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莫大嫂无法推却这种信任，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双手接过了那封信。只见，那信上笔迹娟秀地写着：
夫君玄龄：
天各一方，一别经年。思念之苦，家事之艰，纸短情长，虽千言万语亦难尽言。
兵灾荒年，田地无收，家中已无隔宿之粮。虽时有亲友接济，怎奈杯水车薪，一家老小终日饥寒。更不堪地方骚扰，惹事生端，偏不放过孤儿寡母。百般无奈，只好应朋友的三请四邀，携子别母离家，远走山乡，寄人篱下。
如此，我母子至少可以暂无衣食之忧，老母能少些拖累，少些骚扰，能够得到一些安静。凡此，我权衡利弊，自有分寸，你可放心在外，无需牵挂。
唯切切不可忘记者：万万不可因我母子而轻来山乡。
据我所知，朋友近况大不如前，对亲友投靠已不胜其烦，之所以以接我母子先往，向你表示欢迎你的诚意，一是碍于门下友好对你的竭力举荐。更主要的是，其酷好虚名，意图在人前树个爱才慕贤的好口碑。实则，其心地十分狭窄，很难与有真才实学，为人正直者患难与共，始终如一。似此，前车之鉴，你应早有耳闻。何况，人各有志，你和他意趣无法投合，切切不要因碍于情面，一时苟且，委屈自己，断送了自己的事业和前程。
一定要听信妻的苦心相告，我母子暂且寄人篱下是想走一盘活棋。你若相随而来则必然走入死穴。没有痛下决心的割舍，难有它日团聚和你事业有成的所得。有舍有得，你要好自为之！
若此，妻纵然含悲忍泪，万般艰苦，也甘甜如饴，心感慰籍。若要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妻携儿远拜
莫大嫂虽只是粗通文墨,但她心智聪慧,尽管信中很多地方不便明言,她还是弄明白了其中要说的内容,以及深`切体会到了房玄龄的妻子那为了丈夫,为了家庭,呕心沥血,不顾一切,宁可独自身涉险境,承受大艰大难的良苦用心。这信中的远方朋友近况大不如前,显然是指的火拼后的瓦岗寨已情势变化,不能抱有幻想和希望。而对朋友心地狭窄,反复无常的忧虑,其实是在警告瓦岗新寨主的三请四邀很可能会变味,会成为陷阱。她可以在情势所迫下走走这个险桥,而房玄龄就绝不可以!她的无奈,她的情愿,她的寄人篱下,就是为了丈夫不屈从于人,活得有志气有抱负,全家人能于夹缝中走出,终有团聚的一天。这些话语重心长,一字字,一句句,是情是意是血是泪!
把信默默交还房玄龄时，莫大嫂依然哽咽不止。半晌，她无言地拥抱着房玄龄不肯松手。直到那一盏灯油行将燃尽时，她才站起身来，拭干泪水，从衣橱里拿出几双鞋子、几件衣服、一包散碎银子，大约是早已准备好的，不容分说地塞进了房玄龄的行囊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