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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是疯啊我是傻

王志强应该是疯了。

当然这是一个太过简单的描述,甚至因为这样草率的断定,他日后如果被绳之以法,精明的代理律师会以当事人在当时,精神不正常,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为由进行辩护,当然这样的做法,在我们这边,听着如同天方夜谭,是不起效果的。

在这边详尽的探讨王志强的精神状态,并不是一种太过明智的做法。一个只出来露把脸,马上又会消失于这部小说之外的配角,应该不配有如此的待遇。这故事里的角色,都有那么点游离,那么点神经,好似离现实有距离,但在故事的结尾,都会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合理的解释。但是否因为有解释,就会变得合理一些吗?故事之所以为故事,就是因为它一般都有结局,有解释,但现实恰恰不是。

如果我试着把王志强在整个实施犯罪过程中,所思所想,都忠实的记下来,是否就会让人觉得很真实呢?应该不会,应该变得更云山雾罩,更一头雾水。王志强就是觉得她跟裘爱莲有缘,暂且也不管是什么缘分,他为她失去了很多,他觉得她应该爱他,逻辑就这么简单清楚。这套逻辑不免让人想起卢山,逻辑是相近的,他也认为自己跟爱莲有缘,暂且不管是什么缘分,也希望以某种方式来验证两人之间的爱,只是他的外在表现,跟志强是相反的。

爱莲当然不知道身边的这两个男人,有着潜意识层面的高度相似。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卢山重逢,当然以前卢山不叫这个名。她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自己跟他重逢的场景,每一遍都有不同,像一个无比挑剔的导演,反复拍同一个场景,用不同的方式,看样子这戏永远都拍不完了,剧组成员恨不得乔装把导演绑了,必要时杀了她换别人导,只为了戏能杀青。

但她没有想象过这出戏,另外之前想象中的戏,都是她装作不认识他,而现在却是相反。他的演技突然间变得如此高超,看不出任何破绽。她也不方便再刻意的装作不认识他,就如同西施已经抢先一步捂着胸口的疼,再效仿的话,只能改名叫东施。

王志强占据着绝对的主动,目前的形势,他可以尽情的对那两位张牙舞爪,横眉热对。但他无法适应,不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绑她,甚至撞她,都是要她爱上自己。于是,他想到了自己应该提出的条件,他对爱莲说,如果想喝水吃饭,如果想再活下去,就要亲口对他说,她爱他。时间不限,但一般来说,人不喝水的话,最多就活七天。

所以,考验她是否爱他,时限又是七天。

请放心,这次不会如卢山那回一样,一二三四五六七天的记流水账,原因不是偷懒怕烦,而是因为志强哥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打电话给了李威,就是那个之前曾经为了帮他设局偷拍爱莲,而不惜跳伞强吻的那位。但今非昔比,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愿意陪着志强一起疯,特别是这种大事大非的问题上。志强打给他电话,也出于一种兴奋的惯性,因为之前做傻事,李威一起在身边。不过这一次,即使在电话里,志强都能听出李威有变化,尽管李威为了拖延时间,假装非常关心这事的细节,但在敏感的志强感觉中,就如同一个面瘫的朋友,听了你的冷笑话,为了礼貌或别的原因,也想配合着把脸弄笑,但那种刻意和虚假,是一目,一耳了然的。志强没有跟他提现在具体的位置,他有点失落,为了一个铁哥们的漠然,但一想起不用过太久,爱莲就会亲口说她爱自己,志强还是打起精神来兴奋。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现在呆的这棚屋附近,有一种特别的鸟,叫声也很特别,想想几年前第一次来,还是李威介绍的。

李威在刚才的那通电话里,也听到了那种鸟叫,所以他要在志强发现不对劲,战略性转移之前,赶到那里。他没有报警,因为以两人前铁哥们的关系,而导致的自信心膨胀,或是某种幻觉,让李威认定自己能说服志强悬崖勒马。他开着车来到那山区的棚屋附近,停车,步行到那里。如果要对这次行动搞点戏剧性加工的话,会设计李威是发挥专长,又一次跳着伞下来的,至于起跳点在哪,具体怎么操作的,就不去太刻意追究,然后为了增加紧张感,就在他对准志强的头顶快落下时,一阵怪风吹来,降落伞被吹到了另一个方向,挂到了树上,于是原本的绝对优势,变成了被动。志强再精神恍惚,也感觉到了半空中的异样,他向脑后四十五度的方向望去,发现了像穿着婚纱一般在挣扎的李威,同时也明白了一切。

但现实情况没有那么激烈,一定要克制夸张的冲动,为现实主义,最多是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保驾护航。当李威正在靠近棚房的路上,距离到达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志强又一次走近爱莲的身边,问她是不是想通了,爱莲没有理他,连破口大骂的想法都厌倦透了。卢山在边上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志强说,她即使是亲口说了,又或者你写一份爱情坦白书,抓着她的手指往上摁手印,也只能是屈打成爱。这样的爱是没有前途的!

志强愤怒了,他又拔出枪,但没有对准卢山的太阳穴,或是直接插到他的嘴里,还是用枪柄猛击卢山头部,仿佛那枪就是设计用来干这个的。打了好几下,志强才醒悟到,自己这么弄,是没有效果的,之前已经试过。他歇斯底里的朝卢山喊了一句:每一份爱情都是永垂不朽的。然后就兴奋又气馁的出了棚屋。

卢山脑子有点晕,但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别的,竟然是刚才志强所说的关于永垂不朽的那句话。卢山不禁感叹,这就是所谓的流行语,一种固定格式的千万种变化,以配合不同的人面对的不同环境。他为这样的创新懒惰综合症而深感担忧。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他竟然还有为别人为社会的文化观念担忧的心情,连他自个儿都觉得神奇。这时卢山注意到身边这个女人在盯着自己看,不知盯了多久。她会不会是爱上自己了?还是因为她是个演爱情片的,这样多情的目光能信眼拈来?他警告自己不要浮想联翩。

志强出了棚房,夜幕降临,四周快彻底黑了,因为心虚,所以不敢燃起火堆。他半小时前刚喝过水,不过现在又开始饿了。从用树枝盖着的汽车里,拿出一包干脆面来,天太黑,没看清是什么牌子的,以免有广告之嫌。他撕开了包装,倒进佐料,倒进嘴里,嚼面的声音这时听来太脆太响,志强甚至都怕这嚼面声会把什么给引来。李威确实被引来了,但不是因为嚼面声,而是通过之前对这一带的记忆。他很快找到了棚房,找到被绑着的卢山和爱莲。没有进行详细的相互介绍,他就把两人给放了,棚房里有一盏应急灯,光虽然微妙,但已足够满足救人的需求。奈何双方救人和被救的经验都不足,所以不免弄出一些不必要的动静,外面正准备点烟的志强听到了,拿着枪进屋来了。但他这把枪对于李威来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因为李威太了解他了,知道志强曾经托国外的朋友买了一把仿真枪。故作凶残的志强,费了一番工夫,回忆起了这一段。于是他又亮出了另一件武器,一把大匕首,这不是玩具。李威之前打了腹稿,是一大套劝说的道理,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觉得不是自己怯场,而确实是环境不允许。这就如面对着一只红眼流涎的恶狼,没什么理智可讲。电视剧中常出现的,武斗之前的斗嘴,多半是为了拖延时间。李威要带两人离开,志强拿匕首冲了上去,而李威的身手当然不只局限于跳伞,尽管志强手中有冷兵器,两人这时还是势钧力敌,滚作一团,翻转,一会卢山在上面,另一会李威处上风,接着又是翻转。卢山早就被松了绑,但他扭伤了脚,身上一点力气都不剩,只得旁观。还是爱莲英勇,好在之前也演过一些动作片,她捧起角落里一块大石,向着不断翻转的那两人靠近。志强和李威都是几起几落,此时志强又转了上来,正得意终于逮到机会时,被爱莲的大石敲到了脑袋。

他立马瘫软了下来。周围三个人也呆了,也软了,因为刚才之所以会这么热闹混乱,完全由于志强一人的调动。李威和爱莲是认识的,因为之前的强吻事件。看这几个现代都市人的关系多混乱啊。李威想着在志强瘫软的身体边上开个会,这事就大事化了了,志强也得到了惩罚,就不要再搞得众人皆知,对于爱莲的声誉也没有好处。就让这起一时冲动的绑架案,在错乱中发生,在沉默中结束。至于爱莲提到的被撞坏的车子,就当普通的交通事故来处理吧。

爱莲刚刚显得很坚强,这时却一下子呆滞了,特别当他看到志强的耳朵里流出了血,就吓得发抖了,对于好多年有空调,有助理,都没亲手拍死过一只蚊子的人来说,一下子有可能砸死一个人时,这样的升级,让她想不崩溃也难。这时李威再讲什么大事化了,有点不合时宜,还是赶快送志强去医院,就说因为想看今晚的流星雨,所以开车到了郊外,但没想到失足摔了,头部撞到了大石上。李威抱起志强,尽管不乱晃他的脑袋,弄上了自己的车,他自始至终都当卢山是爱莲的男友或朋友,也没多加理会,这时他必须开车先走了,看到后边被藏起来的车子,问明是卢山的,于是就托卢山送爱莲回去,口吻听来是某种类型的长辈,让卢山不得不照办。

卢山给爱莲开车门,关门,发动,态度很谦卑,爱莲此时一副失魂的模样,半路无话。这时天上真的撒起流星雨来,卢山停车,头伸出窗外,尽管姿势不会舒服,但卢山好象看得还是非常享受。此时此刻,对于一对刚患过难的男女来说,应该顺理成章的许个愿,比如下一次磨难,还在一起受什么的。卢山也有这个想法,但爱莲只想早点回去,晚上在荒郊野外,除了恐惧之外,绝无丁点浪漫可言。问清了爱莲住在哪里,顺是顺路,但其实比卢山住的地要远不少,卢山当然得送她到家之后,再往回开。到自己别墅不远处,卢山碰上了正四处找他的老麦和小强,两人当然都很焦急,但看到他没事后,表情也没舒缓下来,因为他俩都看到了坐在卢山副驾驶座上的,是裘爱莲。卢山云淡风轻的说,这是刚认识的朋友,要先送她回家,具体情况等会再说。于是在老麦小强复杂眼神的注视下,卢山载着爱莲又往夜深处开去,这时第七天就快到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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