”
“你的两位好哥哥至今未有婚配。”
我望着阿秀和阿祥,他们在席间始终保持沉默,不愿和义父多说一句话,但他们却友好地给我夹菜。看来义父已经告诉了他们我失忆的事,他们也都安然地接受了。
“阿香,一个月后义父准备出兵攻打芙蓉岛,但义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义父想带你同行。”
我惊讶道:“可是我不会武功。”
“你还记得义父说过要委派你去执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吗?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什么任务?”
“老实说,义父此行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如果把你安插到中原武林人士当中,窃取他们的情报为我所用,那么中原武林败北是迟早的事。”
“但孩儿不知该怎么做。”
“我教你。”
“我不愿意。”我本能说出口,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抛向的对象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男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两位哥哥听了我的话很吃惊,都抬头瞪着双眼看我,又暗暗把目光瞟向义父。
义父不动声色:“此事关系到义父的身家性命,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义父去送死吗?”
我为难着,一直沉默,他静静地等着我。
这场大战本来就是违反正义的行动,我却还要在这件不光彩的事上添上一笔,心底发出的正义之声告诉我应当立刻制止这场浩劫的发生。
我摇了摇头:“义父,那么不打这仗便是了!为了满足您的野心,千千万万的生灵就要成为无辜的亡魂,您又怎么忍心呢?”
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目露的凶光,掌间已在暗暗发力。阿秀阿祥和我都紧张地看着他。
他暗自化了那掌力对我道:“如果义父要你必须在中原武林和义父之间做个选择,你会怎么做?”
孝?义?自古以来孝义难两全,如今我也要面临这水深火热的难堪。这场仗他是非打不可——十年精心的部署断不会因为我方才的几句无力的话而瓦解。那就必须得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养育我十五年的义父因此丧命,而中原武林此刻对于我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名词。
“我要义父。”
他瞬间露出僵硬的笑容,这几天来我是头一次见他笑,尽管这笑容一闪而逝。
这顿饭的时间是在清晰的咀嚼和吞咽声中度过的。这听来未免有些耸人,但事实的确如此。
之后的一个月内,我每天在固定的时辰随义父习武,并听他讲述关于中原武林的一些高手,比如阳尊、日落、云飞。休息时他一刻也不闲着,转身又操练士兵去了,只见他令人生畏的目光仔细盯着每一个动作,口中不断灌输乱衣族人永不言败的精神,显然他对这场大战重视到了极点。渐渐地,我习惯了他无情的脾性和冷硬的态度,但仍然十分地惧怕他。或许他本身要的就是别人对他的畏惧。有时候我听到他对我命令式的没有温度的话语,不得不怀疑自己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但像我这样一个孤儿,能被人收留已是天赐的福分,哪敢奢望有********呢?
阿秀阿祥平日没有玩伴,时常来找我玩,并教我琴棋书画。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四种艺术的魅力,人一旦入了迷,就仿佛进入了斑斓缤纷的天堂,四处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我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被这些新奇的美丽迷晃了双眼,流连其中乐而忘返。
阿秀阿祥虽然看上去阴阳怪气,但对我十分周到。阿秀健谈,阿祥谨言慎行,而我素来寡言,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三人日常的交流。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除了侍候我的阿蛮,我在宫内没有见过其他女人。我问阿祥,当时他正在为我画丹青,听了我的话淡淡道;“很多事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人生无常,说不定那天你就香消玉殒了,那么明不明白也无所谓了。”
我又问阿秀,他倒是没那么忌讳,对我笑道:“要女人还不容易,今晚你去我的寝宫,我让你大饱眼福。”
当晚我如约进入阿秀的寝宫,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阿秀正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半透明罗纱帐笼罩的大床上和一个全身****的女人行云雨之乐,床边还并排站着十数个一丝不挂的女子。
完事后,阿秀吩咐侍卫把床上的女人抬出去,接着说道:“下一个。”
守门的侍卫道:“启禀少主,郡主来了。”
阿秀透过纱帐看见了我便道:“今晚就到这里,把她们都送出去。”
我见侍卫把这些女人都带走了才问:“大哥,你怎么这样不自爱?”
他随手披上衣服下了床,满不在乎道:“不然乱衣族如何传宗接代?”
我惊讶道:“就用这种方式么?”
“你以为怎样?刚才被我临幸过的女人都是从宫外抓回来的,现在又被遣送到宫外生孩子去了。呃,你不明白?不明白最好,你只要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就行了。我的好义妹,走,陪大哥下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