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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斛律静静的看着地上柔软的毛毯，注视着其上在顶盖窗棂射进的日光
下，反射着凝练斑驳光彩的纬边，愣愣的有些出神，头顶上的毡片已被四处
用搓绳拉开，轻云饰纹，穹苍做着庐顶。
斛律端坐于正中，侍立的一胖一瘦错腿于正位一丈间，亦是不语，左边的胖
状大汉体裁八丈，雄烈的身姿墩然屹立，彷佛横亘的大山予人紧压迫人的气
势，只是满脸的横肉稍稍破坏其浑然雄霸的威势，旁边的瘦子额高骨颧，狭
长的面孔上，深深的眼窝下镶嵌着一双湛蓝的眸眼，偶然流露的精光间或一
轮的闪动着波动的狡鸷，给人阴狠如狐且诈的印象，最令人注目的是他那一
把倒瀑布似的大髯，抚手轻履，流畅处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飘然之感。
此人名字叫图合里，阿伏干氏，连同旁边的同族壮汉可扎术，皆是斛律的心
腹。
“事情办妥了吗？”斛律换了个姿势，双肩履背负手倒握，半眯着眼睛，迷
离的望着没有顶盖的穹庐，淡淡的问道。
右边的图合里连忙弯腰应声道，“殿下放心，属下亲自为七殿下送去了帐幕
装饰，按您吩咐的比例添置，一应俱全，只是七殿下骤降毡帽腰带，属下未
敢翻新帐庐，只是检漏补新修补了一番，怕落了人闲话”。
在柔然中，帽子、腰带是一种人格和尊严的象征，区分着品级与地位，身份
不同，戴的帽子、扎的腰带，都有着严格的规定。朱抱墟身为特勒，却是被
社仑剥夺了帽带，即是失去了自由民的资位，所以图合里不可能也不敢在帐
毡表面上有着丝毫的逾越。
嗯，斛律点点头道，“你办的很好”。
图合里连忙欠身道，“为殿下分忧，实是图合里的荣幸，分内之事，却是不
敢承受殿下的赞言”。
斛律显是满意图合里的谦卑，挥手微笑道，“孤是真心夸你，哪有不敢承受
之说？”略一沉吟，斛律似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你给他送去了几个
侍女？”
“八个”，图合里一愣，却是连忙接口道，“皆是出于我阿伏干一族，忠心
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哦，斛律闻言一笑，道，“人是你送的，但七殿下是孤的兄弟，你告诫她们
做事要小心一些，不要让七殿下和孤生了嫌隙，这可就不好了”。
“殿下放心，臣一定会警告她们的，”图合里品出了斛律话中的深意，平静
的诺应着。
斛律微微一笑，目光由图合里身上转到旁边的壮汉，正色道“孤让你办的事
情进展如何？”
“回殿下，”可扎术铁塔般的躯干略一俯身，沉声道“三个外部除却尉迟部
落摇摆不定外，树黎氏部和无卢真氏部都或多或少的向殿下暗示，如有大事
，一切则以约突邻氏是瞻”。
“以约突邻氏是瞻么，”斛律默念着，中指毫无规则的敲着额前，慢慢的脸
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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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抱墟打量着自己今非昔比的住庐，信步连连，帐内没有了以前的宽敞，却
多出了一分华贵之气，旧的毡毛地毯早已不知所踪，换上的是满绣兀边用着
上等羊毛编织的精纹地毯，踩上去软硬适中，予人以舒适，帐壁再非如先往
般的空旷，外露着粗糙的牦皮褶皱，代替的是以精研的挂毯围栏，刺绣点缀
新的帐壁，装饰得色彩适中，堂皇中带着一丝瑰丽，柱子依旧，却是窗棂被
重新返料，视觉上给人不可同日而语。主位处一张长桌横摆于新的蒲垫正中
，另两张客座的长桌横列两旁，其上再没有破旧的器具，代之的是一盘盘来
自中原北汉的名贵饮食器皿，一应俱全。
“这是哪来的？”朱抱墟一手负背，一手指着面前长桌上那一大盘烤的酥黄
油现羊肉，对着一旁侍立的女人询问着。
大帐中，六个毡衣轻裘，体态丰腴诱人的女孩翼翼分立的刚到好处，加上靠
近毡幕旁两位少女，恰是斛律为朱抱墟送来的八个侍女。
话音刚落，离朱抱墟最近的一位面目清爽的少女蹲身行礼道“回殿下，这是
艾草儿为殿下烤的”。
“艾草儿，”朱抱墟再次打量着少女，含笑问着,”不会是你吧？“。
“回殿下，是奴婢”，彷佛有些羞涩，叫艾草儿的少女轻眨着明亮的双眸再
蹲一个万福道。
“抬起头来，”朱抱墟目视着眼前的少女，似是看出了她深藏的紧张，好奇
道，“这羊肉是哪来的，不会是宰杀我圈栏里的羊羔吧？”
柔然以牧为荣，众特勒皆有着自己的牧场，这是个人的私产，只是规模大小
不同而已，像斛律，蒙烈抑等占着水草丰美的地方，动辄数万头牛羊，而对
比向不如意的庶出特勒只分给相对贫瘠的土地，只有区区百头，相差极大，
当然朱抱墟更是少的可怜，只有着区区数十头而已。
“回殿下，这是从大殿下牧场取的，”看着朱抱墟疑惑的模样，少女解释道
，“大殿下派人吩咐我等，如需食材可径直去大殿下牧地去取，毋庸宣言，
另外大殿下让我等为您传话，说道行事匆忙，而目前殿下您的牧地窄而狭小
，水草不丰，仓促中难填大量牲畜，故先行权宜之法，待后日另择佳地，大
殿下道要送您一道大礼”。
“哦，呵呵，大哥为我想的挺周到呢，”朱抱墟摇摇头，听着眼前的八位侍
女，微笑道，“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礼遇始隆，还没有什么规矩，只
要做事不要太出格，我不会介意，但如果超出了我的底线，可别怪我不客气
，在草原上，女人和马匹可是上等的货物呢”。
八位侍女脸上没有丝毫变色，在草原上，女人是男人的附庸，是点缀品，他
们的地位取决于他们依附的男人是否强大，千年的传统，女人虽位列草原人
心中货物的顶端，但依旧难逃砝码般的命运。
买卖女人，对于她们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他们的主人有这个权利。
“是，”所有的侍女放低身子应和着。
“那就好，”朱抱墟温和的扫过蹲下的侍女，目光落在艾草儿身上，嘴角微
翘道，“你为我斟酒，我要好好尝尝你的烤肉”。
“遵殿下命，”艾草儿缓缓的抬起头，双手下垂敛衣据地，款步上前跪在长
桌的一侧，灵巧的双手按住酒提，为着轻身坐下的朱抱墟满饮一杯，平稳的
递至胸前。
朱抱墟环视四周，发现分列的侍女皆是低头目定，丝毫不理会周围的动静，
不由的满意的一笑，接过递来的酒杯，啯的一声满饮而尽。
而艾草儿像只温顺的小猫，灵巧的双手将切块的羊肉轻轻掀开，光滑如玉般
的手指轻拖着焦黄酥香的烤肉，慢慢地送到朱抱墟的嘴边。
看着这色香俱全，香飘四溢的肉块，朱抱墟是食指大动，略一伸颈便将肉填
到嘴中大嚼起来，艾草儿有些紧张地瞧着他颌腮咀嚼的动作，直到看到朱抱
墟满意的神情才放下心来，又擎一杯，低头侍弄着羊肉余下的部分。
接过艾草儿递来的酒花，朱抱墟仰头就下，冲淡嘴中的动静感叹道，“很久
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了，”看着犹自倒酒的艾草儿，朱抱墟笑道“你
的手艺不错嘛，看来我是捡到宝了，以后大哥把你要回去我可是不依呢“。
听的朱抱墟的夸赞之言，艾草儿光泽清秀的小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如同黑珍
珠的美目闪过着一丝喜色，巧兮的小手再次送上一片切好的肉垛，臻首道，
”谢殿下的夸赞，若殿下喜欢，奴婢每天为殿下烤炙“。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朱抱墟嘟囔着咽下嘴里的东西，拂袖擦掉唇边的油
痕，却是盯上递出酒杯少女的俏脸，露出一个极具魅力的笑脸，看的艾草儿
脸色绯红的低下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