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抬回死者的家属还没来得及将尸首入殓，村子里还到处回荡着悲痛的哭嚎，老村长家的客厅里则摆上了一桌喜庆酒席。黄瓜片、鹿角丝、芙蓉里脊、宫煲鸡丁、红烧肘子、油焖蘑菇、黄河鲤鱼、四喜丸子……都是平日里少见的上等菜肴。酒是杏花村老白汾。就坐的自然有村长劳有俊，还有老村长的几位富户朋友和他的两个儿子。头已花白的劳天晨坐于上首，笑眯眯地不断捋着漂亮的胡须曰：“今日老朽心里痛快，请诸位来喝上几盅好酒，没别的意思。都是自己人，别客气，随意随意！”一个叫禾绪平的地主接口说道：“天晨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遮遮掩掩！夜黑里这档事干得漂亮，将老河底的共党分子一扫而光，为咱们这些人出了一口恶气，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这大概就是仁兄的真正意图吧？所以我说首先庆贺令侄给咱村除了害立了功，喝！”禾地主的话说到同席心里了，齐应声尽饮。婆姨让日本人害死的那个小财主也被请来了，他贪娈地嚼着一块肘子，嘴角流着油说：“玉长这帮贼胚可恶之极，勾结日本人害了我家里的砍死他们活该！让这帮穷小子死十回都不为过！”在坐的听不顺小老头张冠李戴的糊涂言论，轻蔑地一笑了之。年轻地主劳有尚说：“看不出有俊兄弟还有这两下子！以前只说你是软面窝窝，支撑不起门市，如今看来你是墙缝的蝎子，蛰人不显身啊！”大伙就顺杆爬，你一句我一句夸村长有本事，与村长干杯。有俊说：“诸位过奖了，其实这事归于天时地利和富户们的鼎立相助。上面有安排，执行有人家战工团，我实在没做甚事。可不敢把功劳全扣在我一人脑上。”天晨说：“有俊说的是实话。”有尚说：“好了，有俊是虎坐莲台，想冒充善人哩，咱们可别坏了人家大事！”老村长的瞎儿子使筷子敲着桌棱说：“你们都别高兴得太早了！有俊虽说做了一档子大事，只可惜做得不干净，不彻底，放过了一个最重要的人。此人留下来，老河底会后患无穷！”有尚说：“为兄指的可是天送？”没几颗牙齿的嘴总是不停歇的小老头言道：“有信侄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别看他两眼失聪，他心里比我们在坐的都亮堂着哩！”禾绪平慢条斯理地咂了一口酒，不屑地笑笑说：“黑虎这小子有些能耐不假，但也不要把他看的过于厉害。常言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黑虎纵有日天本事，手下一把子没了，也成不了气候。再说，他的家也迁到沟岔去了，不可能在老河底翻起大浪。”老村长接话：“嗯，绪平老弟说的也是。不过，有俊，往后对这个人还是要多加防范。”一桌同类吃着喝着说着兴致正酣，管家青蒜皮走进伏在老东家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青蒜皮退走后，老村长说：“有人看见猴猴这小子又跑回来了。”众皆愕然。禾绪平问：“有俊，这是怎的回事？”有俊亦表现出一脸惊诧：“闹不清战工团是咋日捣的，放心，我会查明白的！”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一切都是村长预先安排好的。猴猴的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问题是他还用得着他。他要放长线钓大鱼。同桌人甚至老村长也未能识破他这一手。
一行人顺黄河沿儿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放亮。被押解的人禾玉长走在最前面。他对这条路太熟悉不过了！这条路蜿蜒曲折，坎坷难行，稍有不慎，就有掉进黄河的危险。当年跟着拐把艄、以后又跟劳天送流船流到龙王、玉门口、潼关等地，返回时都要走这条路。大个子不晓得这帮暴徒要将他们押解何处，但他晓得走出中阳县界前面就是石楼县，沿河再往前就是永和县、大宁县、吉县……都是阎锡山政府管辖的地面。他明知自己活不长了，可他一路还是为老河底担忧。共产党组织顷刻间在老河底消失，乡亲众邻穷汉弟兄们往后又要任由劳天晨一帮兔崽子摆布欺压了，一想到这哒，他心里就难过的要命……他想念老婆儿女和古稀的老妈，更想念黑虎狗洞这些老伙计。夜黑间被抓时老妈趴在门框上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捣四儿——”，老是萦绕他的耳边挥之不去。他痛恨自己麻痹大意，太相信劳有俊这小子，在事发前没做丝毫的防范，结果害了党组织，害了所有党员，当然也害了自己。其实天送早就给他打过招呼，要他警觉敌人的“肃伪”活动；拾溪村的车急牛也给他说过要提高警惕的事，“可我为甚就不放在心上呢？”后悔有何用？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他恨自个恨得咬牙切齿！他的思绪终又回到问题的实质：若不是党内有人叛卖，敌人绝不会抓人抓这么准；几乎全都是清一色的党员！可这个叛徒会是谁呢？他像过筛子一个一个往过滤，最后滤出猴猴的可能性较大。这个好吃懒做爱嫖寡妇的小子至今和村长的关系粘粘呼呼没有割断，完全忘了入党时信誓旦旦的表态。难道真的是猴猴？又一股惋悔的痛苦嗜咬他的心，当初通过猴猴入党时狗洞坚决不同意，是他看在变变的面子上勉强将猴猴拉进党的。忽然想到变变在这次事变中竟然没有被抓，这就更使他坚定了他的判断。然而，有一个问题使他不解：禾享福为甚跟他们一起被带走？玉长正在这个问题上动脑子，猛然听到身后乱了套。回头一瞅，走在他身后的支委劳天全纵身跳下悬崖峭壁，他亲眼看见他被捆绑的身子栽进波涛汹涌的黄河急流，心里立即涌上一股悲哀，酸酸的涩涩的。战工团的人惊叫着往河里乱打了一阵枪，重又恢复赶路。瞬息间，跳河的念头亦在禾玉长的大脑闪现：早晚是个死，何不现在跳下去一死了之！转念一想，不能，我要跟他们斗！能斗一日就是一日，要让反动派见识见识老河底的共产党头头不是松包，也是一条响当当的黄河汉子！接着第二件事发生了。路左边出现一条山涧，曲里拐弯向腹地延伸而去。走在支委禾石娃身后的禾享福趁机跳入山涧逃跑，战工团的押解人员立即追上去向他射击。过了好大一会儿，玉长看见追赶的人员空手而归，也不知是将猴猴打死了，还是追赶不上让他逃脱了。押解人员接受教训，将剩下的两名“要犯”用绳索连在一起，前后有人牵着行进。这时，日头已升起老高了。黄河在他们脚下悲哀地呜咽着。
老河底正义的人们、尤其是死者的家人一个个都气蒙了！不知该把复仇的矛头戳向谁。众说纷纭中，渐渐有了共识：此次事变老河底必定有内应。对内应倒底是谁说法不一，但齐都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这家伙千刀万剐、剁成肉酱！自禾享福重又在老河底出现，村里就有一股舆论不胫而走占居上峰。说内应就是油坊财主劳天运的儿子劳有绍。说有绍是剥削阶级家庭的人，混进共产党内就没按好心。（此前村里没人晓得他是共产党员，在一般人眼里财主的公子不应是共产党）他白日去给敌人告密，（实际上他是去姑父家祝寿，凑巧了）得了国民党一笔重金，当夜战工团就采取行动。而且有人在进城的路上见过他。（他姑父在中阳县城里开粮店）说的有鼻子有眼，很难不让人相信。复仇的靶子寻见了，因此，复仇的行动就在暗中悄悄酝酿起来。艄公劳天起是个见义勇为的烈性后生。他家在这次事变中虽没人被害，但在被害的人员中却有他一把子的至交。他的义愤填膺及复仇欲望并不下于死者家属。当有人联络他干掉劳有绍报仇雪恨时，就不谋而合。这日在家吃晌午饭，天起就把这一想法告给了父亲劳应棉。劳应棉为人正派、处事随和，常帮助邻里调解纠纷，平息口角，但在大事情上从不人云亦云，总有自己的看法。他不同意街头巷尾人们对劳有绍的议论，对儿子说：“你别听风就是雨！有绍是个老实娃，天生厚道，他怎会跑到战工团兀达告密？这不是冤枉人家娃吗！再说，他也没那个胆量。我问过他爹，他爹说那日有绍确实是进城去姑父家了。我怀疑造这个谣是有人转移视线故意放风，千万不要上当。战工团杀这么多共产党，可不那么简单，根子深着哩！”天起听不进父亲的话，说：“爹，你总是不接受教训！我姐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你心眼太善了。你把人想得都像你一样，财主家崽子还能有好蛋！”应棉将饭碗往饭桌上一敦，瞪起眼训儿子：“你这娃净胡侃哩！财主家就没好人？禾秀才不是大财主？我看比有些穷光蛋好的多着哩！”喘几口气又说：“天起你听我说，别出去给我闯祸！你要伤害人家有绍我不依你！”天起再没吭声，扔下饭碗就出去了，他心里并不服气。最终还是劳天送制止了他对劳有绍采取行动。
天送是出事的第三天回到沟岔，听母亲劳王氏粗略地说了说老河底发生的事，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在高家峁目睹的惨象！他不敢想象竟会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态，一个秘密的党组织几乎被一网打尽！他们可都是他生死与共命运相连的战友啊！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事更令他扼腕与伤痛的呢？他水没沾嘴就急奔蛤蟆口跳进河凫过老河底。他要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为死难的烈士尽一份力！被杀的党员里有他二爷家的一个堂叔，他进家尚未坐定，披麻带孝的堂婶子就扑倒他的面前泣不成声，未成年的三个子女也都围住天送一声哥一声哥的哭喊。二爷劳成吉圪僦在炕上抽着旱烟不言声，老泪纵横。堂婶子恸哭着诉说：“天送，你可要替你叔作主呀！你没见你叔死的有多惨……狼心狗肺的畜牲咋这么狠呐……我这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往后还怎么活呀……”天送的泪水就哗哗往出涌，心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锉着。二爷说：“听说是天运家的有绍告的密，共产党里怎能要这号人？真是他作的孽，我看这小子也没几天活头了！”天送喝了一碗滚水，吃了个棒子面菜团子，说了一会儿安慰的话，放下几张法币，就去了玉长家。
凑巧玉长妹子禾玉香回到娘家看妈，她如今涂脂抹粉、金簪耳环、花缎旗袍完全是阔太太的打扮，一点也看不出贫家女子的影子，不过，她心里没忘仍然贫穷的娘家。玉长的婆姨禾李氏和两个儿子震江震海也都在玉长妈的窑里。一家人见天送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起迎。天送走到玉长妈跟前亲切地说道：“老婶子，我来看你来了！”玉长妈纹网环抱的红红的眼里涌着浑浊的泪水，像鸡爪似的干巴手拉住天送的手动情地说：“黑虎，你来的正是时候，你不来我还要寻你去哩！你跟我家玉长打小就如同亲兄弟，他叫战工团抓走了，凶多吉少，你可得救你兄弟呀！”天送说：“放心吧，老婶子，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遂转对玉香，“诶，玉香，你出面救你哥可要比我容易的多！”玉香说：“黑虎哥，你不晓得我家老鬼，娘家的事他就不让我管。一说四哥的事就避着我。老不死的，阴的没法说！”天送问：“晓得你哥押哪哒吗？”玉香说：“不晓得。我回去打听打听吧。”玉长婆姨道：“猴猴回来跟人说，走的不是进中阳的路，沿河往下到了石楼那边。”天送问：“猴猴是怎么回来的？”震江说：“半道上天全哥跳河了，他就趁乱跑了。”震海说：“我就不信他那一套！战工团的人都是熊包？人家又是盒子枪又是汉阳造，能让他逃走？”震江不满地瞪着弟弟，“那你说他是怎么回来的？”震海说：“我看？八成是放回来的。”震江凶道：“你放屁！净是瞎说！”天送说：“弟兄俩别争了，这事会闹清楚的。”在接下来的交谈中，玉香还提到了出事的第二天老鬼请人吃了一桌席，说说笑笑划拳喝酒折腾了半后晌；不过，她听不见人家说甚。天送听后认为这是个很重要的迹象。趁这个机会，天送还把玉朋完婚的事跟玉长妈说了，这多少给这个忧心忡忡的家增添了一些喜气。临离开时，天送一再嘱咐玉香将玉长的下落打听清楚就告给他。
天送又看望了几个受害的家户，特别到劳拉掼家多呆了一阵。他对拉掼叔的死尤其感到惋痛和伤心，跪在拉掼叔的灵位前祭典一番，嚎啕恸哭了一场。傍晚时，他来到劳应棉家，他想听听有智慧的长者对事情的看法。叔侄俩坐在炕头拉呱了大半夜。应棉的许多见解使天送很开脑筋。他认为这件事的根子就在村长身上，“别看他又给安葬钱又帮人下葬，都是猫哭耗子，日哄人哩！”他还认为更深的根子在老村长身上；虽然荷不出什么证据。劳应棉提供的一个情况极为重要，他说出事的那日夜里有人看见村警给战工团引路。天送问他是谁看见的？应棉只笑不答。“这事说出去是要掉脑袋的。”说到有人报仇心切、要对劳有绍下手时，天送立马将天起叫到跟前问明情况，天起说确有其事。天送说：“天起，咱村的情况很复杂，你如今不是小娃娃了，做事要三思而行。我听你爹说得很有道理，有绍不可能作出那种缺德事。你去告给那些起事的人，别去伤害他。退一万步讲，即使有绍有问题，共产党也不是吃素的，他会得到惩治的。”天起从小就佩服天送哥，马上顺从地说：“行，我明日就说给他们把事压住。”天起出门后，天送又和应棉叔说了一会儿话就坐不住了。经过一天的了解，他有一肚子话要立即向党组织反映，他还要请求上级领导尽快采取行动，为老河底的党员们报仇，为老河底的群众撑腰。他不顾应棉老两口的一再阻拦，冒着小雨趴上后山去了拾溪村。
天送没想到党总支的工作早就走在他的前面了。总支书记车急牛在出事的第二天就秘密派人去老河底调查了解情况。事变的经过大体掌握以后，又立即到区党委作了紧急汇报。此刻急牛圪僦在炉窝里听了天送的谈话后，慢吞吞说：“你提供的一些情况很有用，你的看法跟组织上对事变的分析也基本一致。老河底党组织在大革命时期以及抗战期间发挥了很大作用，为党做了许多工作。这次老河底发生的事是我党基层组织的一个重大损失，也是对抗日力量的重大打击，所以区党委非常重视！不光是你，谁听了都气愤得不行！战工团这帮鬼孙子坏透了，不打一打他们的嚣张气焰怎么得了？区党委准备请示过特工委以后，采取一次大的行动。时间不会太久，到时候你听好消息就行了。”天送兴奋地在急牛家的小灶房里走来走去，连说：“这就好，这就好！”急牛不断将旱烟锅子儒进炉火里拍着，吸着。见大铁锅里蒸气冒圆了，伸手揭起锅盖，“滚了，喝吧！”天送操起一个钵碗，在锅里侩一碗放在炉台上凉着。急牛接着说：“天送，你应该说是老河底党组织的创始人了。你现在人过去了，但组织关系还在这边，所以还要关心一下老河底党组织的恢复工作。”天送坐在小凳上喝着水说：“现在算我还剩下四个人。我们能不能活动？”急牛马上说：“不能！变变、有绍、猴猴，这三个人要逐个审查。等审查完以后再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帮助组织上物色一些新的苗子，尽快发展。人要可靠能干。老河底这块阵地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天送会意地点点头，“晓得了。”急牛说：“眼下要防止坏人转移视线。你做得很对，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不能把报仇的火引向劳有绍。这会闹出人命的。你回去要继续做做工作。”做工作已经晚了。这时一夜将尽，天已快亮，劳有绍的尸首正扔在后山沟里挨着雨浇。
这日前晌，雨住天晴。天送回到老河底听到的头一个消息就是有绍出事。而且多数村民都认为是“报应”“活该”！天送心里清楚，有绍是老河底共产党里不可替代的一名党员，温存谦和，知书达理，能写会算，因看书较多，对国共两党有较深刻的认识，这么一个富家门第的好后生，竟然冤死在本来已经躲过刽子手屠刀的流言惑众里，他感到深深的惋痛和悲哀！他后悔昨日没有先去见见有绍，让他近期有些提防……天送这么想着就进了悬挂告白纸的院门。劳有绍的尸首抬回来将将装进本来为他奶奶准备的柏木棺材。大院里人不多，弥散着哀伤的气氛。有绍年青的嗉子披麻带孝伏在简易的灵堂前拉着委婉的腔调哭丧。有绍爹劳天运正安排油坊的下人们忙丧事杂活。天送在有绍的灵前挽吊过后，就被有绍爹请到上房。天送一入坐，这位油坊财主就泪水盈盈哽哽咽咽诉说起儿子的不幸。有绍自进城给他姑父过寿回到家里，听说战工团杀了兀些些人就变得呆呆痴痴，像憨傻了一样。接着就听有人说是他勾结战工团来杀人的，有绍一下就气病了。躺在炕上不言语一声一声地出长气，夜里做梦老是喊叫“不是我！”“我冤枉死了！”还不断说胡话。“我怕娃有个三长两短，就不让他出院子。我还不停地劝他，‘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从管外人瞎说甚，你别在意就行。’夜天后晌，听人说你回来了，他当下就要去寻你，我没让他出去。到了夜间，他非要出去寻你不行。我挡不住他，就说我跟你去。他不让我跟，说有些话要和你单另说。我现在后悔死了！我老糊涂了，我怎能让他深夜一个人出去呢？这一去他就再没回来……”有绍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天送听到这里更感内疚，想，这会是谁们干的呢？有绍爹接着说：“天不明我就出去打听，问谁家谁家不晓得，我心里就毛了。家里人跑外头到处寻找，还是我二女子在后山沟寻见了他，身上叫人捅十几刀……黑虎兄弟，你是清楚的，我家有绍老实巴交，心善地像只绵羊羔子，从来不兴害人，他们为甚要对他下毒手啊？这些年他跟着玉长做的可都是为众人的好事啊！近日来我才听人说有绍是共产党，不管他是不是共产党他都没作过昧良心的事啊！你说我儿死的冤不冤吧黑虎兄弟？这要访不出凶手问不下个长短他下了地狱也合不住眼啊……”有绍爹呜呜地嚎哭使劳天送也禁不住鼻酸喉噎泪如泉涌。停了一会儿，天送说：“天运哥，也怪我夜天没先来你家看看。事情已经出了就想开点，气下病是自个的，千万要保重身子。有绍确实是圪且好娃，这没说的。不能就这样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至于谁害了他，为甚要害他，我想终久会闹明白的。我也帮着查查……”正说着，应年的儿子天管匆匆进院。跑到上房门口说：“哥，沟岔过来人寻你有事，叫你立马回去一趟。”天送辞别有绍爹，出了门随天管朝渡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