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人热热闹闹地酒过三巡,有家室的几个人都随着井上组长的离开而相继回家,此时只剩下他们十几个光棍儿还在居酒屋内大声喧闹,和做服务员的老板女儿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老板夫妇则在操作间内乐呵呵地瞧着这群有意思的年轻人。
安直泽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瞪着眼前的一大块牛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却也不去动它。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闷的人,朋友只有大圭勇等寥寥数人,下了班也几乎不怎么参加这种活动,一般都是回到自己在江户川区租的小公寓内,无聊地看看电视听听音乐,直到睡觉。
其实安直泽也并不想调入澜海的东京,彩虹云的总部就设在这里,天天上班下班都在一个地方多没意思。况且东京远没有镰仓的湘南海岸那么让人陶醉和安逸。
不过先前大圭勇的话倒是让他有些动心,一个可以和系统内AI单元交流的头盔……泽也开始幻想如果自己有了这么个头盔,是不是就可以和那个美丽的女孩儿说话了?
可是每天只有一个半小时,只是从东京坐车到镰仓就不止那么点时间,自己就算有了头盔,又能怎样呢……
“喂!泽也。”安直泽也正盘算着这些,一个脸喝得通红的家伙隔着长长的桌子冲他喊道:“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想姑娘啦?”
“哈哈哈哈~”众人随即一阵哄笑。
说话的人是厚木市的管理员,安直不怎么喜欢他,要说这家伙人缘不差,也爱开玩笑,但他的玩笑总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有时候甚至会来上一两段很猥琐的内容,让在场的女性听了都脸红不已。
大圭勇此时也喝得有点多,示意众人安静后,装作一脸神秘地道:“我告诉你们!泽也得病了!单相思病!他爱上了一堆雌性乱码!”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把真话当成了假话听,比刚才那次还热烈。澜海的程序管理员私下都管系统内的AI单元称作乱码,因为它们虽然不是实体,但都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思维运算方式,完全模拟人类,所以在这些管理员看来,那就是一堆读不懂的乱码。
旁边的一个人忍住笑,拍着安直泽也的肩膀道:“那请问你是怎么跟人家介绍自己的?是不是突然从后面抱住,然后扯着她耳朵大喊‘你好!我是上帝!’”
这边刚完,另一个人就接话茬儿道:“泽也,你没一路跟着尾随回家么?偷看人家洗澡这种事情松本他们可是天天干!”
“啊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因为他们都知道,管理员是无法和AI单元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的,哪怕你把嗓子喊破,那些乱码也听不到,更触不到。
安直泽也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却发现唯独居酒屋的老板女儿没有笑,而是撅着嘴瞧着自己,眼神有点复杂。
暗自叹了口气,安直泽也觉得自己和这里,这间居酒屋显得格格不入,于是站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独自出了屋子。
他倒不是恼这些人拿自己开玩笑,安直从小接受的是父亲极为正统的教育,在他看来,如果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就要爱她一生一世。而不是像屋里面的那些人,今天和这个睡,明天又和那个睡,永远都是先上床后谈情,谈得来就继续,谈不来还好聚好散,等什么时候两人都又寂寞了,还能再来一场“友谊赛”。
走出去大约二十多米,大圭勇从居酒屋里面追了出来,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道:“泽也,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走?怎么?恼我暴露你的秘密了?”
泽也朝他笑了笑,说道:“这没什么,我本来也和他们说不到一起,你们继续吧,我就先回家了。”
“可是……”大圭还想说什么,泽也却把他往回推道:“去吧,不用担心我。明早上班别迟到就行了。”
看着大圭三步一回头的样子,泽也欣慰地笑了,朋友就是朋友,和同事还是有区别的。
接下来的几天,泽也一切照旧,每天白天在澜海内巡视,将各种可能存在的用户隐患记录下来并上报。其实他们的工作也不多,因为两个世界几乎一样,所以那些小用户即使在和AI们说什么外面还有一个世界,那些智能单元也不会信,因为孩子们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说辞。
有时候泽也也会觉得这些AI单元很可怜,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其实就锁在国家计算机中心的一个“大柜子”里。如果那个大柜子发生了任何意外,那他们都会在瞬间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过又反过来想想,茫然不知可能也是一种幸福,谁又知道自己看似真实的世界,是不是也锁在另一个“柜子”里呢?
当然,每天下班前泽也照旧会来到湘南海岸,目送着那姑娘从远处骑着车子过来,再慢慢去往另一个远处。
在距第一次见到姑娘的第六十六天时,泽也下班后刚走出彩虹云的总部,大圭勇就从后面撵上了他。
这家伙此时一脸戒备的神色,手里面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眼神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冲泽也道:“跟我走,给你看个好东西!”言毕,不由分说,将泽也拽到了几天前聚会的那个居酒屋。
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两人随便点了些吃的,居酒屋老板的女儿见到他们俩热情地打着招呼,点菜和上菜时都兴致颇高地和大圭勇聊天。
环顾了周围一圈,发现并无人注意到他们,大圭勇冲泽也神秘一笑,说道:“今天这顿饭得你掏钱!”
“为什么?”安直泽也有些奇怪,今天既不是发奖金的日子,也不是自己生日,凭什么就要自己掏钱?
大圭勇似乎胸有成竹,将随身带着的那个大包一下扔进泽也怀里,道:“看看吧,我想这个怎么也得值顿饭钱!”
泽也一头雾水地接过背包,入手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当他拉开拉链,神色顿时就变了,立刻又用最快的速度合上背包,瞪大了眼睛问大圭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背包内,赫然是一个普通用户版的战术头盔,头盔正中的身份识别显示屏上,虽然是大圭勇弟弟大圭信男的名字,可一旁配的3D头像却被换做了安直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